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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请您雨露均沾-第107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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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太后将抬眼猛地往桌上一摔,“皇帝,我就问你,你秘封在宝匣里,放在‘正大光明’匾后头的,究竟是哪个皇子之名?!”

    。

    皇帝心下也是咯噔一声。

    皇帝缓缓抬眸,“皇额娘是如何知道的?此事就连高云从也并不知晓!”

    此等大事,皇帝如何肯对高云从说?况且高云从是个什么样的人,皇帝自从当年出事,已经是小心防备了去。

    与“道府记载”相比,自然是那皇太子之位更是十倍、百倍的要紧啊!

    皇太后清冷一笑,“他是结交外官,所谓结交,就是双方面的事儿。不仅是大臣们从他这儿来探听你的消息,实则他也同样跟大臣们去探听消息去——你私下立储,将宝匣封入‘正大光明’匾额后头去,这么大的事儿,你不告诉我,可是你也还是要祭天、告祖,叫军机大臣们知道的!”

    “尽管军机大臣不知道你具体封入的是哪个皇子的名字,可是他们却是知晓你行了这个仪轨的!他们心下自然也是好奇得要死,这便将这事儿告诉给了高云从,想要从高云从那面探听你的口风……所以高云从他就知道了!”

    皇太后愤怒地凝视着自己的亲生儿子,“你我母子连心,我却怎么都没想到,如今这样的大事,我却不是从我的亲生儿子这儿知晓,而是从一个卑微的太监奴才嘴里知道的!”

    皇帝两耳也是轰鸣,不由得挨个将军机大臣捋了一遍,揣度究竟是哪个将这样要紧的消息透露给了高云从去的。

    是于敏中么?

    可是眼前比于敏中更要紧的,自然是他的母亲。

    此事非比一般。此时他的母亲盛怒,眼睛都红了。

    皇帝深吸一口气,“回皇额娘,并非儿子不孝,只因秘密建储乃是皇考留下的规矩。儿子不敢不遵皇考遗制,故此这一事暂时不敢禀告皇额娘。”

    皇太后笑了,笑得又冷又失望,“你不告诉我?你的意思是,难道要让我等到将来你驾崩的一天,才能跟着大臣们一起将那个宝匣从‘正大光明’匾后头取出来,我才能知晓,是不是?”

    “皇帝,我是你额娘!我今年已经八十三岁了!你觉着我还能活到你驾崩的那一天,啊?”

    皇帝只能俯伏于地,连声请罪,“儿子不孝,还请皇额娘息怒……”

    皇太后冷笑起来,笑声渐大,“息怒?你觉着我还能息怒么?你紧赶慢赶着,还是背着我立了皇太子去!你明明答应我的,还要在名门闺秀中另寻满洲格格……人你还没给我寻来,你就抢在头里立皇太子了!”

    皇太后说着站起身来,悲哀地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向天呼喊,“列祖列宗,是媳妇不孝!媳妇亲生的儿子,如今在位三十九年的皇帝,却被汉姓女迷了心窍去……他这是要,毁了列祖列宗创下的基业,是要断送我大清江山去啊!”

    八十三岁的老太太,这般呼天抢地,不过三声,已是心力交瘁,晕厥在地。

    皇帝也是惊呼,忙冲上前抱住母亲,“皇额娘……”

    。

    皇太后病倒了,在八十三岁的高龄。

    御医们进内会诊,个个都感棘手。

    不管皇太后与皇帝冲突之事严重与否,皇太后终究都是年纪太大了。便是一点小病,放在这样年纪的身上,都可能断送了性命去。

    婉兮率领后宫也都急忙来给皇太后请安,婉兮和语琴更要留下,亲自为皇太后侍疾。

    可是皇太后却不肯见她们,即便她们两个跪在榻边伺候,皇太后也连眼睛都不肯睁。

    婉兮和语琴两人小心相劝,皇太后只怒吼道,“我何时能想到,我大清后宫里,竟有一日要你们两个汉姓人来为首!我满人的格格难道都死绝了不成?”

    皇太后这样的话,叫婉兮和语琴两人都感心灰。

    两人不得不告退出来,婉兮见语琴已是红了眼圈儿,这便轻声劝慰,“姐姐别难过,老太太这火是冲我来的。我已习惯了,倒已经学会不往心里去了。”

    语琴摇头,“我不是也忝列贵妃之位么……我更是没有所出的,母家又是后入的旗,她对我的不待见只会比你更甚。”

    语琴抹一把眼泪,“她怎么对我,我倒不在乎。只求别影响到咱们的小十五去才好。”

    

第2635章 九卷73 只想将最好的留给他们母子() 
皇太后这一病就是十天去,到了二月十九,看样子还是不见起色。

    此时钦天监已经占得了小十五和福晋的婚礼吉期。就在四月,已经到眼前了。

    皇子婚礼,按例在皇太后的慈宁宫里也要设宴,皇子和福晋更要到皇太后驾前行礼……可是当内务府将这话报给皇太后,预备在慈宁宫开始先期装饰粉刷之时,皇太后却病恹恹地表示,自己这病怕是好不了了,到时候儿不知道能不能受礼了去。

    消息传回给婉兮和语琴来,语琴当场就掉了眼泪。

    “我说什么来着,老太太赶在这个节骨眼儿闹,她就是有准备的!我什么都能接受,也什么都能忍受,我只是,只是就怕连累了咱们小十五啊……”

    婉兮也紧紧攥住指尖,心底翻江倒海。

    她真想冲到皇上跟前去,自请褫夺了这皇贵妃的身份去——只求皇太后别为难自己的孩子。

    是不是这样,皇太后就能好起来,就能不再计较了?

    可是她自己冷静下来也明白,即便她不是皇贵妃,皇太后也还是不放心——因为皇太后要的,是有满洲名门的格格正位中宫,然后再为皇上生下满人的储君来!

    故此便只有她放弃这皇贵妃之位都是不够的,终究要赔上的还有小十五的前程!

    “皇太后这是憋了快一年的气,终于找到了机会要报复了。”婉兮揪住袖口,叫自己竭力平静。

    语琴也是一怔,“怎么说?”

    婉兮轻叹口气,“去年五月,皇上下旨惩处了内阁中书庆常。庆常就是钮祜禄家人,是顺嫔的堂兄弟、兰贵人的堂叔。”

    “庆常勒索太监百福,说百福曾经欠他父亲九千两银子。皇上亲自过问此事,将庆常革职,重责四十板,发往伊犁。枷号二三年后,交与伊犁将军处严行约束,折磨差使。”

    旁的倒还罢了,尤其是“折磨差使”一语,叫语琴也是意外。这样的用词,竟出在皇帝谕旨之中,可见皇帝厌憎之深。

    “彼时庆常家人自请托到宫里来。他们家终究宫里有人,这便求顺嫔和兰贵人代为求情。可是顺嫔和兰贵人哪里能影响到皇上,这便又求到皇太后那里去……可是皇上原本就是要借此事打压顺嫔和兰贵人,如何肯给这个情面去?终究一切无改,叫顺嫔和兰贵人也胆怯噤声。”

    语琴疲惫地点头,“怪不得~~老太太这是记仇了,难怪这次闹成这样。”

    语琴抬眸望住婉兮,“看来,这次若想叫老太太不为难咱们小十五,便也唯有顺了她的心,叫顺嫔和兰贵人得了恩宠去……”

    婉兮眸光放远,“如果叫我选,我宁愿选汪凌之!”

    语琴眼睛也是一亮,“可不!咱们便是为了孩子,不得不妥协,可是也绝不叫老太太就这么顺心如意去!她不是讨厌咱们汉女么,那就叫原本得她喜欢的汉女,好好儿牙碜牙碜她去!”

    婉兮伸手我住语琴的手,“原本她是长辈,又是高寿,咱们不该口吐恶言。可谁让咱们是当母亲的呢?在孩子和婆婆之间,对不住了,我永远先选孩子,后才顾得上婆婆!”

    。

    此时为难的又何止是婉兮和语琴,更有皇帝。

    皇帝预定于二月二十四日去谒东陵,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老母亲如此赌气生病,皇帝也是心急如焚。

    更要紧的是,二月二十五日就是清明,小十五以皇太子身份,必须要单独到孝贤皇后和众位皇贵妃陵前行礼,以正身份。

    皇帝踌躇了两碗,二十一日再赴畅春园给皇太后请安,终是跪倒在母亲榻边。

    “皇额娘,儿子谒陵在即,只希望皇额娘大好起来。不然,儿子都无颜见列祖列宗。”

    皇太后躺在榻上苍老地哼哼着,“……我啊,原本没有什么大病,不过心头一股急火。你也不用替我着急,也甭催着我好,我都这个年岁了,什么病能说好就好啊?”

    “都说心病还需心药医,可我瞧着这世上最难采的药啊,就是这心药……既然无处着落去,那我就这么病着吧。我也别为难你这圣天子,我这圣母皇太后也活得够长远了,得知足了。”

    皇太后如此一说,皇帝也是泪下,“皇额娘,您当真折杀了儿子!”

    皇太后又哼哼道,“别介,你是天子,我可不敢叫你掉眼泪……再说,这眼泪啊,终究也不是心药,医不得我这病。”

    皇帝紧咬牙关,霍地抬眸,“皇额娘究竟想要哪一副心药,不妨明示给儿子!儿子启程在即,前朝还有那么多事,儿子当真没本事再去猜皇额娘的心思了……”

    皇太后幽幽盯住皇帝,“皇帝啊,你既然着急起銮去谒陵。那这一路上终究要人伺候。就带顺嫔和兰贵人两个去吧……我算算日子,若是这会子有喜,正来得及叫我今年圣寿之时,抱上大胖孙儿。”

    。

    皇帝愤而奔出畅春园,大步生生走回圆明园,仿佛都忘了自己是天子,应该骑马或者乘坐肩舆。

    直到走回九洲清晏,他才懊恼地低喊出声,“越老越固执,真是越老越固执!”

    “皇上是在说我么?”屏风后头,人影一闪,已是转出含笑的人儿来,“哎呀,皇上说的可真对。这可怎么办才好呢,我这样大的短处都叫皇上给看透了,那皇上还不腻了我么?”

    正是婉兮。

    皇帝一震,看着她面上依然如故的笑,皇帝眼睛里忽然有些火辣辣的。

    “你怎么来了?”皇帝忙上前握住两手,小心查看,“可还咳嗽?”

    婉兮含笑摇头,“有爷赏赐下的那么多瓶瓶罐罐的,我便是每天当饭吃了,这病自然早就好了。合当是开春儿了,开窗户开门,地气也开始润泽,花草也将要复苏,这病自是不敢流连不去。”

    “况且这还是天子下旨,叫这瘟神退散的。小小瘟神,如何敢不从真龙天子的法旨去呢?”

    叫婉兮这样地说,皇帝便还郁着一肚子的懊恼,却也不得不展颜轻笑。

    伸手刮她鼻梁,“瞧你,淘气!”

    婉兮含笑而受,挑眸静静凝望她的夫君。

    其实也是她“不好”啊——自从乾隆三十一年诞下小十七后,到如今已是快十年了,后宫里再没有主位传过喜讯儿,再没添过孩子去。

    这在后宫里当真是罕见,难免叫人觉着是她执掌后宫,不叫任何人挨皇上的身——事实上也是如此,顺嫔、兰贵人、惇嫔,进宫最晚的顺嫔都已经快十年;而另外两人更是早就超过十年了,愣是从来没有过动静去——也难怪皇太后恼了她,觉着是她用手腕钳制住了这个后宫去。

    她的夫君啊,为了她,这十年来承受的为难和猜疑有多少,她心里都有数。

    一个男人,尤其是一个皇帝,最怕被人猜疑的,就是他老了——而近十年再无任何子嗣,这便是最明白的佐证去了。她的夫君为了她,连这样的猜疑都肯背负;就更别说,还要扛着为她这个汉姓女而冷落整个后宫的声名,被他的亲生母亲指摘的压力去。

    她的夫君为她做到如此地步,真的已经够了。身为后宫女子,得此一人,还有何怨?

    儿子和丈夫,是她在这人世间最爱的两个男人,她如何舍得叫他们都为了她而受了连累去……

    婉兮深吸一口气,含笑凝眸,“爷,皇太后病了,今年谒陵,我想跟爷说:我不去了。我跟陆姐姐、高娃、阿窅她们,都想留下轮着班儿地为皇太后侍疾。”

    “还是请爷带着年轻的顺嫔、兰贵人和惇嫔她们去吧。”

    皇帝一震,手已是紧紧攥住婉兮的手肘,掐得她都有些疼,“九儿!”

    婉兮含笑摇头,“爷这些年为我做的,已是足够。我诞育小十七的时候儿,已经是力不从心,那孩子都是用人参吊着才顺利下生……我的年纪和身子都已经不允许我再为爷诞育子嗣。爷,不能因为我,叫爷这么多年再没有孩子去……”

    婉兮深吸口气,娉婷下拜,“皇上,请您雨露均沾。”

    皇帝长眸倏然紧眯,俯下了身子,紧紧凝注婉兮的眼睛。

    婉兮却是静静抬眸,眸光宁静,“……顺嫔和兰贵人,可惜我了解有限;反倒是惇嫔终究与我相似的出身,又是同乡。便是我不去,相信有她在畔,她的乡音里也有我对爷的一片心意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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