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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卷41、后悔放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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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域十月里的事,传回京中时,已是十一月了。
这个月皇帝回銮,那拉氏和舒妃随驾而归。
六宫众人都在私下议论,那拉氏和舒妃谁肚子里怀上了皇嗣,婉兮却都顾不上,在宫里只焦急地等着雪域的消息。
玉壶与她的通信,便是路途艰难,从前怎么两个月也有一封来。可是后来不知怎么就忽然断了,几个月都没有音信。
婉兮心下便直觉不好。
大清江山东西南北数千里,朝廷与边疆之间的维系,全都依靠驿站传递。若驿路传递断了,那遥远的边疆便成了断线的风筝,谁都不敢保证风筝一旦断线而去,将飘向哪个方向,那片疆土将最终发生何样的离乱。
若这次书信中断便兆示雪域生变,婉兮便日夜都要为玉壶和傅二爷担忧。
宫里其他人都明白婉兮的心情,便没有在皇上回銮之后,拿那拉氏和舒妃的事儿到婉兮面前聒噪的。唯有五妞不明就里,这便忍不住到婉兮面前嘀咕。
“……主子,各宫都在打探消息,想知道这回究竟是皇后还是舒妃有了孩子。主子怎么坐得这么稳当啊,也不叫奴才们出去打听打听?”
。
婉兮眯眼盯住五妞,“不如我去向皇后请安,再去看望舒妃。当面看清楚,便什么都知道了。你陪我一起去,如何?”
五妞面上便涌起喜色,“自然好!主子,奴才伺候主子更衣。”
婉兮砰地一拍桌子立起:“可是不管是皇后有了孩子,还是舒妃有了孩子,又有什么分别?谁有了孩子,又与我有何相干?为什么这会子身在后宫里,这会子就非得去关心这些?”
五妞愣住:“主子……这宫里有恩宠才能有孩子,有孩子才能有倚仗,才能固宠,才有将来啊。”
婉兮凝住五妞,含笑点头:“你也算是此中的明白人了。你若能获皇恩、得进封,你必定是后宫里活得明白剔透的宠妃去!”
五妞惊得面色一变,“奴才绝没有此等用心!”
玉叶闻声从外头走进来,使劲忍着满肚子的火气,只上前低声与婉兮耳语:“主子,毛团儿从养心殿打听回来了……”
等了这么久的消息终于等回来了,婉兮却反倒脚一软,竟都站不稳,跌坐下来。
她抬眸望住玉叶,用力地笑:“我知道玉壶没事,是不是?傅二爷和玉壶,都吉人天相,他们两个,一定都没事,是不是?”
婉兮下意识闪躲玉叶的眼睛,站起来开始胡乱地忙起来,“……既然驿路重开,既然朝廷的大军已经进驻。那玉壶和傅二爷一定就要回来了。我这便去跟皇上请旨,叫玉壶进宫来看我。”
“我好想她……她进宫来请安,我便怎么都得留她多住几天。什么劳什子的宫规,我不管了!我非要她还跟从前一样,在咱们宫里陪着我说话,守在碧纱橱外在我睡不着的时候给我讲故事……”
“主子……”玉叶上前抱住婉兮,也是泪下。
婉兮死死忍着泪,盯住玉叶:“我后悔了妞,我后悔了让她出宫。我真应当狠心些她永远留在宫里陪着我她哪儿都去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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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卷42、一线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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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子先别着急,啊。”
玉叶抱住婉兮,先抹去自己的眼泪。这会子主子更是急痛攻心,她便得比主子更冷静些。
“主子您先别哭,听奴才把话说完。雪域传回来的信儿,只确定傅二爷和拉布敦的尸首,两人都已经慷慨殉国……除了二位大人之外,行署中从死者,还有千总两名、兵四十九名、商民七十七名。因逆贼用了炮火,故此那些尸首残缺不全,尚无法确定玉壶是否就在其中……玉壶目下,生死未卜。”
婉兮捉住玉叶的衣袖,抬眼定定望住玉叶的眼睛。
“玉壶尚且还有一线生机么?”
玉叶也是含泪摇头:“奴才当真也想不出来。只是奴才心下总想着,玉壶等了傅二爷一辈子,终于得以相守,便是傅二爷自己决定赴死,却也定会竭力保玉壶一线生机。”
婉兮深吸一口气,坐下。
“仔细与我说说,傅二爷殉国前后。”
细细辨别那过程的前后,说不定还有机会寻得玉壶生死下落。
玉叶道:“……傅二爷以朝廷诏书到达,派人请郡王那木扎勒赴行署跪接圣旨。那木扎勒被傅二爷成功诱至,登楼而上。”
婉兮轻轻眯起眼,仿佛那片阴云密布之下的雪域,已然呈现在眼前。
“傅二爷果然有勇有谋!那一刻身在雪域,已成孤军,却还能想到法子将那木扎勒诱至……那木扎勒本越是狡猾之人,竟然肯被傅二爷诱至行署,都是因为傅二爷的主意拿得好,且干净果断。”
“那木扎勒既然已经截断塘汛,令朝廷与雪域之间的通信断了数月,忽然听闻朝廷诏书到了,他自然心生疑窦。既有可能怀疑有诈,却又担心当真是朝廷还有法子与雪域书信往来,这样他的行迹便会全数败露。故此他尽管心疑有诈,却还是忍不住要亲眼前去验证是不是真的有诏书来。”
玉叶点头:“所以雪域那会子情势已经十分危急,那木扎勒本已是对傅二爷甚为防备,可是他那天还是去了。”
婉兮轻轻摇头:“他就算去了,外头一定安排手下,一旦情势有变,必定玉石俱焚。”
玉叶眼中已是含泪:“正是如此。拉布敦手捧假的圣旨,那木扎勒在刚跪倒在地,傅二爷便手起刀落,将那木扎勒人头砍下!”
“可是那木扎勒留在楼外的手下,便以火枪、火炮发动攻击。傅二爷身中三枪,本尚且还有一线生机,可是傅二爷却不愿苟活,更不愿落入叛贼手中,便挥刀自刭……”
婉兮紧紧闭上眼,眼角泪水滑下。
“傅二爷原本可以不死……他不是死在叛贼手中,而是挥刀自刭……”
婉兮为傅恒殉国而落泪,心思却又不由得沿着傅恒之死前后努力思忖。
她一把抓住玉叶:“傅二爷身受重伤,若有人及时赶到,说不定傅二爷还有活下来的希望。可是傅二爷宁肯死去,宁肯挥刀自刭……是不是就是不成为那个人的累赘,就是想叫那个人能独自逃生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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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卷43、有人笑;有人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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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玉壶生死未卜。
既然还没确定找到玉壶的尸首。
既然傅二爷殉国之前还曾有过那样一个空当……
“那我就宁肯相信玉壶还在人世!”
婉兮腾地站起,疾步朝外去,“我去养心殿求皇上。不管生死,他们都一定要找到玉壶。我总归生要见人,死要见尸……若玉壶尚且有一线生机,我决不能叫她一个人流落在雪域……”
她疾步朝养心殿去,心中无声悲哭。
傅清殉国,朝廷必定加功进爵,为他子孙后代世袭。可是玉壶呢,玉壶现在甚至已经都不是傅清的格格。便是朝廷如何恩恤,却也都与玉壶无缘。
她便千万不要做傻事,千万不要一个人流落在雪域……
那样的地方,人情迥异,她一个人要怎么才可能活得下去啊?!
。
婉兮奔到养心殿,却发现自己已是来迟之人。
皇后那拉氏、舒妃等人原来都已先到了。
虽然一时六宫齐集,神色却是与婉兮不同。她们陪着皇帝说话,面上都带了些喜色。
婉兮这样带着一脸悲愤走进来,殿内的众人都抬眼惊愕望过来。
皇后那拉氏抬眼看罢,轻笑一声:“令妃这是怎么了,竟然是铁青着一张脸来的。怎么,你是不愿意听见舒妃遇喜了?”
。
婉兮脚步一顿,心下狠狠一撞。
抬眼迎向那拉氏去,然后再转向舒妃,转过众人,最后望住皇帝。
皇帝眉尖掠过一丝尴尬去,起身朝婉兮伸手:“令妃,你先坐下。朕一走这三个月,中间有许多事,总要一件一件与你们说。”
婉兮却收回目光,只淡淡抬眸迎上舒妃去,努力一笑:“舒妃遇喜了?我真是后知后觉,这里给舒妃道喜了。”
舒妃便是坐着都是小心翼翼,说话都是慢慢悠悠,对着婉兮缓缓抬眼,静静一笑:“多谢令妃。我的孩子,也是姐妹们的孩子,这喜便非我一人之喜,而是六宫姐妹们的同喜。”
婉兮目光掠过六宫众人。可不,不管她们心里怎么想,可是这面上都是一团喜气,当真都是六宫同喜呢。
婉兮努力地笑,只是这一会子心里更重的是玉壶的事,故此那笑总有些勉强。
“舒妃说的是。十一月是皇太后圣寿之月,接下来又是过年,皇嗣的到来更能为宫里增添喜气。”
尤其是九阿哥去年夭折,大阿哥今年薨逝,两个皇子的离去给皇室子嗣一事上蒙上了太多的阴影。一个新生的孩子,的确可以冲开这些阴霾去。
只是婉兮只觉自己的心下反倒更是坠坠沉重。
那拉氏勾起唇角,“令妃说得高兴,可是这脸上却怎么摆着这样一副面孔?难道令妃嘴里说的与心里想的,并不是一回事么?”
那拉氏站起来,走到婉兮面前,近距离凝视婉兮神色。
“从前宫里遇喜,都是皇上潜邸里的老人儿。这回舒妃遇喜,倒是头一个皇上登基之后选进来的新人。这宫里,眼见着也要一代新人换旧人,你自己也是新人,难道你就不高兴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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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卷44、一声都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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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面对众人,婉兮也只能深深埋下自己心下的疼痛。
毕竟玉壶的生死,对于眼前这些人来说,毫无关联。便是她的心上千疮百孔,人家又凭什么要心生同情去。
她深吸一口气,迎上那拉氏的眼:“主子娘娘说,这宫里要一代新人换旧人?妾身倒从未存过此等心思。”
婉兮眸光掠向纯贵妃、嘉贵妃去,“皇上潜邸里的老人儿,此时宫中都是举足轻重。纯贵妃、嘉贵妃必定还能为皇上诞育子嗣,便是主子娘娘自己,”婉兮故意停住,眸光上下扫过那拉氏,“难道主子娘娘就不希望替皇上诞育嫡子,承继大统了么?”
那拉氏面色勃然一变。
婉兮垂首淡淡一笑,“主子娘娘方才还说妾身面色不好,可是妾身瞧着,主子娘娘的面色倒是与妾身没什么分别。”
。
婉兮刚进殿时,因心有所系、脚步匆匆,冷不丁听说舒妃遇喜之事,有些没站稳脚跟。不过这几句话之间,已经迅速将情势扭转。这一会子众人的目光倒是又都投向那拉氏去了。
皇帝唇角轻轻勾起。便是语琴和婉嫔也放下心来。
那拉氏高高抬着下颌,睨着婉兮,倒也很快平静下来,淡淡一笑。
“皇上登基之后选进来的新人里,你与舒妃如今位分最高。如今舒妃已经遇喜,她比你还小着一岁,倒是抢到你前头去了。舒妃得以为皇家开枝散叶,令妃你倒是也好好调理调理身子,也是时候该给皇上添个皇子或者公主了。”
孩子的事,是这宫里没有孩子的女子共同的痛处。以婉兮的血统和出身,无子而封妃,婉兮的痛便自然比旁人更重。
婉兮深深吸气,迎住那拉氏点头一笑:“妾身多谢主子娘娘体恤。妾身无以为报,便也以主子娘娘自己的吉言回报——妾身也祝主子娘娘早育嫡子,令皇上安心,社稷安稳。”
。
婉兮来之前,养心殿后殿西暖阁里,好歹还算面上一团和气。可是这会子话便怎么都说不下去了。
纯贵妃等人带头起身告退,皇帝亲自给舒妃写了几张方子,便也叫六宫散去。
皇帝最后只道:“令妃来得晚,朕前头说的话有些没听全。令妃留下,余者退吧。”
婉兮直直站着,等众人鱼贯而出。殿内光影幽暗,那些人却一个一个身上金丝金鳞。当那些金丝金鳞游动而去,便仿佛将这世上的光都带走了,叫这殿内更加幽暗。
她侧身站得笔直,故意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