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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会子心烦意乱,控制不住跟多贵人甩脸子,之后回想起来才明白,那会子的脾气,实则都是因为又有了孩子……再者也是为了小七而揪心,便都没顾上去细细回想皇上这么做的缘由。
这般细细回想,心下才有些柳暗花明。
。
还是在这个二月里,皇帝命处斩雅尔哈善。
出于爱新觉罗氏的宗室,因库车之战错失生擒小和卓霍集占的良机,又反倒将责任都推给部下,终令皇帝下了决绝之心。
至此,皇帝已是继大金川之战,斩讷亲;第一次平准噶尔,策楞死之后,第三次在重大战事上,临阵治罪主将。不管你是世袭罔替的公爵,还是宗室爱新觉罗家的皇子皇孙,只要在战事上指挥不力,皇帝惩治起来皆不手软。
尤其,讷亲和策楞还是亲兄弟,同为皇太后母家同族的钮祜禄氏,皇帝也并未徇半点私晴。
西北便是与京师千里之隔,皇帝亦运筹帷幄,杀伐决断。
由此一事上,亦可见,便为西北之遥,亦早已归化于中华大一统之下。朝廷威仪,牢牢控制住了西域,将从前从未划入版图的那一片领土,正式紧紧维系于《皇舆全图》之内,再无质疑。
与此同时,皇帝还是施恩于归降的厄鲁特各部。
厄鲁特各部首领均被皇帝赐予二三品官职,子孙可降等世袭。原本应于降等承袭至八品官时便终止;但是皇帝格外施恩,准其在降等承袭至八品官时,仍给七品“恩骑尉”世职,准世袭罔替。“著为令,此特朕体恤蒙古奴仆之意。”
这样便是保障了来归降的厄鲁特各部首领的子孙们,代代皆有世职、俸禄可供出身、养赡,不必为前程和衣食担忧。
这一道恩旨传下,后宫里来自厄鲁特蒙古的多贵人、祥常在和白氏学规矩女子,自是最为开怀的。
这便更加一时之间,后宫里蒙古嫔妃,尤其是来自厄鲁特蒙古的这三位嫔御,风头一时无两。
若说后宫暂且可分为满洲世家嫔妃、汉姓女、蒙古嫔妃三个阵营的话,那在这样特殊的年份里,无疑就连满洲世家的主位们,都不得不暂且屈居于蒙古嫔妃们的下风去。
而这当中,自然以两位有孩子的主位最为引人注目——这便是出自蒙古八旗的愉妃,与出自厄鲁特蒙古的多贵人。
在这个无论前朝,还是后宫,人人眼中都是硕大“蒙古”二字的年头,婉兮乐得清静,安安稳稳只养着自己这第四个孩子罢了。
还是在这个二月里,皇帝再度带六宫挪至圆明园,婉兮便又趁势将自己“天然图画”那小岛的码头门儿给关上了,将那一片纷扰也都关在了小岛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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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初五日,皇帝带着后宫挪进了园子里。婉兮便在圆明园里,亲自陪着小七种痘。
种痘的地点,婉兮事前向皇帝请求,还是安排在五福堂里。
皇帝听了便断然拒绝,“……不可。你现在的身子,你忘了?那五福堂里也是你日常燕居之地,若在五福堂种痘,若染了病气去,对你身子怎好?”
婉兮努力想笑,却还是有些笑不出来,便也是紧张地攥紧了皇帝的手,“……奴才的身子不要紧。奴才终究是大人呢,小时候儿也种过痘了,那病气便自然是再招惹不上奴才的。”
“奴才就是想着,那五福堂是小七落草的地儿……又得皇上的福气护佑。小七在那里种痘,我才能更安心些。”
这样说着,婉兮还是忍不住泪盈于睫。
那样小的孩子要到鬼门关前去走一遭,她这当娘的都代替不得,一个屋子又有什么舍不得的?便是什么病气的,还有什么要紧去?
“爷……也是因为我的身子,我不方便再往别处去走了。便叫小七留在‘天然图画’岛上,就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奴才也才能放下心来……这圆明园虽大,可是也唯有奴才自己住的地方儿,奴才方能安心。求爷了~~”
。
小七终是婉兮与皇帝的第一个孩子,虽说是个公主,可是那情分上却也是后来的几个孩子,包括永璐都无法相比的。
皇帝如何能不明白婉兮的心去?这样的心疼,他同样感同身受。
他便狠不下心来,即便是担心婉兮的身子,也还是不忍再拒绝。
皇帝只捉着她的手问,“你小前儿,当真种过痘了?”
婉兮忍住泪,故意白他一眼,“爷说呢?爷见蒙古、西域外藩的使臣们,都只叫他们在热河、盘山觐见,而不叫他们进京、进宫来,还不是因为他们当中有些人还没种过痘,怕他们将痘症带进京里和宫里来么?”
“便是拉旺被选为额驸,送进宫里来养育之前,也都是给先种痘的……奴才若小前儿没种过痘了,如何能进宫来伺候?那会子内务府挑选女子,内务府的大臣们查得可严谨了。”
皇帝想想,便也笑了,这才点头,“若是种过痘了,那倒无妨了。这便依你,也叫小七不用换到陌生的地方儿去再怕生……就在五福堂里吧。”
“只是,你得答应爷,只在五福堂外守着,不准亲自进内去。”
婉兮这才破涕为笑,“爷安心就是!那‘背灯祭’的规矩,奴才可不敢冒犯,否则惊扰了痘神娘娘……那便糟了。”
皇帝咕哝一声儿,伸臂将婉兮抱进怀里。
“这会子爷真恨自己身为天子……爷也好想将什么都扔下不管了,也亲自陪着咱们小七去。”
婉兮鼻尖儿一个劲儿地酸,却努力含笑道,“送一回痘神娘娘,前后得十几天去呢。爷哪儿能十几天什么都不理了去?这会子西北的战事正酣,爷连半夜接到战报都要立时起身,觉都睡不囫囵,如何还能为这个分心去?”
婉兮攥了攥皇帝的手,“爷放心,还有奴才呢。况且爷从小儿就在五福堂里念书,五福堂窗外的玉兰树,当年就是陪着爷念书的‘同庚’。如今它和奴才一起在外头守着小七,就如同爷自己在一样儿~”
皇帝用力点头,也紧紧攥了攥婉兮的手,“咱们小七,是‘佛祖降世,七步生莲’,她是降生在盂兰盆节的孩子,她必定得诸天神佛保佑,一定会平安送走痘神娘娘。”
婉兮便也含笑点头,“爷是天子,爷都这么说了,这便是金口玉言。痘神娘娘也一定会遵旨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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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初八日,五福堂里正式供神、张黑幕、熄灯,御医给小七种痘。
与小七一同种痘的,还有三阿哥永璋的长女绵绣格格。
这会子永璋自己也病了几年,长子又夭折,故此这个长女就更为珍贵;纯贵妃便是拖着病体,也还是要坚持亲自陪着亲孙女儿一起熬过这一关去。后来还是婉兮和四公主一并劝阻,四公主发誓一定亲自陪着侄女儿,纯贵妃这才没亲自陪着来。
四公主也挪进“天然图画”来,与婉嫔一起,陪着婉兮,守护着两位还不满三岁的小格格。
两位小格格在那混黑不见日月星光的屋子里,忍受着痘症的考验;三个人在外面也都在佛前拈香祈祷。两位小格格身子上遭受的折磨,三个人的心里面儿,也一并承受着,只多不少。
便是婉兮还怀着孩子,也不肯松快下半点来。
。
忠勇公府。
傅家这个二月里,收到了好消息,也有坏消息。
好消息是福灵安跟随堂兄明瑞,在西北参加了叶尔羌之战,皇帝为福灵安叙功,擢二等侍卫。
这消息自是给傅恒长脸,可是听进九福晋兰佩的耳朵里,自是有些喜忧参半。
喜的是,好歹是九爷的长子建功;忧的是,这福灵安越发出息,将来会不会有凭军功,超过福隆安和福康安的一天去。
九福晋这点子忧虑还没摁下,宫里便又传来了话儿——说福康安“出事儿”了。
这会子傅恒以领班军机大臣身份,每日都在军机处里陪着皇帝处理西北战报,顾不上家里;一听说福康安“出事儿”了,兰佩立时便忘了自己的“病”,掀被便起身下地,“帮我递牌子,我要进园子去看康儿!”
篆香都给吓了一跳,赶紧上前扶住兰佩,低声提醒,“那福晋的病……?”
兰佩这才省悟过来,一时倒是难住。
篆香便也是轻轻一笑,“福晋别担心,康哥儿在宫里没出什么大事儿。令主子给递出来的话儿,就是康哥儿连着三天不肯吃饭。谁劝也不听,令主子怕康哥儿饿坏了,这才叫递话出来,问问咱们有没有什么好法子。”
寻常若是福康安不吃饭,婉兮有的是主意哄他吃,也有的是手艺变着花样儿给他做——可是这会子婉兮一颗心都在小七那儿呢,又怀着孩子,见不得油烟,这便只好将事儿来问九福晋。
兰佩的心虽说放下些,却还是提在半空里,“他不吃饭?这又是怎么了?”
篆香瞧着兰佩左右为难的模样儿,这便道,“不若,叫奴才替主子进宫去给令主子请安?奴才这便也瞧瞧康哥儿究竟是怎么个缘故,回来也好叫福晋放心。”
兰佩点点头,“……虽说可行。可你终究没个正式的名分。那这宫里,你也进不去。”
篆香现在的身份,还是傅家的奴婢呢,并无诰命,哪儿有身份进宫去请安呢?
篆香心下也是黯然,不过还是竭力一笑,“倒是还有转圜的法子——其一呢,可以请侧福晋走一趟。这会子灵哥儿刚被皇上擢升,灵哥儿又尚了多罗格格,侧福晋也有正式的身份……”
兰佩深吸一口气,“不可!”
篆香倒也不意外,这便轻轻垂首,“还有一个法子,就是叫奴才带福铃一起进宫请安便罢。虽说奴才没有身份,福铃却是九爷和福晋的孩子。从身份上来说,也是四公主的小姑。”
“这会子三阿哥永璋的大格格也在园子里种痘,咱们跟纯贵妃和四公主是姻亲,这便叫福铃进宫去给四公主请个安,顺便探望探望那位大格格,终究还是说得过去的。”
兰佩听得心下也是略有些惭愧,不由得伸手攥住篆香,“……篆香啊,我总想跟九爷提,是否该给你请封侧福晋了。只是九爷这些日子一直都在忙,你也,终究还是缺一个阿哥。若福铃是个阿哥,那便什么都顺理成章了。”
篆香含笑摇头,“福晋千万别再说这个了。奴才说过,奴才是傅家的家生子,一辈子情愿都只是傅家的奴才。奴才能生下福铃,能这么留在九爷身边儿一辈子,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二月十二日,宫里终于递出了话儿,准篆香陪福铃,进园子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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篆香先给婉兮见礼,两人先坐着说会儿话。福铃年纪小,不爱在大人身边儿站规矩;婉兮也不想叫福铃拘束,这便喊了伦珠来,叫伦珠先带着福铃去瞧福康安去。
福铃跟着伦珠,带着两眼的好奇,一路看着“天然图画”的风景,进了福康安住的屋子去。
福康安正躺在炕上,像个大面片儿糊在炕上一般,既扁又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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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15章 六卷 330、我只在乎你(八千字毕)()
福铃一看福康安那个样儿,便抬眸瞟了伦珠一眼。
伦珠耸耸肩,眨眼一笑。
福铃心下便也更有数儿了,这便直接上前,踩着那紫檀的脚踏,就直接掀了福康安的被窝去。
“瞧你那窝窝囊囊的样儿,咱们傅家可没这样儿的哥儿!你若聪明的,就赶紧起来,不然我这就拧着你耳朵,将你给拎起炕儿去!”
福康安原本“躺尸”躺得挺好的,却没想到是福铃进来,这便有些紧张了,赶紧举两手捂住耳朵,怯生生盯着福铃。
“大姐,你怎么来了?”
今年福铃已经八岁了,虽说也还是个孩子,可却是福康安的姐姐。
她即便是庶出,可因为是傅恒的长女,是忠勇公府的大格格,故此在家里管着兄弟,也一向都是说一不二。
如今的篆香年岁大了,又为了孩子而习惯了低头忍让;可是福铃却还是生出了篆香年轻时候儿的冷艳和硬骨子去。
福铃片腿儿往炕沿儿上一坐,伸手拢着左腿的膝盖,右腿自然地耷拉下来。
那做派,是典型的满人家“姑奶奶”的坐姿。
福铃偏头盯着福康安,“我怎么不能来啊?你是傅家的孩子,我也是傅家的孩子,这便是宫里,你来得,我自然也来得。”
“况且,你在宫里若没闹出这样一宗事儿来,我还不稀罕来呢。可是一想着你丢人都丢到宫里来了,且你丢的又不只是你自己的人,还有咱们一家子的脸。那我就得来。”
福康安别看从小比猴儿都精,可是在家却怕这位姐姐。福铃冷起脸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