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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兮便自己坐起,“爷……便是救驾有功,却也不能长留龙帐。奴才已在龙帐中宿过一晚,今儿该回去了。”
皇帝捏住她小手:“怕么?”
婉兮想了想:“怕,却也不怕。”
皇帝长眉悠然一挑:“怎讲?”
婉兮莞尔一笑:“从前离着远,只是空想,便越想越怕;如今事情已到了眼前,容不得多想,只放手去做罢了,便反不怕了。”
。
婉兮虽然想尽早回去,好歹想赶在皇后起身之前向皇后请安。却还是被皇帝强留下,一同用了早膳。
一应的膳食都是温软的,不似是给皇上吃的,倒像是格外给她预备的。
她都明白,于是敞开了肚子,每样儿都尽量多用了些,直到实在吃不下了。
她起身谢恩。
这时内奏事处的太监已然悄声走进来,将昨晚和今儿一早地进来的奏折捧了送来。皇帝
皇帝身在行在,晨起不必上早朝,可是早早便开始处理国务的规矩却是不改的。
婉兮便笑道:“皇上忙吧,奴才先行告退。”
皇帝却起身走过来,一把握住她的手。
“爷陪你。”
。
婉兮眼中涌起茫茫的水雾,却还是摇头:“这可使不得!爷若送我,我回去就更成了众矢之的,爷想叫我被穿成马蜂窝么?”
她还在尽量轻巧地说笑,不想叫这一刻的分别来得太过沉重。
皇帝便也笑了:“穿成蜂窝也好,里头——有蜜。”
他又忍不住情动,搂住她小小肩膀,凑在她耳边:“你的蜜,爷最爱。”
329、甜味()
4更
爷这人
被他这冷不丁的一句情话,便叫婉兮骨头瞬时都酥软了下来。【无弹窗网om】
昨晚种种,旖旎眼前。
他如何尝过她,她那时眼前烛火高照,她自是都看得清清楚楚、记得仔仔细细。
刚撑起的骨气,这便又散了架。
她便又羞红了脸,只得低低垂下头去藏住:“爷,别闹。”
瞧她如此娇俏妩媚,皇帝便也顾不得什么时辰,将她捉回又搁在膝上:“爷哪儿闹了?你本就有蜜,还不准爷喜欢?”
婉兮真是连耳朵根儿都要烧红了,赶紧抬眸偷偷觑着那内奏事处的太监,还有伺候在畔的李玉。
只得压低了声音嗔怪:“爷还瞎说。”
他忍不住又将面颊挤在她颈侧一刻:“你本就有蜜,小妮子,你忘了你那青桂之蜜么?彼时你就是涂了那蜜一头一身,朝着爷这边儿就一头扎了下来,爷便鼻息间老长时间都是那种甜香涌动。”
“你跟那蜜的缘分太深,故此你身上也染了那蜜糖的甜香去,你做出来的饽饽,便也有那个甜味儿。爷吃惯了你做的饽饽,那甜味儿便也入了骨髓,后来你发脾气不给爷做了,爷再吃别人做的饽饽,便怎么都不对味儿”
那些日子,就这个“不对味儿”,皇帝没少了磋磨李玉,活活把李玉的白头发都给催出来了。
虽说的都是甜言蜜语,可是婉兮分明还是听出了这背后的酸涩。
她也没忘彼时跟他赌气,故意撂挑子不做了。
她便垂下头去,手指头小心卷着皇帝黄带子上垂下的穗子:“那以后,我还给爷做就是。”
时辰缠磨不得,这刚多一刻呢,眼见着外头的天色已经要大亮了。
皇帝便攥了婉兮的手:“走吧,爷送你。再迟一刻,王公大臣便都来给朕请安,你该更慌了。”
从御帐到后宫营地,中间还隔着一个小山坳。
皇帝攥了婉兮的手,送到山坳入口。婉兮便求皇帝回去。
皇帝轻叹一声,不得不松了手。
“爷来送你,不是觉着你怕是爷自己舍不得。”
婉兮垂首嫣然,灵巧福了福身,转头便跑了。
那根油光水滑的大辫子,在她脊背上一甩一甩,甭提有多轻灵可爱。
便连这奔跑的姿势,也像极了小鹿儿。
皇帝心下一边满足,一边无奈,扬声叫:“你还有伤,慢慢走,不准跑了!”
皇后帐内,她也早早起了身。
甚或说,彻夜未眠。
她一直在问素春,皇上那边也熄灯安置了,可是一次一次得到的说法却都是皇上那边的灯火始终未灭,不好掐算皇上是否已经安置了。
便这样也跟着睁了一晚的眼睛,皇后只觉天亮之后,她的眼睛都干了。
这时外头来报,说婉兮回来了,求见皇后,给皇后请早安。
皇后一怔,竟一时回不过神儿来。
按着宫里的规矩,每位新承宠的嫔御,次日一早都要来向她这位中宫皇后行礼请安。她这些年也都这么过来了,每次尽管心酸,却也都应对得好好的。
可是今儿,她怎地这般先自己乱了阵脚去?
她忙唤素春:“你替本宫瞧瞧,本宫这头上身上,可还齐整?”
330、护着()
5更
“主子这是怎么了?”
素春上前扶住皇后:“主子正位中宫,何曾有一日一丝的不谨慎?主子这周身上下自是齐整着呢,便是此时要见皇上、见太后,都是丝毫无妨的。”
皇后苦笑点头:“是啊,本宫今儿在她面前,也只剩下这中宫之位的齐整罢了。”
素春去叫婉兮了,皇后眼瞧着婉兮一步一步走进来。
论年纪,她也已三十;且因为生过数胎的缘故,面容上总归留下痕迹去。哪里比得上那一步一步走进来的正是鲜艳娇软的新花儿?
论情分,她是皇上的正室,是被先帝亲赐给皇上的。这婚姻里便也烙印着“先帝”二字,于是从她进门那一天起,皇上便给足了她身为正室的尊崇。他敬重她,她的话他都认真地听;在后宅和后宫里,若有人敢挑战她的正室权威,他也总是站在她这边……可是她却从没见过皇上何曾也她这样小心翼翼过。
皇上给她的都是“正大光明”,都是明晃晃地摊在人眼前;可是她却不知怎地,此时反倒想要皇上也如对婉兮这样,“偷偷摸摸”、小心翼翼。
摊在人眼前的,自是给人看的;唯有这样小心翼翼、偷偷摸摸的,才是一己之私,不是么?
婉兮还是来到了皇后眼前儿,双蹲请安。
皇后倒笑了:“婉兮,你该行大礼。”
初次侍寝次日,因女子的身份已然不同,便要行大礼参拜皇后才是。
婉兮却柔静摇头:“奴才依旧还是主子的奴才。”
皇后便一震,顾不得炕几上的杯盏都被扯得哗啦啦几声:“你这是何意?难道昨晚……你未曾侍寝?”
婉兮垂下眼帘:“回主子的话儿,奴才还是奴才。”
皇后一口气松出,捂着心口坐回去,面上之前的紧张终于纾解了大半。
她轻叹一声:“你身子上还有伤,皇上怜惜你,那也是自然的。不过话既然已经说到这儿,本宫便也说开罢了:皇上对你的心意,本宫是看得出来的。即便昨晚未曾承宠,那也必定是迟早的事。”
婉兮咬了咬唇,已没有必要再否认,只行礼便罢。
皇后亲自起身,走下地坪来,亲手扶起婉兮。
“本宫原本以为今早上你的身份便已不同了,本宫还等着你被皇上进封。可是既然还没有,倒也无妨。只要你是从本宫身边儿进封的,便初封即可为贵人,身份自然都在语琴和凤格之上。”
皇后含笑拍着婉兮的手:“皇上把你放在本宫身边儿,何尝就不是这个,就是不想委屈了你去。皇上的心意,你可明白?”
婉兮深吸口气,“奴才谢皇上恩典,谢皇后主子体恤。”
皇后仔仔细细打量婉兮:“皇上和本宫倒无妨,心下都是明白你的承恩和进封只是迟早之事;可是后宫其他不知道内情的,便难免要乱猜一气。稍后各主位来向本宫请安,便也难免要议论此事。你且仔细想想,届时如何应付她们去吧。没的原本还没正正经经侍寝呢,却早被她们当成了什么,再眼巴巴地盯着你不放。”
婉兮面色也微微一白。
皇后便含笑点头:“尽管你与小九无缘,可是本宫当初答应小九、答应你的,还会践行。本宫说过,只要你在本宫的身边,本宫自会一力护着你,不叫旁人伤到你去。”
331、调和()
6更
说到九爷,婉兮也是心下黯然。
皇后轻叹一声,拍了拍婉兮的手:“小九……实则从未放下过你。只是他此时长大了,总归不宜再随便进宫来。他想照应着你,也难免鞭长莫及。总归,他是将你托付给本宫。唯有让你留在本宫身边,他才是放心的。”
因了九爷,婉兮心下一软,已是屈膝行礼:“奴才还要仰承主子照拂。”
皇后这才安心一笑:“那是自然。”
皇帝送罢婉兮回到大帐,各部求见的官员已经都递进牌子来。皇帝看了看那一排红头牌,却只吩咐:“叫归和正。”
归和正躬身而进,跪倒等着皇帝说话。
皇帝却不吱声。
一君一臣沉默相对良久,归和正便懂了,朝上叩首道:“……依微臣这些日子脉案来看,姑娘至少三个月内没见过月信。”
皇帝便一皱眉:“她自己也说未至。”
归和正便垂下头去,缓缓“哎哟”一声:“……那微臣为姑娘身子着想,只好斗胆劝谏。圣上,呃,需缓行。”
皇帝倒被他给说得红了脸:“你个老归,说得朕急得跟什么似的!朕能等,朕还早许给她十年之约过,朕没那么急!”
归和正认真点头:“噢,微臣明白了。是微臣说错话了,求圣上宽宥。”
皇帝自己也是脸红又尴尬:“得了,朕这一刻没将你当外人!”
皇帝抬眼瞟了李玉一眼,李玉忙躬身道:“奴才在帘外伺候。”便出去了。
皇帝舍了御座,走过来蹲下盯着归和正的眼睛:“朕……是有些急;只是朕更在意她的身子。朕只问你,若着意调理,是否调理得好?”
归和正眼观鼻,鼻观口,“回圣上,魏姑娘活泼好动,心眼儿也宽敞,故此定然是有望可调理好的。只是么,所需光景却不易推算,总要顺时而看罢了。”
皇帝长眸倏然紧闭,红唇紧抿,用力压抑下痛楚。
他怪自己怎么没早些发现了她这个症结,叫她独自吃了这么久的苦头。
归和正也开解:“圣上不必过虑,实则女子体寒,未必体现出太多的病痛来。不过是手脚爱凉,寻常易滑肠些罢了。姑娘现在年纪还小,爱玩爱动,并不会多受苦痛去。”
真正的隐患,只在生养罢了。
皇帝忽地起身,绕着归和正走了好几圈儿,目光丝丝缕缕、绵绵密密地绕过来。
归和正便轻声一咳:“求皇上示下。”
皇上这样的目光,他可承受不起。
皇帝忽然又转回来,在他面前蹲下:“朕为天子,浑阳之体;且朕这多年来不辍弓马、不耽溺后宫,身子根基亦极好……老归,你说若有朕替她阴阳调和——对她可有益处?”
归和正实在控制不住了,咳嗽起来。
皇家是什么教门都尊的,尤其是先帝雍正爷曾一度极崇道家,故此这阴阳调和之说也曾盛行过一阵子。不过向来都是皇帝采集了用于自己,归和正这还是头一回听说有皇帝肯付出自己,给人家调和的。
归和正这会儿想不咳嗽都忍不住了,可是他的咳嗽却叫皇帝越发绷不住。
“你个老归,想笑便笑!总归,给朕一个准话儿来!”
332、可也()
7更
归和正只得摘了官帽,趴在地上才敢无声一笑。
笑罢连忙起身回话:“回圣上,寒病必得热来克制。皇上春秋正盛,身暖体热,恰可帮姑娘散一散寒气。”
“这不就好了!”皇帝终于展颜一笑,坐下拍了个掌:“朕便知可行!”
皇帝坐在榻边无声笑了好一会儿,这才回头望向归和正:“朕将她的身子交给你去,你小心调理,却不可声张。记住,尤其暂且别叫她自个儿知晓。”
归和正晓得轻重。这些年行走宫闱之间,这样袖手旁观着,却也早看破了多少女人的手段去。他若早早声张了开去,非但帮不上魏姑娘,更说不定连自己的脑袋是怎么没的都不知道。
归和正去了,皇帝这才招进李玉来。
“那边,可有动静?”
李玉便躬身一笑:“姑娘冰雪聪明,昨晚故意留着灯烛未灭。故此姑娘一口咬实未曾侍寝,倒叫旁人无法反驳了去。不管心下信不信,至少面儿上是没办法为难姑娘去的。”
“皇上安心,奴才也早吩咐下去。若有人来打听,御前的人也都知道如何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