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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请您雨露均沾-第9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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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般的四月春好时,忻妃却在被窝里瑟瑟发抖。

    她苦涩地笑,“人参?呵呵……主子娘娘当我当真不知道,你叫太医们给我开的是什么方子!全都是泻下的药,每一剂都是损我元气的。你派那德格每日里一顿不落地盯着我服下去,这才半个月,我便已经被泻得不成了个人形去!”

    那拉氏却是大笑,“瞧你说的,还是不清楚你自己身子的状况啊。你啊,既然肠燥便秘那么久,那自然都是肝气不舒所导致。既然要治你的病去,不用疏肝导引的药去,又能用什么?”

    忻妃凄然地笑,“皇后娘娘,我知道你想干什么。你说得好听,可是我如何瞧不出,你干脆是想借着给我治病的说辞,将我往死里整!”

    “我之所以这些天乖乖吃药,也不是我怕了你!我只不过……只不过,是为了我的舜英罢了。你将她从我身边儿带走,我若不服从你,你自会拿她出气去!我这个当额娘的,未能替那孩子做什么,我好歹还有这个勇气喝下那些药汤子去!”

    忻妃顿了顿,语气陡然一转。

    “不过我是绝不会就这么死了的!你便是下黑手、使阴招,可是想来太医们也不敢直接给我下致命的药去!终究,太医们每一个方子,在内务府都有记档,内务府大臣们会审查,皇上也会亲自看的。”

    “还有那些药材,都必须是从御药房取来……那些御药房的太监,自也查得紧,不然也逃不过皇上的法眼去!”

    那拉氏眯起眼来。

    忻妃绝望又得意地大笑,“你可以打我,嘲笑我,可是我从没有那么软弱,我是绝不会就这么死的!”

    。

    那拉氏倒也没想到忻妃竟然如此顽强。

    外头门上的太监来提醒下钥的时辰,那拉氏有些狼狈地离去。

    走在黑洞洞的天地之间,那拉氏恼怒地对德格道,“这些天这么整治她,她却竟然还不想死!我是必须要让她死的,她不死,无法泄我心头之恨!”

    “可若是她当真挺着不肯死,咱们该怎么办去?”

    从前塔娜在的时候儿,第一个回主子话儿的总是塔娜,德格倒是习惯了等在第二步上。可是这会子她忽然要直面主子的提问,可是她的心思还没挪上来,这便有些反应得迟滞了。

    那拉氏恼得一皱眉,“你竟浑没有半点主意!”

    那拉氏怒气冲冲地便快速走了,德格也赶紧跟上去,这天地这样黑,便也都浑没瞧见路旁的树丛里,早就埋伏了人去。

    等那拉氏那一队人走远了,那树影里的人方不慌不忙地站起来。

    是毛团儿。

    。

    毛团儿回到九洲清晏,一袭蓝衫立在幽暗的灯影里,瘦长得就仿佛一抹轻烟、一道剪影。

    令主子是赐给了他人参,可是人参却又如何能吊回他的命去?

    他的命,早已在玉叶离世之时,就早已随着,一并去了。

    回到宫里来的,是一副躯壳;可是一个来讨债的厉鬼。

    终究不再是一个暖血暖肉的人了。

    他立在灯影里,唇角勾着一抹淡淡的冷笑,“忻妃主子好坚强,便是被皇后主子这样整治,依旧大喊着‘我不会死’。”

    皇帝垂眸在奏折上,都没抬头,只淡淡哼了一声儿,“你说什么?朕没听见。”

    毛团儿便也会意,不再说了,只是更为清淡地笑,“时辰不早了,皇上明早还要早起,奴才奏请皇上这便安置了吧。”

    皇帝点点头,“忙过这几天,寻个机会,安排朕单独见见忻妃。朕有些话,想独独告诉她一个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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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10章 七卷170 是朕要你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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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月十八日,兵部转呈盛京将军舍图肯所上的奏本:于盛京锡伯官兵内,挑选一千名,携眷发往塔尔巴哈台(就是今塔城、石河子一带)驻防。

    这便是后来历史上著名的锡伯族西迁。

    四月十八这一天,西迁的锡伯人和留居东北的锡伯族男女老少,聚集在盛京的锡伯族家庙——太平寺,祭奠祖先,聚餐话别。十九日清晨,锡伯族官兵及其家属就将告别家乡的父老乡亲,踏上西迁的漫漫征程。

    后来,经过一年零五个月的艰苦跋涉,这一千名官兵,三千名家属,经历了艰难的跋涉,终于抵达了驻地。为纪念这一场艰辛的西迁,四月十八这一天,也被锡伯人定为了“西迁节”。(著名的佟丽娅呀,就是锡伯族,有可能祖先就是西迁过去的)

    朝廷对此事自是慎重,皇帝亲自过问此事。

    等忙完了这件事,都已四月二十了。

    忻妃的胎,从三月间足月,至此已经是快过了一个整月去了。若是忻妃当真生下孩子来,到这会儿,别说十二天的小满月,都够足三十天的大满月去了。

    毛团儿便也觑了个空儿,将此事提醒皇帝。

    皇帝垂首沉吟片刻,便也点头,“是时候儿了。”

    。

    几日后皇帝赴畅春园给皇太后问安,便也带了那拉氏同去。

    理由是现成儿的:这都四月末了,马上就到端午。到时候儿帝后二人必定还要奉着皇太后在“万方安和”看戏,还要到福海看赛龙船,故此一应戏码的预备,还都要那拉氏跟皇太后商量。

    那拉氏不疑有旁的,这便一并去了。皇帝去问了安,毛团儿随后就赶到,说兵部有奏本呈上,急需皇上圣裁。皇帝这便先走一步,留下那拉氏侍奉着皇太后去。

    皇帝带着毛团儿急急先回到圆明园,这便直接奔了忻妃的寝宫。

    忻妃今儿都是半点都没有防备,原本只为那拉氏今儿不用来折磨她而松了一口气,正想借着今儿好好歇歇,故此自都没怎么梳妆打扮,待得皇帝直接走进来,她能呈上的只是自己一张憔悴不堪的脸。

    忻妃躺在炕上起不来,只得伏在炕上行礼请安,内心却在尖叫——如何能这样最憔悴不堪的模样儿见皇上去?便如当年那“绝代有佳人,遗世而独立”的李夫人,在病重之后还不肯再见汉武帝;更何况她自己还不敢与李夫人相比呢。

    可是现在后悔都晚了,只能硬生生如此。

    她盼望皇上来,皇上不来;而皇上每次来,都是全然出于她的意料,倒叫她无从预备起。

    她原本……有多希望能凭再见皇上的机会,再得了皇上的宠幸去啊!

    可是今日如此相见,她只怕皇上记得的唯有她憔悴不堪的脸,再也不是当年刚进宫时那十七岁刚盛开的花儿一样的女孩儿了。

    她情急之下,也只能一把扯下帐子,权且学一学当年李夫人的法子去吧。

    只是当年李夫人那都是预备好的,故此那场景是哀婉凄艳;而她只是临时仓惶起意,故此手劲儿都不受控制,反倒叫那帐子被帐钩给划破,露出一个大口子来。

    想叫帐子将自己给挡住,可是那大口子却比她半身都大,倒叫她无处遁形了去。

    她狼狈不堪,只能整个人都伏在炕上,将自己的头埋进枕头去。

    她自己忙成这样儿,可其实皇帝干脆就没在意,皇帝只自己悠然走到南边儿坐炕上去坐下,隔着整间屋子,遥望着北沿炕上的忻妃。

    “朕这些日子忙于国务,没来看你。你可好?”

    忻妃悲从中来,不必惺惺作态,便已然是泪流满面,“皇上……皇上不来,唯有皇后娘娘在畔,妾身怎么会好啊?”

    皇帝眸光幽幽穿过那帐子上的大洞去,凝着那五官形容早已散了架儿的忻妃。

    “朕瞧着,你这些日子也是憔悴得狠了些儿。这是怎么话儿说的,当真是掉了孩子之后,叫你伤心成这个样儿去么?”

    忻妃更是心肝被刀尖剜着一般地疼,忍不住痛哭失声,“皇上,皇上……妾身本想失去了咱们的孩子。那孩子是妾身的一块肉,可也是皇上的血脉啊……妾身情愿是自己死了,也不希望是那孩子他,没了。”

    皇帝点点头,“这便是‘痛不欲生’四字。身为母亲,情愿代替孩子去死;若孩子当真没留住,也甘愿陪着孩子一起去走那条黄泉路——这本是天下母亲,最为伟大无私之处。”

    忻妃点头,落泪道,“皇上当真了解妾身的心,妾身就是如此。此时当真是生不如死,这样躺了一个月去,只觉心和魂灵都已经跟着孩子一起去了。”

    皇帝不由得挑眉,“你既然有此慈心,为何不付诸于行动。你为何,不肯死啊?”

    。

    忻妃便是怎么都没想到,巴巴儿地盼了这么久才盼来的皇上,竟然单独与她说出这样的话来!

    忻妃望住皇帝,泪也顾不得,气儿都忘了喘,只不敢置信地盯住这个高高在上的男人,这个主宰天下生杀的男子。

    他老了,已经不再是她十年前进宫时那个颀长锐利的男子;此时的他,雍容富态,中年发福的体态将他的眼神也都衬托得圆润,仿佛磨去了凌厉的棱角。

    便叫人有时候儿恍惚间错觉,他仿佛变得更加宽容,再不是当年那个手腕凌厉的帝王了。

    直到此时,忻妃才知道自己错了。

    错得,甚至离谱儿。

    她此时才明白,皇上的那些富态和圆润,不过是一种伪装。这伪装来自岁月的淬炼,这伪装完美地将他的凌厉都给掩饰住了——却从来都不意味着,他的凌厉当真消失不见了。

    他依旧还是从前那个帝王,杀伐决断从未曾改;甚至在年过半百之后,那层富态圆润的伪装也依稀变成了他手上的另外一把刀去。

    他这伪装会让人被麻痹,倘若一意孤行,自以为成功地欺瞒了他去,就在你得意之时,他手上这把新的岛就会立即利刃向前!

    直刺到你的骨肉里,游刃向前,叫人再想闪躲,已是晚了。

    要害,早已都在他的刀刃之下,任凭宰割。

    。

    忻妃缓了半晌,泪水绝望地流下,抬眸凝视着皇帝,“皇上……敢问皇上所言,究竟是何意?”

    皇帝却笑了,耸了耸肩,“忻妃,你太不长进。朕这么简单一句话,你竟听不懂了?”

    皇帝这一笑,方显得他那薄薄的唇,在一派富态圆融之下,终于泄露出了他的无情。

    “朕就是说:你不该再苟延残喘,你——该死!”

    忻妃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也顾不得继续掩藏自己憔悴的容颜,这便高高抬起头来,透过帐子那破碎的大洞,悲愤地盯住皇帝,哀然哭道,“皇上缘何这样说?!”

    “便是妾身说情愿代孩子而去……可是妾身那不过是在形容自己的心情。妾身进宫来是伺候皇上的,对于妾身来说,孩子是要紧,可是比不上皇上要紧!”

    “妾身不能死,妾身也不会死。妾身便是消沉这一个月去,可是妾身必定会极快地好起来的!妾身还要伺候皇上,妾身还要尽身为嫔御之责,妾身绝不敢为了一个孩子的夭折,就忘了自己的身份去!”

    皇帝挑眉听着,耐心地听完,却是笑容更冷。

    “朕何尝与你说的是这个!朕说你该死,不是叫你替孩子下黄泉——朕是说,你该死。”

    。

    忻妃的心口仿佛被压了一块大石,脑海中却是快速转动,她不确定皇上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只是她却绝不是甘心赴死之人,便是被淹没了一半儿,她也绝对要紧紧抓紧一根救命稻草去。便是那稻草再细,她也要爬上来,活下去!

    她便竭力提醒自己冷静,一双眸子定定望住皇帝,“妾身愚钝,还请皇上明示。皇上必定是埋怨妾身没有照顾好这个孩子,叫这个孩子竟然就掉了……皇上满怀希望等了十个月,就等着妾身的孩子平安落地儿呢,可是妾身却没能将这个孩子稳稳当当生下来……”

    “皇上是心疼孩子,心痛至极,这才迁怒给了妾身,这才说妾身该死,是不是?”

    忻妃的这颗心当真是强大,叫皇帝都忍不住笑出声儿来。

    皇帝摇摇头,“亏你自己说得这般有趣儿,朕原本还有些不忍心敲醒你——可是梦,终究只是梦,是假的,如若太当真了,那便不对了——朕也不能再眼睁睁看着你越陷越深,这便告诉你吧。”

    皇帝说着,红唇淘气地一挑。五十四岁的男人,这一刻却像个淘气的孩子。

    “……你啊,压根儿就没有孩子。”

    。

    忻妃恨恨怔住,一口气憋得太久,好悬背过气去。

    “皇上您说什么?”忻妃一口气缓过来,心跳得太急,一张口险些话语还没出口,心却先从嗓子眼儿里蹦出来,“妾身怎么会没有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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