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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情形看得叫舒妃半晌回不过神来,末了也只能深深叹一口气。
她自己比令妃小了一岁,便是如今面上借着妆粉,还瞧着平滑如玉似的;可是这样的红晕,她却是怎么都不能再有了。
——也唯有,没断了受皇上雨露的人,才还能这样儿吧。
“罢了。”舒妃摆了摆衣袖,“你既不说,我心下也明白就够了,嘴上便也不问你了。总归你这么着是帮了咱们永瑆去,我便怎么都是感激你的。”
婉兮点点头,算是受了。
婉兮转头望向窗外,看见小鹿儿淘气地爬上了窗外廊下的栏杆去,玉蝉和玉萤两个哄着,叫他下来。
婉兮便缓缓收了笑,抬眸迎上舒妃,只问,“不知九福晋的病怎样了?因她一直身上不好,倒是有些日子没见过她了。这会子麒麟保和伦珠都回家去了,我这边儿倒是断了信儿。”
舒妃点点头,“病已是好了。只是怕病气还没散尽,故此才没敢轻易进宫来给你行礼,总归你肚子里的孩子才最金贵。”
。
岛上的人来人往,终于告一段落。
婉兮暂且懒得理会那些礼单,只关起门来,偎在炕上,看那狐说先生又新出的笔记。
婉兮便是总提醒自己,叫自己就当不认得那躲在书页背后的本人是谁,可是眼前看的这段儿,还是能叫她都能感受到那字里行间溢出来的欢喜来。
——皇上恩旨,赐军机章京们都戴朝珠了。
原本朝珠不是任何官员都能戴的,总要文官五品、武官四品以上方准佩挂。而军机章京们由内阁中书、六部郎中、员外郎、主事、七品小京官由进士、举人出身者兼充,品阶不够。可是皇上这回还是特准了他们戴朝珠。
这便是格外的施恩,盖也因这连续多年西北用兵,文书皆出自军机章京笔下,故此皇上才格外恩赏的。
婉兮看着,都忍不住摇头,“瞧这欢喜劲儿,怕是外人都要猜出来你这位狐说先生啊,自己就是军机章京之一呢!”
“自己关起门来,嘀咕什么呢?”皇帝推门儿进来,婉兮来不及藏。
这便也将笔记背在身后,含笑瞟着皇帝笑。
“爷这么尊重斯文,奴才自然是打心眼儿里的欢喜。”
皇帝便高高挑眉,“你又想说孙灏?”
婉兮忙在背后丢了那笔记,起身站在炕边儿的紫檀螺钿脚踏上,伸双臂圈住了皇帝的颈子。
“……那孙灏有什么好的呀,奴才干嘛要提他?奴才是听闻皇上今儿叫带领引见京察一等的内阁侍读学士们呢。”
朝廷对京中、地方的官员,每三年有一回考核。今年正是京察之年,今年皇帝下旨裁汰“软官”若干,动静甚大,前朝后宫都有所闻。
皇帝便哼了一声儿,“算你过关——内阁侍读学士,自然是斯文。”
婉兮含笑点头,“一等侍读学士里头,奴才总之都不认识,便只看谁的名儿好听了。倒是叫奴才记住两个——朱圭、钟兰枝。”
皇帝便也含笑点头,伸手点了点婉兮鼻尖儿,“算你识货。虽说今年赏给一等学士的名单里头,还有好几个宗室,可是爷也私以为,他们两个的名儿,最好听。”(特地引朱圭入文,大家记着哈,他后来是嘉庆的老师,平和拇蠊Τ迹幻彩怯性担杉噬隙孕∈宕雀钢陌)
婉兮将面颊贴在皇帝颈窝。
“不管是上书房行走的孙灏,还是内阁侍读学士,抑或军机章京们,总归他们都是斯文之士。今年本是皇上一心悬在西北战事上的年头,可是皇上却没有重武轻文,这会子依旧施恩于这些斯文之士,叫天下人都看见皇上文武并重之心。”
“爷这样的天子,怎不叫天下归心、朝野拜服?”
皇帝也不由得笑了,伸臂环紧婉兮,“嘁,今儿怎么啦,好端端地又给爷拍马P?”
婉兮抬眸望住皇帝,淘气一笑,“没有。奴才是——拍龙P~”
。
皇帝惊讶大笑,便一猛劲儿将婉兮直接给捧进炕上去。
“好啊,今儿还敢主动挑衅了……爷瞧着,这是四月份了,怕是胎气已经安稳了。你又不怕爷整治你了……”
话都不耐烦说完,嘴儿早已吞下了嘴儿去。
在那被褥的翻卷里,婉兮果真抽空儿伸手拍了皇帝一记去……
皇帝大笑,虽说不敢压住婉兮的肚子,却还是将她翻转过来,张口便咬在了她的那处去。
“你拍爷,爷咬你!看谁赚了去~”
那似痛非痛的一来,婉兮好悬魂儿都飞升了去。一个颤抖,还是揪住皇帝的手臂,忍不住尖叫出声……
门外,玉蝉都红透了脸儿,低声与玉蕤嘀咕,“……皇上可真是,都快赶上我祖父的年岁去了,可是跟咱们主子在一块儿,还这么——老不修。”
第2319章 334、贵妃之争(万字,月票加更)()
玉蕤只得极力地笑,半侧过身儿去,低低道,“……那也分跟谁。唯有跟咱们主子才这般。”
玉蝉也笑,“可不!咱们主子本就是不易坐胎的体质,才从前那么多年都不见喜;如今所说终是调理好了,可年岁也大了,故此能叫咱们主子一年一个儿地这么生,皇上得比给旁人多几倍的雨露,才行啊!”
连玉蕤脸都红透了,上前掐住玉蝉的嘴巴子,“瞧你这丫头,这是浑说什么呢!”
玉蝉忙含笑告饶,“姑姑饶了小的吧……姑姑跟在主子身边儿这些年,本该最是明白,小的可没说错话的。”
玉蕤也怕闹出的动静儿忒大了,这便叹口气,松了手。
却还是半转回身儿去,轻叹一声道,“你说的不错。有些话,便是在咱们宫里,我原也是不愿与人说的……只是这会子,有些话,我也该说给你了。”
玉蝉吓了一跳,忙收敛了笑,上前扶住玉蕤的手肘。
“姑姑这说的是什么话?快别吓我。”
玉蕤淡淡一笑,拉了玉蝉的手,退到门外。在栏杆上坐下。
走了这几步去,外头四月里软糯的风迎面吹来,叫玉蕤心下的怅惘散了些。
她这便促狭地抬手点了玉蝉额头一记,“你又怕什么呢?我今儿肯与你说这些话,对你只有好的,并无坏的。”
玉蝉却还是放不开晴儿,只攥着玉蕤的手道,“姑姑难道又要说出宫的事儿?如今咱们主子这便又遇喜了,宫里多少事体都要靠姑姑里外打点。若姑姑这会子就这么走了,咱们宫里,还有谁能扛得起事儿来?”
玉蕤从去年以来,便陆续将有些话儿挑机会说与玉蝉听。玉蝉虽说明白玉蕤的心意,知道自己前程见好,自然是高兴——可是如今主子越发这般地在风口浪尖儿里,要她自己来扛宫里的事儿,她自己心下也有些胆儿突。
个人的本事是一回事,更何况玉蕤姑姑在内务府里还有个那么顶事儿的阿玛呢。那些内务府里的消息,便是玉蝉自己怎么都淘弄不来的。
玉蕤垂首,极力笑笑,“……我便是有些话要说给你听,叫你心下明白。却也不是说我即刻就要走了,将咱们这么大一个宫里这么多事儿都撂给你去。总之你心下有数儿,紧着学起来才最好。这便若我随时出宫去了,你也能扛得起来。”
玉蕤说罢在栏杆上坐下来,回眸望园子里的竹影花树。
“既然你说到方才的事儿上,那我便就着这个话儿给你说说。咱们既是主子宫里的人,心下便得首先知道主子与皇上的感情——”
玉蕤眸光在夜色里悄然流转,出了一会子神,才转过来凝注玉蝉。
“你知道宫里的三世章嘉大师吧?”
玉蝉点头,“那是咱们宫里唯一的大活佛。之所以能在宫里驻锡,就是因为他从小是在宫里长大,与咱们皇上情同手足、亦师亦友。皇上还拜了三世章嘉大师为师,跟从修习佛法……”
玉蕤眸光在夜色里,如星亮起。
“那你可知道,皇上跟从三世章嘉大师,修习的是哪个宗派的佛法?”
玉蝉摇摇头,“上回倒是隐约听主子提过,说是密宗法门。”
玉蕤便也点头,“虽然咱们都只是槛外人,不是佛弟子,可是因宫里就三十章嘉大师这样的密宗呼图克图,故此咱们好歹也能知道些内里的说道——”
玉蕤静静望住玉蝉,“修习佛法之人,自当清心寡欲;尤其是密宗,更是要‘固守真元’。”
玉蝉听到这儿,脸已是红了。方才那说嘴的勇气,是半点儿都提不起了。
玉蕤自己也脸红,这便错开目光,不与玉蝉对视,只半偏过头去,继续道,“皇上是修习密宗的佛弟子,故此平素也是忌讳龙元外泄的……故此内廷主位中,便有那么些进宫多年却不得皇宠;更是从来都没有所出的。”
“皇上肯给孩子的,终究这些年来,一共才有那么几个人罢了。”
玉蝉垂下头去,手指头抠着那栏杆上的朱红漆面儿,“……可是皇上跟咱们主子,一整就有了,二整又有了。”
玉蕤本来不好意思呢,叫玉蝉这话说的,不由得又是笑喷出来,回手打了玉蝉一下儿,“还不害臊?”
玉蝉红着脸,眼睛却亮晶晶地抬起来,“姑姑想说的,我也明白了。皇上要固守真元,却唯独对咱们主子这么情不自禁。别说主子每回都是刚诞下皇嗣三个月就又遇喜,况且主子的体质还是不易坐胎的呢,那足见皇上宠幸主子的次数该得加多少倍、那每一次又得格外用多少倍的劲儿去!”
“况且都到这会子了,以皇上的年纪,就更应该‘固本培元’,方能冀望高寿。可是皇上都这个年纪了,一跟咱们主子在一起,还这么……咳咳,大呼小叫、乒乒乓乓的。”
“我忖着,这便绝不止是身子上的宠幸;更多的,只能用心下的钟情来解释了。否则凭皇上这会子的年纪,他最想要的何尝不是高寿,不是养身?他何苦还在咱们主子这儿一泻千里、溃不成军去?”
玉蕤脸红如炭,已是笑得咳嗽了起来。好半晌才止住,都不好意思再呵斥什么,只得再打了玉蝉一记,笑啐道,“你这个小蹄子!亏你还叫了这么个名儿,却怎么偏是个堵不上嘴的!”
玉蝉,一种蝉形玉器。古人认为蝉可羽化重生;而玉为天青之色,代表上天之力,可保尸首不腐,期待重生……故此蝉于玉结合起来,代表了古人希望精神不灭、尸身不腐,可借天力重生的信仰。
生者以玉蝉为玉佩,悬挂于身上;帝王公侯死后,则含玉蝉在口,护住那一口“生气儿”去,等待复生。故此玉蝉古来又称“王含”。
因玉蝉的名儿里这特别,故此玉蕤才笑话她“堵不上嘴”去。
玉蕤笑骂归笑骂,不过却还是点头道,“话糙理不糙,我想告诉你的,正是这个理儿。”
“不光是我要让你知道,实则主子这些年来始终都要身边的女子、太监们都要明白这个理儿——主子和咱们宫里今日所有的一切,都是皇上给的。唯有与皇上一条心,才有咱们眼前和将来的一切去。”
“主子今时今日的地位,不是算计来的,是皇上给的;也更是主子心下真心实意爱着皇上的缘故。主子真心对皇上,皇上自然将将这样的恩宠独独给了主子去。皇上的恩宠,不是算计能算计来的;必定首先要以真心交付。“
夜色渐深,月影氤氲。玉蕤轻轻垂下眼帘去。
“主子与皇上,是真心实意的相爱。主子与皇上之间的情分,不是主子算计、争夺来的,是两人两厢情愿、两情相悦来的。咱们当奴才的,便不准自以为是、自以为聪明地去怂恿主子,更不能如其他宫里人一般,去算计和坑害人去。”
“咱们皇上是什么人呢?这前朝后宫多少的人精儿都不是皇上的对手,咱们后宫一记妇人,又如何能有机会再皇上眼前动心眼儿?若谁自以为是,到头来不过是自己玩儿自己,自己吃亏受苦的便都怨不得旁人。”
玉蝉虽说进宫晚些,从前怡嫔、舒妃的许多事儿没亲眼见着;可是忻嫔的处境,以及前头婉兮对玉叶和毛团儿的安排,她却都是亲眼看见了的。是与非、好与坏,她分得清楚。
玉蝉便也收起笑谑,正色对玉蕤道,“姑姑放心就是。小的便是愚钝,也知道凡事都看主子的马首。主子不准做的,小的便自己剁了手脚去也不敢去乱动;主子若叫办的,便是赴汤蹈火,也必定不说半个‘难’字。”
玉蕤轻吐一口气,“这便是了。玉蝉你果然是聪明的丫头,在咱们宫里,咱们便是自己资质愚钝,但是总归看着主子就是了。只要咱们与主子一条心,主子与皇上一条心,那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