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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脉相连?”皇帝却笑了,“舒妃,你觉着若将来你大限到了的那天,福隆安是给你成服穿孝,还是给纯贵妃啊?”
那拉氏含笑点头,“这会子咱们也别怕什么忌讳,终究是刚刚奉安了孝贤皇后和两位皇贵妃,在裕陵地宫里回想这些生生死死的事,便连我都豁达了。”
“皇上说的是,傅九爷的嫡长子是必定要给纯贵妃成服的;至于舒妃么,倒真不一定。”
五卷69、一脸血()
3更
“……终究还看皇上的恩典,或者傅家自己上不上奏本恳请。否则,傅公爷家的嫡长子,是怎么都不会给你这个亲姨母穿孝成服的。”
舒妃愈红,渐成血色。
那拉氏含笑瞧着,目光带着趣味儿地一转,又面向众人,“所以从此,咱们倒不必总是强调什么吉庆是令妃的族兄。若攀挂起来,令妃与吉庆的关系,却比不上慧贤皇贵妃,那岂不是要饶得慧贤在地下都不得安宁?”
“十月慧贤才入土为安,咱们可都‘为逝者讳’,别再说这些有的没的去了!”
那拉氏眯眼凝住众人,“从今而后,再有人说这样捕风捉影的话,扰动六宫不安的,我第一个便不饶她!”
那拉氏瞟住舒妃,“虽说舒妃那承乾宫,是我原来的寝宫,可是我也会六宫安宁,毫不犹豫封了你那宫去!我这会子不罚你,只是看在十阿哥年岁还小的份儿上。希望舒妃你从此自律,洁身自好,别再胡乱攀挂去了!”
舒妃惊得腿一软,已是跌坐在地上。
她岂能甘心?
她仰头,恨恨盯住那拉氏,“……令妃凭什么将那笔银子只给吉庆去生息,却不是给旁人?内务府里的盐政官儿多了,为什么偏是吉庆?”
婉兮轻叹一声,走上前来,蹲下,伸手将舒妃扶起来。
好歹都在妃位,如何能在这六宫面前就这么坐在地下呢?
舒妃还想甩开婉兮。
可是婉兮虽然生得清丽柔弱,可是其实是从小干过活儿的,故此这指头之间其实有劲儿。
舒妃一甩竟没能甩动,倒叫婉兮加了劲儿,给捏得手腕子生疼。
婉兮一边扶起舒妃,一边淡淡道,“如果舒妃只是想知道,我将那银子放在哪儿了;又是为何交给吉庆去生息……舒妃完全可以到我的永寿宫去,咱们关起门儿来,喝喝茶,配些嚼咕儿,说说笑笑就能把这些话都掰扯明白了。”
“舒妃又何必非要闹到皇后娘娘面前来,倒叫六宫姐妹都跟着一起悬心呢?更何况这会子皇上也在,还有咱们十二阿哥,正是阖宫上下其乐融融的时候儿,犯不着非要说这些不要紧的吧?”
“可是舒妃既然看样子非要问个明白,便是盯着皇后娘娘的责罚,也不肯松嘴——那我就自己当面与舒妃解说清楚。”
“我为何非要将银子放给吉庆去?不是因为吉庆是我本家,而是因为吉庆是长芦盐政。圆明园是皇上的御园,花销都走内务府的内帑;而内务府内帑的来源,最主要的就是盐政的收入。而长芦盐政距离京师最近,故此长芦盐政每年的盈余银便不用入内务府大库,而是直接入圆明园的银库。”
“也因此,圆明园的盈余银若放出去生息,自然便也该从长芦盐政走。”
“这会子吉庆是长芦盐政,我应当将银子交给他;他好歹与我是本家,我头一次做这事儿,心下也能妥帖些。可是话又说回来,若这会子长芦盐政不是吉庆,或者来日换了旁人,我便自然不是交给吉庆去了。”
五卷60、赐名()
4更
“话既然说到了这儿,”婉兮挑眸望向众人,“那我今儿也把话说下:姐妹们从此也尽管多盯着这些圆明园里的收成去。若觉着账目可能有不对的,随时可来找我,我必定尽我所能,叫姐妹们释怀了去。”
纯贵妃第一个笑了,“说来惭愧,我虽然是生长在江南,可是自家园子里的莲塘还能卖出银子来,我倒也是头一回想到。从前自家园子里的莲花、莲藕的,落了烂了,都只在莲塘里沤成泥了,糟践了去了,哪里想到还能转化成进项呢。”
“故此令妹妹这一份儿玲珑剔透的心眼儿啊,我是怎么都没有的了。我自相信令妹妹去,可没想还要庸人自扰,却查什么问什么啊。”
嘉贵妃便也笑着道,“别看我也是内务府的出身,父兄、叔伯都在内务府里任职,可是我也是头一回听说这园子里还能这样营生。我倒想将令妃这好主意,回头叫人交待给我父兄去呢,叫他们将自己手里经营的地方,瞧瞧能不能也学学这个法子,多给皇上些银子出来!”
两位贵妃带头如此说了,语琴和婉嫔就更是不用客气了。
一时间整个后殿暖阁里,倒没一个人站在舒妃那边儿去了。
舒妃咬牙切齿地乐,不想叫自己被淹没在众人的笑容和目光里。
扰攘了好一会子,皇帝才含笑握了握那拉氏的手,“已是年下了,咱们十二阿哥是嫡子,过年的时候儿宗室大臣们都要给皇后你进表贺岁,必定也还要问咱们嫡子的安。朕忖着,该给咱们十二阿哥也把名字定下来了。”
那拉氏登时一喜,却也紧张地攥紧了衣角。
皇子的取名,侧面可以猜测皇上对这孩子的心意。
便如当年的端慧太子永琏的名字,是先帝雍正爷给取的,“琏”为祭祀时宗庙里盛黍稷的尊贵礼器,既然以此字为名,便暗喻永琏将来可承大统;而从汉字本身来说,“琏”为玉形、连声,也有江山永连的意味所在。
后永琏死,皇帝撤换“正大光明”后的匣子,才知道曾经确实立过永琏为太子。便也自然印证了他名字里的涵义去。自此,无论是前朝后宫,便是李朝等藩属国,都开始极为注意皇子的名字去。
而后来的“悼敏阿哥”永琮,虽从未被立为太子过,却也因为是嫡子,被皇帝寄予过一定的期望去,才以礼地的玉器“琮”为名,也应和承继大统的希望。
故此这会子,那拉氏才紧张得不敢吸气。
其实何止那拉氏自己,便是嫔妃都紧张到不敢呼吸。因为这个皇朝最大的秘密,也许究竟在这一刻揭晓。
皇帝抬眸含笑:“就叫永璂~”
。
那拉氏心下呼啦一热,已是抱住孩子,跪倒谢恩。
璂者,玉形、基声。基者,基业也。
况时常“璂琪”连用,璂在琪前——便是皇上曾经那样看重永琪,若以名字的暗示,永璂也排在永琪前面!
那拉氏虽说于汉学造诣不深,然则从这两重涵义上,已经足够叫她心满意足。
五卷61、厚此薄彼()
5更
嘉贵妃的十一阿哥、那拉氏的十二阿哥,出世前后仅仅相差两个月。故此皇帝既然给嫡子十二阿哥先取了名,接下来便也给十一阿哥赐了名。
——永瑆。
一众嫔妃散去,婉兮与嘉贵妃一道向外去,含笑道,“十一阿哥的名字,我十分喜欢。”
嘉贵妃黯然笑笑,“总归比不得嫡子永璂去。”
婉兮却摇头,“虽说‘璂’字有‘基业’之音;可是‘瑆’字却也不差!”
“这个‘瑆’字,玉形而星声,‘瑆’便为如星光一般,半透明的玉。”
嘉贵妃勉强笑笑,“那又有什么特别呢?”
此次她随着皇帝、皇后一起入地宫阅看,她心下自然生起希望——皇上既然叫她进了地宫,便是暗示,将来她也有可能一同葬入地宫去。
若得这样的待遇,便有两种可能:一是她将来有望晋位为皇贵妃,二就是她的儿子有望承继大统。
身为母亲的,便是争了一辈子,到这会子也都更看重的是孩子的前程,故此她倒宁愿是后者——是她在世的三个儿子里,有一个将是皇上属意的储君。
可是方才听见永璂的名字,听出那里面隐含的“基业”去,她的心便沉了下去。
“嘉姐姐知道,皇上最爱玉,故此皇子的名字里,钦定偏旁都为‘玉’形;而皇上身边的太监,名字里也多带玉字……玉分五色:白、黑、红、绿、黄;嘉姐姐可曾留意,皇上最最爱哪一色?”
嘉贵妃想了想,“和田羊脂玉,那自然是白玉。便如皇上玉玺,也多为白玉。”
婉兮便笑了,“这世间的玉除了颜色,还分通透度。便如翡翠者,通体透光,却不为皇上和天下读书人所钟爱,因那光太贼,缺少玉德。皇上最爱之玉,如羊脂,通体纯白润泽才为上品。”
“而‘瑆’者,正是半透光的玉,是为白玉。白玉是皇上最爱的玉,我也听说高丽佐领传统尚白,那这个瑆字便正合了皇上和嘉姐姐两边的喜好,岂不是十一阿哥最好的名字去?”
嘉贵妃是高丽佐领下人,对汉字的理解自然也比不上婉兮。听婉兮将这个“瑆”字这般解说了个通透,便也止不住地喜上眉梢。
“白玉?皇上最爱的玉?”
白玉,也是玉玺最多用的材料,这里面何尝不也同样隐隐含有承继大统之意去?
如此一想,嘉贵妃便也释怀,含笑拍拍婉兮的手,“多亏你替我解这汉字,否则我还当真一时想不明白。永瑆,玉形而星光……我这会子便想到漫天的星光了。我喜欢星空,想来皇上也没忘了这个。真好,我喜欢。”
。
同样步出养心殿的舒妃却是一脸的绝望。
“三个皇子前后脚出世,凭什么皇上先给十二阿哥、十一阿哥赐名,却还不给我的十阿哥赐名?若论序齿,不是应该我的十阿哥在前,皇上应该先给哥哥定名之后,才好给弟弟取名么?”
成玦和如环小心地对视一眼,都小声说,“……终究是皇子,序齿倒是次要的;皇上这是按着子以母贵的次序吧?”
五卷62、隐含的恶意()
6更
舒妃忍不住哀哀地笑。
是啊,自以母贵,十二阿哥永璂是皇后的嫡子,十一阿哥永瑆的生母是嘉贵妃。这二位的位分,都在她之上,所以皇上自然是倒过来,先给十二阿哥赐名,再给十一阿哥赐名。
皇上不给她的十阿哥赐名,还有个冠冕堂皇的理由,皇上说因为给皇子取名都要慎之又慎,便是玉字边的字儿,也必定要挑选合适的涵义去;除此之外,因为宗室子中也有用这钦定偏旁的,又要先查清是否有与宗室子用重了的字去。
便如当年的七阿哥永琮,“琮”字便是为宗室子先用了去;皇帝亲自替那个孩子改了名,这才将“琮”字要回来给了七阿哥去。
皇上给了这样冠冕堂皇的理由之后,皇后那拉氏还垂首隐约一笑,“舒妃也别急,总归十阿哥明年就满两周岁了。已是到了种痘的年岁……皇上自然会给皇子取名,舒妃你也不必急于这一时,等咱们十阿哥平安送走痘神,皇上自然也将名字想好了。”
回想那拉氏那笑,舒妃这会子还觉着骨头缝儿都发寒。
“她是什么意思?你们听,她是不是想说,皇上不给十阿哥取名,是因为觉着十阿哥熬不过种痘去?她这不是咒我的孩子么?!”
“她的孩子是嫡子,她稳稳妥妥看完了裕陵地宫里的棺位去,她的孩子名含基业,她这便自以为她的一切都稳当了,她这就反过来看我的笑话,咒我的孩子了么?”
成玦想劝,却当真不知从何劝起。
那会子皇后的话里还有另外一段:“……听闻舒妃禀报过,说十阿哥每到秋来便会犯百日咳。这百日咳不是小病症,小孩子得了尤其麻烦。”
得了百日咳的小孩子,若将来送去种痘,谁敢保证一定能熬得过来?
——这其实都怪主子,十阿哥原本好好的,没什么百日咳。便是秋来有些咳嗽,也都是天气干燥所致,本来是极其正常的小儿常见症状,可是主子非愿意在皇上、皇太后面前给说成是百日咳去。
可是这会子,主子已是伤心欲绝,她们便一肚子的话,也都得咽回去。主子再经不起半句的埋怨了。
可是成玦和如环两人的神色,还是被舒妃看了个正着。
终究是从小就在一起的,神色之间的一点变化都能瞧出来。舒妃便深吸口气,“你们有话便说。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有什么好隐瞒的?”
成玦为难,只得嗫嚅道,“……奴才斗胆说一句:主子,咱们从此得向外头说,咱们十阿哥的百日咳已经痊愈了才是。”
。
舒妃陡然扬眉,转头盯住成玦,“你说什么?”
“你这会子叫我忽然说十阿哥的百日咳好了,是想叫人都称道那些蚂蚱去?是说那蚂蚱的方子果然灵验,叫我儿子立马就好了,是么?”
成玦的心也都揪起到一处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