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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深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在这里,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一点也不紧张。
真是奇怪得很,他体内的天道之力一直在下降,身体里就像是有一个漏斗一样,他所有的天道之力似乎都顺着这个漏斗消失了个干干净净。
天道第二衰已经来了。
轰隆——
天际雷霆炸响。
姜错明与季流寒都看着那个安静地盘坐在山壁前的身影。
容深。
☆、第六章 迷雾真相
天道者联盟四大家族,季姜习段。
季流寒,姜错明,习雨林,段昆仑。
“你们家的老怪,都没有来么?”容深睁开眼睛,此时此刻就是一个普通人,在他的身体内,天道之力已经消散得干干净净。
“很久很久以前,他们已经狩猎过天道了。不过……他们失败了。”只是不知道他们这一代是不是会失败呢?
真是很熟悉的词呢,狩猎天道。
“你们家的老祖们只是告诉你们要狩猎天道,却不告诉你们原委吗?”
在所有人听来,容深的话很是高深莫测。
这时季流寒说话了,狂风鼓荡起他织金的华袍,他跟许多年前的阮湘蓝一样微笑着,却说道:“只要杀了你,接下来我们才知道怎么做。”
“原来你们以为我是天道守护者吗?”卫道士,这个名字可是一点也不好听。
轰隆,雷霆依旧炸响。
容深眼前忽然模糊起来,什么也看不清楚,体内的生机似乎都被身后的山壁抽离,他脸色苍白好似透明,手掌上蜿蜒的青色血管里,无色的血液在缓缓流淌,他使劲眨了眨眼,天道三衰还真是……
“你们错了。”
在场四人悚然一惊,都不明白容深为什么这么说。
“我活了很久很久,我从未在历史上消亡,我从天道者有文字记载开始就出现在你们家族的传记中,我没有深不可测的实力,我的容颜千万年不改……你们不觉得很奇怪吗?世界上,人类的命运,不管是天道者还是普通人,都是被天道规划好了的,没有人能够例外。”
四人静静地听着,他们忽然有这样的预感:一个巨大的秘密就在他们的眼前展开。
天道,多么神圣的字眼,每每想起,都觉得窒息,可是下一秒,他们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容深仰起脸,眉心处不知何时凝结出了一个灰白的符号,周围有淡淡的流光环绕,他的声音很稳,“你们都错了……因为我,就是天道。”
记忆里的阮湘蓝站在青石板小路上,撑着他天青色的油纸伞,衣袂被小雨润湿,他说了什么呢?
他说的是——因为你,就是天道。
没有任何人能够逃脱天道的规则,除了天道自己。
不,其实就算是天道自己,也是受束缚的。
“你们要狩猎天道,也就是杀我。”
最后一道雷霆终于落下,天道二衰过去了。
“天道不死,原来是这个意思么?”唇红齿白的少年是习家最出色的继承人,习雨林,四大家族最出色的天道者之一。
多荒谬的场景,天道竟然是人——不,是具有人的形体。
“他有人的感情吗?”问出这个问题的是段昆仑,一个满头白发的俊美男子。
季流寒一时无言,“或许……有的吧……”
他跟姜错明都想到了生死巷的幻象,那个泥人张便是容深的心幻,泥人张一直都在捏泥人,可是泥人捏好不到一息就会重新化作一滩软泥。
泥人张捏的,是阮湘蓝。
“天道若是动情,也是会老去的。”习雨林摇头,不同意季流寒的意见。
天若有情,天亦老。
可是容深若是无情,阮湘蓝又为何会在他心底深深扎根?
“多说无益,动手吧。”段昆仑一身杀伐之气,懒得理会这些。
习雨林似笑非笑地扭头看他,“段少,这种事要小心。”
段昆仑无言。
先出手的是季流寒,那一柄弯刀的光芒已经亮到了极致,刺眼的光阵在他脚底地面上疯狂旋转,甚至带起了一阵阵的尖啸。
刀芒如山似水,无坚不摧,无孔不入。
然而容深却避也不避。
天道三衰,他的实力自然也是最弱的时候,根本也躲不开,避不了。
刀芒穿透他的身体,见不到一丝鲜红的血液。
容深很好心地解释道:“天道的血液是无色的。”
这时候这座深谷里万籁俱寂,他们只听到液体流淌坠落的声音。
滴答……滴答……滴答……
无色的天道之血落在地面上,凝成浅蓝色的冰晶,逐渐蔓延到容深身后的山壁上,那密密麻麻的蜘蛛网一样的裂纹的中心。
这一片裂纹有七八十丈宽,一眼看去都会令人眼花。
谷里的光线开始暗下来。今天是日蚀。
天道三衰开始了。
容深还是盘坐在原地,他眉心的印记忽然出现了一点点的蓝色。
万物盛衰之理还有谁比天道更清楚?衰极而盛,绝处逢生,相依而存,相蚀而生。
每一代都有狩猎天道的人,可是并非每一代都有阮湘蓝。
眼前的四个人,他们每个人身上都有阮湘蓝的影子,可却又不是阮湘蓝。
“你们知不知道完整的天道是什么样子?”容深双手忽然结了一个古印,他体内的血液已经流光了,却还浅淡微笑着。
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立刻从四大家族继承人们的心头升起,完整的天道……
容深站起来,脚步有些不稳,不过他只是转了个身,面对那满布着裂纹的山壁。
撕天之术在他背后展开,可是巨大的天缝在触碰到他身体的一刹那全都消失无踪。因为,容深的手指已经触摸到了山壁。
所有蜘蛛网一样的裂纹全部亮了起来,像是巨大的光阵。
他一直在找寻阮湘蓝,其实——阮湘蓝一直在这里。
季流寒愣了,其余人也愣了。一股寒意从他们脚底升起,让他们惊骇莫名。
那裂纹的中心,是光芒最烈的地方,一柄灰白色的古剑缓缓浮现了出来,剑身有一半已经没入了山壁,想来这山壁上的裂纹便是这一剑造成的。
然而这些都不重要,因为剑下有一个人。
一个很美的男人。
阮湘蓝。
尽管之前不曾看到过他,可是当他出现的时候,在场四个人的脑海里都冒出了这个名字。
这个名字对于天道者来说实在太特殊了。
他伴随着容七,纠缠了所有的天道者世家。
那是容深记忆里的阮湘蓝。
那一柄剑插在阮湘蓝心脏的位置,阮湘蓝闭着眼,对外面发生的一切一无所觉。
阮湘蓝死了吗?
“阮湘蓝是不会死的,就像我一样。”容深似乎很了解他们的疑惑,每一千八百年里,只有这一天是他的记忆完全复苏的时候,只有在今天,他能够完完整整地记起有关阮湘蓝的一切。
“每一代都有天道狩猎,可是至今没有人能够成功,不管是你们,还是你们的祖先,或者是你们的后代。天地规则无人能够幸免,一切改结束时就尘归尘,土归土。生时辉煌,死了,一抔黄土……”
段昆仑缓缓地抽出一柄剑,从自己的背后,从自己的身体里,令人牙酸的金属与骨骼摩擦的声音却不能让他满脸的冰霜之色消减一分。
“段家的藏剑术,每每看到,都这么惊心动魄……”
说话的不是容深。
是他面前的阮湘蓝。
黑得发蓝的眸子,悠悠地睁开,看一看每一千八百年得见一次的天空与云雾,看一看他眼前这个容深,天道的另一半。
阮湘蓝是不会死的。
容深与他对视,“我想起来了。”
“可是你很快又会忘记。”
“你醒了。”
“可是我很快又会沉睡。”
天地有浩然正气,凛然不可侵犯……
季姜习段,四大家族无数次狩猎天道,无数次循环着失败。
阮湘蓝被那柄古拙的灰白色石剑钉在崖底,右手却缓缓抬起来,轻轻地捏了一个手诀,浅蓝色的指甲在云雾的环绕之下格外漂亮。
☆、第七章 天道善恶
季流寒拖着重伤的身体回到家族,进了陈列家族传记的书房。
他本来想抽出一本书来,将自己此番所见所闻全部记载下来,可是当手伸向家族传记的时候才发现旁边有一本《天道秘闻》,这本书散发着奇怪的气息,他不由自主地将它取了下来。
看着这上面的记载,他似乎明白了什么,合上书,脑海里还有阮湘蓝那一个玄奥莫测的手诀,然后在他将《天道秘闻》放回书架的时候,他已经将这一切全部忘光了。
他只记得自己要取传记,却已经忘记自己要写什么了。
他不知道,他家的老祖当年也是如此。
传记里,永远只有容深却没有天道。
书上是这样写的:
天地初开孕育有道,谓之天道。天道万年演化,遂有灵智。
天道无黑白,人心有善恶。
白,谓之容深,意善;
黑,谓之阮湘蓝,意恶。
黑白相依善恶生,难分难解。
天道无善恶,而人心向善。
生死巷。
容深撑着天青色的油纸伞推开当铺门,懒懒散散地打了个呵欠,“小鬼头,出来接客啦……”
“啊……”小鬼头抱着头惨叫一声,“容老鸨你怎么又回来了?!”
“老子回来你很不高兴啊,恩?”容深现在觉得自己神清气爽。
对面的泥人张笑呵呵地,依旧捏着泥人,只是那泥人捏好,五官模糊,下一刻就化作了一滩软泥。
他笑呵呵地给容深打招呼,“容老板回来啦。”
“恩,回来了。”
容深点了点头,将油纸伞放在一边,忽然想起一个问题,自己是从哪里回来的?
不过下一刻这个问题就被他抛到了脑后。
“今天有人来吗?”
“没有人啊,阮湘蓝恐怕早就死了吧,老板你干什么还要打探他的消息啊……”小鬼头皱着小脸,下一刻就被容深的烟杆子敲中了。
容深似笑非笑,小鬼头立即缩成一团跑远了。
破败的小镇外面,一个初级天道者从外面路过,忽然问同伴:“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里啊?谁知道啊,不过千万别进去,里面没有一个人。”
初级天道者忽然狠狠打了一个寒噤,因为同伴的重音是放在“人”字上的。
又一个一千八百年开始了,容深继续等待阮湘蓝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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