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忻妃当日便叫了宫里的总管太监去养心殿奏明,可是养心殿总管魏珠出来给的话儿却是,皇上已经将忻妃的胎统都交给了皇后去,便叫忻妃但凡有事,尽管去回明皇后即可。
忻妃这便硬着头皮,再叫总管太监去一趟翊坤宫。
却没想到,这回竟然没遇见半点的阻力,那拉氏丝毫没有趁机刁难的意思,反倒是痛痛快快就准了。
倒叫忻妃不由得心下暗暗一喜:总道终究是自己即将临盆了,此事天大地大不如皇嗣的安危要紧,故此那拉氏便是再怎么着,也不敢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再作梗去了。
这便是皇嗣,尤其是一个皇子,对于后宫女人们的意义所在。
这也便是千百年来,后宫里的女人们便是要打破了脑袋、算计掉多少性命,也非要抢来一个孩子,尤其是想要生下皇子的缘故啊。
忻妃终于放下一半的心来:守月大夫有陈世官,那便守月姥姥再不是自己的人,便也比之前的两眼一抹黑强多了。
十二月二十五日,在那拉氏的主持之下,忻妃终于正式报了遇喜。
遇喜处的太监们开始刨喜坑、提前预备下忻妃临盆所需要的一应物事去。
守月大夫是陈世官,另外又添守月姥姥一人,唤作孙氏的。
只添了一个守月姥姥,按说对于妃位来说,稍微有些怠慢了。终究今年后宫里就她一个遇喜,不存在守月姥姥分配不过来的缘故,那自可叫宫里常备的三位守月姥姥都来伺候。
可是忻妃因这一回心下藏着不可告人之事,却反倒觉着只添了一位守月姥姥却是好事。只防备着一个经验老道的姥姥,自然比要同时防范着两位、三位姥姥去,更容易多了。
那拉氏亲自带着孙氏到咸福宫里来,名为看望,实则却是明里暗里都盯着忻妃的肚子仔细看去。
忻妃也不示弱,故意在那拉氏面前将肚子高高挺起。
那肚子虽说不大,却是着实存在着的,倒叫那拉氏心下也有些画魂儿。
可是这会子陈世官既然已经定为忻妃宫里的守月大夫,便要从这一日起,一直在宫里伺候着,以备随时可能的临盆。便是皇后,也已经不方便再随便叫陈世官离开咸福宫去。
那拉氏也不想多呆,这便借着离去的当儿,深深盯了陈世官一眼去。
万语千言,便都在这一眼里了。
陈世官在那一眼之下,也只觉在水里油里滚过,身上一阵冷一阵热,这便忙低垂了头去,不敢对上那拉氏的眼神儿。
那拉氏便轻哼一声儿,缓缓道,“陈世官,以你职分的低微,竟能伺候妃位主子遇喜……这是好事儿,是你的造化;我便提醒你一声儿,凡事小心,否则,倘若有半点差池,便仔细你自己个儿的脑袋去!”
那孙氏不明就里,却也被那拉氏一脸的阴沉给吓了一大跳,这便也与陈世官一同跪倒。
那拉氏这才冷冷而去。
孙氏不由得低声向陈世官请教,“……倒不知主子娘娘这是怎个说法儿?”
陈世官掂量了一下儿,这便避重就轻道,“主子娘娘奉皇上的旨意,全权照应忻妃娘娘母子。故此忻妃娘娘的胎,便不能有半点闪失。否则非带你我难活命,便连主子娘娘也无法向皇上交待不是?”
孙氏想想有理,便也点头,“原来如此,怪不得主子娘娘今儿会如此不快。”
因了这一事,孙氏便连忙起身道,“那老婆子我现在就得请忻妃娘娘的旨,立时就要为忻妃娘娘探探胎去。”
因男女有别,便是太医,都不能直接碰触嫔妃的身子,故此从未有太医真正看过忻妃的肚子,就更别提以手探之了。
可是守月姥姥不一样,一来是妇人,二来是经验丰富的姥姥,三来待得临盆时若不碰触身子,又怎么能帮得上忙呢?故此在后宫里,唯有守月姥姥才能实际去碰触怀胎嫔妃的身子去。
。
孙氏是忌惮那拉氏那模样儿,想要早早儿探了忻妃的胎,自己心下也好有个数儿。
在这后宫里当差,自随时随地都得小心翼翼,免得不知道什么时候儿丢了自己的脑袋去。儿这后宫的生育之事,关系到皇嗣安危,便更是宫里一等一的大事。
孙氏这样能被内务府选进宫来当守月姥姥的,哪个进宫之前不就早已经被耳提面命多少回去了呢?
可是孙氏也没想到,忻妃竟然不准她碰!
忻妃倒是羞愧解释,说自己从小儿就不习惯被生人碰触。还说终究是刚见了姥姥,彼此还不算熟稔;这便好歹请孙氏再等几日,待得彼此都熟悉了,必定要请姥姥探的。
孙氏便也没坚持。
她知道这位忻妃娘娘身份尊贵,出自满洲镶黄旗不说,阿玛还是七省总督,母亲更是老怡亲王的生母敬敏皇贵妃的侄女儿,故此这位从小必定是娇生惯养的。这便从小不准外人碰触,自是必然的。
好在日子尚早,刚报了遇喜,这便大约还有两三个月去呢。孙氏便也没急,总之这两三个月里,她怎么都有机会探着忻妃的胎就是。
。
这一日忻妃正式报遇喜,皇后那拉氏是在跟前儿的,可是皇上却没来。
倒是这一日又传来一个“好消息”——皇上竟然又赐封了个新人。
这位新人不是旁人,正是孝贤皇后母家的那位晚辈,孝贤皇后伯父马齐的曾孙女——孝贤皇后的侄孙女,小富察氏。
更叫人意外的是,皇帝赐封这位小富察氏,初封竟为后宫最低的——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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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96章 七卷156 迷心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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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则这位小富察氏的赐封,从一开始便透着“不合规矩”四个字。
这小富察氏,一来出自外八旗,当按着八旗秀女引见的规矩进宫。便是初封,一般都应该是贵人。除非家世极其低微的,如父亲只是无品级的拜唐阿,或者披甲人,祖上没有过更高官职的,才可能初封不给贵人,而是降低一级,从常在起封。
更何况这位小富察氏系出名门,出自著名的沙济富察氏,祖上便不是一部之长,好歹也是一路之长;况且她还是孝贤皇后的母家晚辈,算得出自皇后丹阐了,这身份便连初封贵人都是委屈了,更何况竟然破天荒地出了个初封只是个答应。
再说今年十月间赐封的三位新人,那还都是内务府包衣,都只是“使令女子引见”而进宫的,初封还都是常在呢。怎么都没的叫这位小富察氏初封就是答应的。
便从这样的赐封,都不难猜出皇帝对这个小富察氏究竟喜欢还是不喜欢去;甚至由此可以窥见皇帝心底对孝贤皇后真实的余情,还能存留下几分去。
故此这个小富察氏赐封,婉兮都只是一笑而过;便连那拉氏都是大笑拍桌。
整个后宫上下,唯一真正闹心了的,怕也只有忻妃一人了。
因为这会子对于忻妃来说,最要紧的已经不是自己的“胎”,最要紧的是她得赶紧设法再将皇上请到她宫里来,她得设法再侍寝才行!
——她自己的胎已经越发有些不对劲,她好歹也是诞育过两个公主的了,她自己心下如何能没数儿去?
这不断的漏红,还有肚子虽说鼓着却没有了动静,这便都给了她太不好的预感去。所以便是宫里正式添了守月姥姥,按规矩原本应该准守月姥姥探她的肚腹,这也是宫里的规矩,可是她却不敢。
连续漏红,加上肚子里头没有了胎动,她便最最担心的是自己的孩子也如四年前令贵妃和豫妃两人的孩子一般,是已经胎死腹中了。
不过若是这样儿还算好的,至少皇上不会追究,甚至反倒还会格外怜惜去。
——她莫名害怕的,是她这个孩子其实已经没了!
说不定这几个月来连续的漏红,便是那孩子已经掉了;而肚子依旧还鼓着,这便如刚生产完的道理一样儿,便是肚子要收回去还都得等到孩子满月前后,甚至要好几个月去才能尽数都缩回去。
她越想越是害怕,越想越不敢面对现实,这便越发不敢叫守月姥姥瞧;甚至都不敢叫人再去另外请一位太医来,跟陈世官会诊一番。
她知道,她已然是在讳疾忌医。
这种不好的感觉,实则从刚回京的时候儿已然有了。因为那会子回到京来,本该是肚子显怀,且该正式感受到胎动的时候儿。可是她除了肚子是真的鼓起来一些之外——胎动,却仿佛是从那会子就没有的。而漏红,从回京以来就没真正止住过。
故此她才从十月以来,想方设法地想去请皇上来。
她那样急切地想见到皇上,已经不仅仅是撒娇邀宠,她已经是——在为自己那不好的预感,在设法亡羊补牢。
如果当真是这个孩子已经掉了,那她若不想竹篮打水一场空,那当务之急便还是得赶紧再要下一个孩子来啊!
可是从十月间皇上赐封了三位新人起,每当她叫陈世官或者自己宫里人去请皇上的时候儿,御前的人给出的都是相同的话儿——都说新赐封的新主子正在皇上宫里伺候,倒不便为她而进内叨扰去……
皇上便仿佛都只顾着那三个新人,从十月到这个十二月,皇上都再未曾来过!
她原本期待着,等她这个月正式报了遇喜,已是即将临盆,皇上便是为了皇嗣,也好歹该来看看她——却哪里想到,这边厢她刚报了遇喜,那边厢皇上便又赐封了第四位新人去!
偏今年这几位新人,不管是外八旗秀女,还是内务府包衣女子,个个儿都是有来头的。福常在、永常在是在皇太后跟前学规矩的,皇上便是看在皇太后的面儿上,也不能慢待;
宁常在是回部女子,是回人佐领来京之后,第一个正式选入后宫的内务府下女子,且也是出自和卓家族另外一支,故此皇上为了回部的安定,也自然要对宁常在恩遇有加。
至于最后赐封的这位小富察氏,就更是孝贤皇后的侄孙女儿了!
故此从十月到十二月,这两个月的光景,皇上都说忙。呵呵,皇上还能忙什么,除了朝政国事之外,一下子赐封了这么多位新人,那便自然都在忙着宠幸这四位吧?
忻妃哀哀地呆坐着,仿佛听见自己心上那架小算盘,梁倒档塌,那一颗一颗的珠子叮叮当当,仓惶坠地。
皇上若不来,她该怎么还能再怀上皇上的孩子去?
可是这个小富察氏今儿刚刚赐封,若想等到皇上对小富察氏过了热乎劲儿去,怕怎么也得三两个月。
三两个月不算长,可是这话儿对她却不合适。因为她的胎已经满了七个月,三两个月之后就该生了!
她哀哀坐着,心下已是绝望。
倘若皇上再不来,那她唯一剩下的法子,就只能是硬着头皮扛到底、一条胡同跑到黑去了。
——她也唯有极力地去相信,她的孩子没事儿,到了三个月之后依旧还能平安地落地!
总归陈世官不是说了么,她的喜脉依旧稳健,便是还有漏红,却也不用担心。
陈世官是太医啊,便是年纪轻、资历浅、职衔低,可是即便如此,这太医院选拔太医也是自有严格的规矩。若便是名医世家的出身,若不能经过礼部和太医院的考试去,他是不可能被选入太医院来的。故此他的医术必定还是精良的,这么年轻便能入宫,反倒说明他是优中选优,资质极佳才行!
忻妃这般想着,竭尽全力地自我安慰,心下虽说还是不稳当,可是事到如今却也只能如此了。
这般心绪烦乱,忻妃便更觉身边诸事皆不顺心。
一来是姐夫安宁的两大仇人尹继善和陈宏谋又刚刚各自得了皇上的嘉奖去;二来,自己母亲那边原本还希望能指望的宁郡王弘晈,竟然又出了事。
因忻妃的母亲是老怡亲王允祥母亲的侄女,故此忻妃在自己母亲这边儿能仰仗的就是怡亲王府一脉。
这位宁郡王弘晈本是老怡亲王允祥还在世的嫡长子,可是却只袭封了郡王,却由先帝雍正爷做主,将和硕亲王的爵位给了他弟弟弘晓去。偏这位弘晓还跟尹继善的私交极好,因为尹继善当年曾经在怡亲王府当过幕客去,故此弘晓反倒是跟八阿哥永璇过从甚密。
也因为尹继善与安宁在江南多年的宿怨,弘晓干脆忘了跟忻妃母亲这门内亲似的,倒与忻妃并不如何来往。忻妃和她母亲便也唯有将心思更多寄托在这位宁郡王弘晈的身上。
可惜弘晈却因为在乾隆初年就曾卷入过废太子的儿子弘皙的谋逆案去,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