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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兮心上狠狠一疼,便也忙转过头去。
“傻玉壶,凭什么只恨你一个呢?这事儿本是我叫你去办的,你更是我才办的这件事。所以若他们两个恨,便连我一起恨了吧。”
婉兮握住玉壶的手:“更何况,那朵一模一样的珠花,本就是我天天观察玉叶鬓边的,这才能亲手画出一模一样的来。若没有这一模一样,玉叶那傻丫头便也不会深信不疑。她怎么也不会想到,真正算计了她的,是她从来没设防过的我……”
玉壶含泪点头:“只希望他们两个最终心下都能明白主子和奴才的这份心意去。”
婉兮努力笑笑:“算了,暂时不管他们去。你现在不该流眼泪,你应该多笑笑。我与皇上已经求来了恩旨,这个月底,就安排你出宫。”
。
玉叶瞪了一个晚上的眼睛,不肯流泪,却也无法入睡,甚至连眼帘都合不上。
一闭上眼睛,便是这几年来毛团儿对她温柔的模样。
她得一次次提醒自己玉烟这事儿,才能再度狠下心来。
人心隔肚皮,她总归是认错了他。
天终于亮了,她起身去照镜子。镜子里的人,难掩憔悴,却一双眼出奇地亮。
她便劈手取了自己的那朵珠花,出了屋子,直奔宫门两旁太监的塌房去。
见她进来,几个小太监都知趣地出去了。毛团儿也刚起身不久,身上还带着一股子刚睡醒的慵懒。这便眯着眼睛含笑瞧着她:“这是怎么了,大清早的便这么急吼吼过来见我。”
他忍了忍,还是忍不住,上前柔声问:“想我了,嗯?”
。
这话自然情真却是意假。总归两人从小都玩笑惯了,这样半真半假地说话也都习以为常。若是她承受不起,他便只推说一声:“逗你呢,还当真了?”
可是这一次,他却没想到,她仰头看向他来时,那一双眸子里是冰冷的寒意。
她冷笑:“毛团儿,这话也是你该说的?你别忘了你自己是什么身份!一个太监,在我们官女子面前,也敢说这样的话,不怕被割了舌头!”
毛团儿狠狠一怔,的慵懒和柔情,都如迎头被泼了一盆冷水一般。消灭了,湿哒哒滴落而下,狼狈不堪。
他急忙转开头去,小心收拾破碎的自尊,却努力笑,使出那招来:“生什么气啊,逗你玩儿罢了。你这么不识逗么?那算了,以后不逗你了。”
玉叶冷笑着点头:“好啊,好啊,就知道你是逗我玩儿呢。谁跟你当真了?!”
玉叶说着举起那朵珠花,凑到毛团儿眼前去:“年也过完了,这破玩意儿我也用不着了,还给你!”
三卷301、分别()
玉叶将珠花狠狠掷回毛团儿怀里。
毛团儿这才彻底傻了,抱住那珠花,却只焦急地盯着玉叶看:“妞,你这是怎么了?平白无故的,这一大清早就跟我使什么气呢?”
他缓一口气,再逗她:“……难道昨晚上做了噩梦,梦见我欺负你了,嗯?”
玉叶猛地向后倒退两步,寒声冷笑,摇头盯住他的眼睛。
“你想什么呢?我好端端一个官女子,我做梦梦到你一个太监做什么?我当真要梦,也得梦到将来我出宫之后要嫁的夫君……便如玉壶姑姑一样,主子也必定给我指一门好婚事,我只安安心心等着便罢。钤”
毛团儿努力在笑,竭力在维持一副宛若当真在玩笑的模样。可是这一刻,终究还是怎么都笑不出来了。
他只得背过身去,走到脸盆架前,捧水便哗啦啦地洗脸洽。
“你说得对,”他在那水声哗啦里,才说道:“你的将来,只会比玉壶姑姑还好。凭你的情分,主子必定将你指给高官当嫡福晋的!”
他太匆忙,只顾着掬水洗脸,怀里那朵珠花都掉落在地,他都不知道。
脚步一错,他竟然亲自一脚就踩在上面了。
这世上,最脆弱的不过就是花朵了。玉叶亲眼看着那珠花碎裂,米珠子在地上滚了一地。
她那最后的一点子侥幸的指望,便也都跟着碎了。
果然,他都不放在心上的。那她自己又何必放在心上?
她便冷笑转头向外去:“行了,我与你该说的话也已经说完,这便各自忙自己的吧!”
。
玉叶冲出塌房去,脚步腾腾地往回走。
玉烟的名字好几回都到了嘴边,可是她自己都生生忍住了。
不,她不是要与他计较玉烟。总归,玉烟已经死了。
那她是想与他计较他的多情又冷血?可是那是一个人天生的性子,她便是计较,又能改变什么?不过自寻烦恼罢了。
总归,她应该是做对了一个抉择。
做对了,便不该回头,更无后悔。
玉壶姑姑就要出嫁了,这个永寿宫,她得帮主子一起扛起来。
若玉壶姑姑走了,这永寿宫跟着就出了纰漏,那她如何对得起姑娘,她自己都得看不起自己!
。
三月三十那天,算了个吉日,玉壶奉旨出宫。
因只是官女子,便是皇上恩旨赐给傅清了,也总不能从宫里出嫁。还得走官女子出宫的正常程序,经内务府将官女子带出宫去,然后再从自己本家儿奉旨出嫁。
因玉壶本是傅家的家生奴才,自己爹娘也都死了,故此她的本家儿就还是傅家。因是永寿宫中曾经掌事儿的女子,又曾是孝贤皇后身边的陪嫁女子,故此是傅恒和九福晋作为家长前来迎接玉壶出宫的。
傅恒是外官,不宜进后宫,是九福晋进宫接了玉壶,代替玉壶向婉兮拜别。
玉壶在宫里早哭成了泪人儿,而婉兮虽然努力忍着,一滴眼泪不肯掉,可是掌心里的皮肉早被自己的指甲给掐破了。
九福晋和玉壶一起在婉兮面前跪倒,九福晋含笑道:“令主子放心,令主子提前送过去的那些嫁妆,奴才都替玉壶整理好了,回头就一并给玉壶送过去。”
“便是九爷和奴才也给玉壶备了一份心意……总归叫玉壶姑娘到了二哥那边去,绝不逊色给一个人去。”………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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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卷302、见你安好()
傅恒和九福晋准备给玉壶的嫁妆,丰厚程度叫婉兮都啧舌——他们送上的竟然是一处繁华地段的当铺!
便是皇帝们赐给自己女儿的“私礼”里也不过才有一处当铺而已,可见九爷与九福晋用心之隆。
婉兮忙捉住九福晋的手:“这怎么使得?”
九福晋倒是含笑摇头:“令主子不必挂怀。玉壶是咱们傅家的家下女子,与九爷私人的情分也重,九爷将玉壶如自己姐姐般看待,自是应当;况且……”九福晋也是淘气眨眼:“玉壶还是嫁回傅家来呢,总归是自己的二嫂,这肥水也不流外人田不是?”
九福晋这样说,终叫婉兮放松下来,这便执了九福晋的手,含笑点头:“玉壶虽然是你们傅家的家下女子,可是说实话,还就是把她嫁回你们傅家,我才能放心——终究还是因为傅家有九爷和你主事。”
虽然九爷是幼子,四爷富文才是世袭承恩公的嫡长子,但是这会子傅恒已然恩封一等忠勇公、领班军机大臣、保和殿大学士,在朝中已然是一人之下,故此整个傅家已经唯傅恒马首是瞻钤。
九福晋明白婉兮话中所指,含笑点头:“令主子的殷殷嘱托,九爷和奴才定不敢辜负。令主子放心就是。”
。
婉兮还是忍不住一直送到顺贞门。再向外就是神武门,就是宫外了。
婉兮捉着玉壶落泪:“当年我是从这道门槛迈进宫里来,与你在此结缘。今天,我便送你到这道门前……再往前,那段路便要靠你自己去走了。”
“我虽然在宫里会时时牵挂着你在傅二爷府里的动静,可是这终归隔着宫墙,故此日后种种,总归要你自己多加小心,好好珍重。”
玉壶也跪下来,向婉兮行了女儿出嫁时向父母拜别一样的大礼。
婉兮便是叫玉函和玉叶去扶起来,玉壶也还是坚持行完了大礼,这才洒泪而别。
隔着顺贞门,婉兮泪眼迷蒙目送玉壶离去。在那门槛之外,迎候玉壶的队伍里,婉兮还是撞见了傅恒那双直直望来的眼。
婉兮赶紧擦泪,向傅恒远远一笑。
二月班师回朝,三月回京。可是婉兮却直到这会子才终于有机会与傅恒见上一面。
宛若一番生死相隔,这会子劫后余生、重又见面。
却终究要隔着这森严的宫门,隔着跨不过的门槛。
可是只要能看见对方安好,便也何尝不是心满意足了。
朦胧视野里,九爷又清减了。一向因养尊处优而面如冠玉,今日看过去却是粗糙黧黑了不少。婉兮明白那是四川高地留给九爷的印迹,虽然看着心酸,却也何尝不也因着九爷的功绩。
婉兮这便轻轻拍拍九福晋的手:“玉壶我便交给你和九爷了。尤其是交给你了。终究九爷如今在朝中重担在肩,怕也顾不上后宅里的事,更顾不上傅二爷家那边……凡事还都求你多多担待些。”
九福晋忍住一声叹息,点头道:“令主子放心,我隔三差五就到二哥那边去串门就是。”
三卷303、谁都去不成()
“便是一个家下女子,出宫嫁人都能这么大操大办的,令妃这是在跟舒妃争风头啊。”
承乾宫里,那拉氏听着外面的动静,忍不住冷笑。
“翊坤宫里热闹,是因为傅恒一门煊赫;令妃那就把自己的女子嫁进傅家,也算是分了一杯羹过来。令妃好脑筋,换了旁人谁能有这个心眼儿。”
塔娜倒是一笑:“可惜玉壶自己都三十多岁了,就算嫁进傅清家里,又能怎样呢?这个年岁孩子怕是生不出来了,况且人家傅清后宅里早有了三妻四妾,她嫁进去自有她好日子过的。”
那拉氏便勾起唇来:“如此说来,这个玉壶嫁过去,果然就是令妃笼络傅家的一枚棋子罢了!令妃完全都没在乎过那玉壶来日的死活吧。亏那玉壶这些年伺候在她身边,平素看着还扮出一副主仆情深的模样,事实上不过如此!洽”
德格给那拉氏倒上清茶:“总归这事儿跟咱们没关系。真正要闹心的,怕还是舒妃。如今傅恒成了她的资本,这令妃非要去分一杯羹,舒妃心下能舒服才怪。”
那拉氏便笑了:“舒妃不舒服才好啊,唯有她不舒服,她才能更明白,在这后宫里只凭她单打独斗,或者只依靠着皇太后,她根本活不下去……钤”
。
那拉氏的气儿不顺,由来有因。
如今她是六宫之主,二月里大臣便奏请由她来行亲蚕礼。可是皇帝却以她并未正位中宫给否了。
大臣们也够锲而不舍,在三月初的时候再度奏请,说即便皇贵妃未正位中宫呢,可是从前也有过孝贤皇后怀着永琮的时候儿,因身子不方便而遣了嫔妃代行亲蚕礼的例子。那会子可不就是那拉氏代为行礼的么,一套仪轨都熟,故此大臣们还是请皇贵妃“代行”亲蚕。
结果皇帝又给否了。皇帝强调,所谓嫔妃代行亲蚕,嫔妃们代替的皇后。可是这会子后宫并无皇后,那拉氏又是要代替谁来行礼呢?
总归说来说去,都是说那拉氏虽贵为摄六宫事皇贵妃,可终究还是名不正言不顺,故此再是六宫之主,再是板上钉钉的继后,她这会子却也还没资格行亲蚕礼。
皇帝这样两次三番毫不留情地驳回大臣的奏请,消息传回后宫来,便不啻叫那拉氏脸蛋子上挨了狠狠的两巴掌!
说什么摄六宫事,说什么六宫之主,皇帝不将你放在心上,便什么名都只是空的。
“不叫本宫去亲蚕,倒也无妨。总归那都是汉人的规矩,咱们满洲人原本又不行的!也就那些汉人当回事,本宫根本就不放在心上!况且就算孝贤皇后在时,也一共才行过几次!”
那拉氏指尖绞着手珠的穗子:“我不去无所谓,总之不能叫皇上派旁的嫔妃去!我去不成,咱们大家谁都别想去!”
塔娜倒笑了:“主子放心就是。依奴才听说,皇上是希望令妃代行;皇太后那边则举荐舒妃……皇上和皇太后互相都不愿妥协,到了最后,便是谁都没去成。总归还是皇上从内务府里选一个官员去罢了。”
三卷304、人心不宁四月天()
那拉氏这才满意而笑:“那就好!”
塔娜望住那拉氏:“主子……这会子好歹咱们忍下这一时去吧。主子去年七月晋位摄六宫事皇贵妃,却直到这会子还没行册封礼,便是连皇贵妃这个位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