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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后李玉将神童带离,皇后这便已坚持不住,当场落下泪来。
皇太后脸上还挂着笑呢,这便僵住,不由得微微蹙眉:“……皇后身子不爽利,合该在寝殿歇着。何苦这会子到了咱们眼前来掉眼泪?”
“那孩子不过五岁,没的叫你的眼泪再给吓着了,回去连诗都背不出来了,可怎么好?”
皇后落泪跪倒:“儿臣知错。儿臣只是……想起永琏,又想起了永琮。”
皇帝淡淡抬头,望住棚顶彩画:“皇后,你也不必伤心了。永琏和永琮的薨逝,皆为天数使然。”
皇后不由得一整,抬起泪眼盯住皇帝。
这还是皇帝头一回为永琮的死而定论为“天数使然”。
皇后不由得唇瓣颤抖:“天数使然?皇上,咱们的七阿哥是生于佛诞之日,得神佛护佑的啊!怎么会是天意使然?”
这终究还是当着皇太后和一众后宫的面儿呢,皇帝不由得微微皱眉:“皇后,别忘了你的身份。你是皇后,是这天下之母。你便不只是永琏与永琮的母亲,你是朕孩子的母亲。你在这一刻该想到的不止是永琏、永琮,你也该挂念一下其他的孩子。”
皇帝淡淡抬眸,目光掠过在座众人:“比如四公主,再比如六阿哥、八阿哥。”
皇后呆住,静静望皇帝半晌,才低哑地问:“皇上……这是何意?”
皇帝轻笑一声:“如何排遣丧子之痛?身为皇后,自然应当以母仪天下,以慈母心怀多想想这些同样是你的孩子的皇嗣啊。如此皇后才可放大心怀,才可从丧子之痛中早些走出来。朕说的不对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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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卷87、说吧()
<;>;7更
眼睁睁看帝后说到了这儿,婉兮看了一眼陈贵人和语琴,三人一齐起身向皇帝告退。
一众后宫便也都跟着起身,行礼告退。
便连皇太后也叹了口气,瞟了皇后一眼,摇了摇头:“我也累了。皇帝与皇后说话,我们便不必陪着了。”
皇帝忙起身恭送皇太后,一众后宫便也如蒙大赦,一并退出而去。
李玉守在门口,掂量了一下里头的情绪,便伸手将门给阖上了。
厅堂内空了下来,隔在夫妻两人之间的是大段大段的空寂。
皇帝这才淡淡扬眸,目光却皇后面上,他手上轻轻捻着那一挂纯白砗磲的念珠问:“皇后不满朕说永琮的薨逝是天数使然,朕倒想知道皇后怎么想?若不是天数,皇后的意思,便是**喽?”
皇后心潮起伏,一时眼前发黑,一时又是头重脚轻。
“……自然是**!妾身,还请皇上为咱们的孩子做主啊~”
“**?”皇帝轻轻眯起眼来:“皇后这‘**’一说,应该肇事于何时、何人?”
“便是钦天监!”皇后激动起来:“是他们假传天意,叫咱们的七阿哥那么小的年纪便要种痘;待得七阿哥薨逝之后,他们又要编造谎言,说什么‘中宫有眚’!他们全都是一派胡言,他们全都是有心加害中宫!”
皇帝倒笑了:“是么?钦天监的名字里是有个‘天’字,可是钦天监的大臣里头,品级没有一个高的。他们哪来的胆子,竟然敢加害完了嫡子,又要加害中宫去?”
皇后面色又是瞬间惨白:“……若不是他们自己的胆子,便必定是他们身后有人指使!”
皇帝却笑了,转过眸子来,带了一丝怜悯,盯住皇后那张苍白的脸。
“皇后想说是谁呢?皇后既然压了这么久,朕便听听。”
皇后大口大口吸气,脑海中转过数个念头去,却一时不敢说话。
皇帝点点头:“无妨。你我走到今日的地步,什么话便也都没必要再藏着掖着了。皇后,你说吧。”
皇后攥紧了手指:“……皇上难道不觉得,钦天监叫七阿哥种痘的‘吉时’与当年六阿哥的太相似了么?”
皇帝点头:“是相似。可是一来,同样是这个年纪,六阿哥却安妥无恙地熬过来了,足以证明这个年纪的孩子能送走痘神;二来,虽则七阿哥刚二十个月,可是从皇考以来,皇子皇孙哪个种痘不是在两岁至四岁之间?二十个月,那也是两岁龄了,亦属正常。”
皇后却摇头:“……可是妾身却觉着,此事必定与纯贵妃脱不开干系!”
“可是为什么呢?”皇帝一声亮笑:“纯贵妃一个汉女,就算身在贵妃位分,又如何敢这样对你?”
“难道是纯贵妃想要报复皇后?可是皇后究竟对她和她的孩子做过什么,才会叫她一个汉女如此铤而走险,要如此不顾一切地去报复皇后,啊?”
皇后狠狠惊住,不敢张口。
皇帝却笑了,眯眼凝住皇后:“难道当年六阿哥幼龄种痘的事,本是皇后安排的?难道纯贵妃诞下的四公主,那佛手同样是皇后安排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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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卷88、失德()
<;>;8更
“妾身没有!”
皇后双眼圆睁,这一刻竟是病容尽去,仿佛眼前唯有这一宗指责才最要紧,旁的什么都顾不上了。
皇帝轻嗤一声:“既如此,你说纯贵妃买通钦天监,安排永琮种痘,以及对你的警示,这便都说不通了。”
皇后连眨眼都顾不上了,一双眼紧紧望住皇帝:“能说得通!若咱们的嫡子薨逝,以纯贵妃的位分,她的三阿哥自然最为得益!”
皇帝淡淡一笑:“你说储君之位、子以母贵?”
“那便更说不通。首先,立谁为储君,从来都是朕自己来定的。前朝大臣多次上折子请立储君,便是连讷亲的折子,朕都给撇回去了;纵然皇额涅屡次垂问,朕也都一笑了之……此事朕又如何容得你们一班后宫妇人给算计出来?!”
“其次,你若非要说子以母贵,便是三阿哥得利,那你别忘了还有大阿哥。大阿哥的生母,朕已追封为哲悯皇贵妃!皇贵妃,难道还比不上如今纯贵妃的贵妃之位么?若当真要论什么子以母贵,朕倒应该立大阿哥!”
皇后愣愣望住皇帝,喉头哽咽,却是无言以对。
皇帝耸耸肩:“纯贵妃你是怎么都说不通了,那便说旁人。朕听听,你这‘**’一说,还有旁的什么说法去?”
皇后有些头晕,不得不闭上了眼睛:“……皇上不信妾身,妾身便是说什么都没用了。”
皇帝却笑:“虽然你不说了,朕也可以替你说。你还想说慧贤,是不是?也难怪,慧贤去了之后,朕莫名地总是在与你同眠的时候梦见她。”
“朕惊醒来,便总是与你说起梦中情景。慧贤总是在梦里告诉朕,祝愿朕早得嫡子。”
“可是……朕终究是在你的床榻之上梦到慧贤的啊,她说的又是嫡子之事,皇后啊你是女人,你这心下如何能不记恨了慧贤去,嗯?”
“你与朕讨谥,也是要与慧贤一样的‘贤’字,又何尝不是怨恨朕先将这个字给了她去呢?若依尊卑,朕本应该将这个字先留给你啊~~”
皇后心下狠狠一撞,眼前已是一黑。
皇帝轻轻抬头,目光离开皇后:“外人眼里,你是贤后,是朕最得力的内助;外人永远也不会得知,你心里其实藏着这么多的不甘、不满和不情愿吧!皇后,在贤后的声名和这些不甘、不满、不情愿之间,你究竟想要选择哪一面,啊?”
皇后终究大哭失声,伏地道:“总归,妾身的孩子不能这么不明不白地薨逝了。皇上要为妾身做主,要为孩子做主啊!”
皇帝黯然垂眸,望住这一刻的皇后。
“朕也是孩子的阿玛,朕从登基伊始便是希望嫡子继位。所以你说,朕会不疼爱咱们的孩子么?这些年,咱们一而再地失去嫡子,便仿佛上天示警一般,大臣万民都会以为是朕失德所致!”
“朕都忍了,朕不忍心叫你来承担,故此是朕一而再地因为嫡子之殇而下诏罪己!皇后,朕是天子啊,朕一而再地罪己,你想叫朕这天子的颜面,还往哪儿存?”
“朕今天倒要问你,嫡子之殇,究竟是朕失德,还是皇后你在这后宫子嗣之事上,做过失德的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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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卷89、旧宫()
皇后面色惨白,黑瞳里漾起绝望的光。
“皇上,妾身绝没有!请皇上相信,不管皇上听说了什么样的传言,那都是假的,都是有人蓄意陷害妾身!”
“皇上最知道,这后宫里原本人多、心眼儿多,妾身作为中宫皇后,自然便是竖起的靶子一般,她们自然都针对了妾身去。便如皇祖时的太子胤礽,兴许有些事不是胤礽的错,可是一众谋求皇位的皇子们还是会联合起来指摘了他去!他们搜罗各种证据,故意放大胤礽的‘不肖’,甚至达到目的而不惜编造口实;皇上啊,后宫里只有一个皇后,便是人都虎视眈眈盯着妾身的位置,故此妾身的处境岂不是与胤礽别无二致?!”
皇后不说这个还好,皇帝听完皇后将自己与那胤礽做比,便不由得笑了。
“哦?胤礽?你说的是允礽才是。”
“依着皇后的意思,倒是替允礽叫屈,觉着坐在皇位上的应该还是允礽才是?你也是想说,皇考是从允礽那里抢走了本该属于允礽的皇位,啊?!那这会子,继承皇位的便不是朕,而是允礽的儿子弘皙!偿”
皇后心下一个激灵。
她怎么能忘了,就在乾隆五年,就在婉兮进宫的前后,皇帝刚刚平定了允礽的儿子弘皙为首的逆谋案!皇帝悄悄带着小九,亲自微服私访去查旗地私售一案,就是在落实弘皙的罪名去!
更何况啊,直到今日,朝堂民间还有人在传说,说原本康熙爷还是想将皇位越过儿子们,直接给了允礽的儿子弘皙去的。若不是弘历后来出现在康熙爷的眼中,超过了弘皙去,那么这个皇位现如今依旧是人家太子一脉的!
这话……一向都是最最忌讳在皇上和皇太后面前提起的。可是今儿她还是拿了自己的处境与允礽面临九龙夺嫡时的情形做比……
这比较倒是恰当,能说明她此时的心境;可是,这对比榜样的选择,本身却已经错了啊。
“皇上!是妾身失言。妾身绝不是妄论皇位……妾身只是,只是……”
皇帝清冷抬眸,目光再度掠上棚顶彩画。
“皇后,你不必说了。你这些年说的这些话,朕也都听够了。”
“朕只想说,慧贤已经薨逝这样久了,在慧贤身后,谁想再揪出什么旧事来,牵扯进慧贤去,朕都不会容忍。”
皇帝说着,忽地停顿了下来。
半晌之后才又道:“皇后,慧贤是汉姓包衣出身,她不会骑马射箭,她的身子根基是比不上你和古黛这样的满洲格格。可是她却也算不得是娇生惯养的大小姐,毕竟她刚进潜邸的时候,身份是使女,素日里也是要伺候你的呀。”
“可是她怎么就越来越病弱,甚至等到朕登基之后,她也没见有半点的起色?”
“外人兴许都忘了,可是朕却没忘,朕登基之初,慧贤所居的储秀宫,第一位主人却是皇后你啊!你是直到乾隆二年十二月册立为皇后,才搬进长春宫去的!而你搬走之后,却将储秀宫指给了慧贤。”
三卷90、鲜红()
2更
皇后呼吸骤停,继而倏然一喘。Ωヤ看圕閣免費槤載ノ仯紗d閲讀網メ.。kàn。。ge.lA
气息虽然重新通了,可是此前扯着脖子跟皇帝辩白的勇气却都无声无息地散尽了去。
皇帝轻轻闭上眼,仿佛是在回忆当年的旧事,也仿佛是根本不想睁开眼看见此时跪在面前的皇后。
“皇考驾崩之后,朕为皇考守孝二十七个月。在这二十七个月之中,尽管朕为新帝,却也在守孝期间不修葺旧宫。宫内一切彩画修缮全都停工,是待守孝期满之后方恢复。而那会子也正好是你从储秀宫搬到了长春宫的时候。”
“彼时朕刚登基,前朝国务繁忙,便将后宫彩画修缮一事全权交给皇后去办。若此,那储秀宫里后换了什么样的朱漆、彩画,都唯有皇后最清楚。”
“不仅储秀宫里的修缮彩画,便是她宫里一应的铺宫用品,同样都是皇后一手负责的。她的茶杯茶壶、药罐炭炉,同样都是皇后会同内务府,一样一样清点完了,送进她宫里去的。”
皇后膝盖一软,实在撑不住了身子的分量,这便打斜跌坐在地。
“皇上说什么?妾身怎么越听越听不明白了?”
皇帝一声冷笑:“听不明白了么?朕便解释给你听:乾隆元年,朕诏封包衣出身的汉姓女慧贤为贵妃。那会子别说古黛难以接受,事实上就连皇后你,也同样无法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