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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个角度来说,吴名的插手反倒是让严衡省掉了见与不见的抉择,也免了他不得不见的尴尬。
只是有些事若不能亲口问个清楚明白,终究是意难平。
看到严衡进门时的步伐,吴名便看出他心绪不宁,撇撇嘴,问道:“出什么意外了?”
“没有。”严衡摇摇头,快步走到吴名身边,伸手将他揽入怀中,“你想让我看什么?”
吴名没有马上作答,反问道:“外面的人都清理干净了?没有听墙角、趴窗台的?”
“他们敢?!”严衡被吴名问得失笑。
“不敢就好。”吴名点点头,“其实听墙角倒没什么,反正这东西也不会有声音,不过……”
说着,吴名把案几拉到屋子中间,又将锁魂珠放到案几上面,稍稍调整了一下位置。
“耐心看着,别问问题,更不要干扰我施法。”吴名叮嘱道。
“你这是要……”
“看看那家伙的魂魄里都记了些什么。”吴名话音刚落便恍然大悟道,“对了,我好像忘了告诉你?我把吕良那家伙的魂魄从身体里取了出来,就关在这个小珠子里。我一会儿要做的就是施法驱动这个珠子,把他的记忆释放出来——你也能够看到。”
“真的?”严衡讶异地睁大了眼睛。
“一会儿你就知道真假了。”吴名走到案几后面,盘膝落座,使墙壁、珠子和他自己形成三点一线,接着便再一次叮嘱道,“记住,无论看到什么都别干扰我施法!那只是曾经发生和已经发生的记忆,不是正在发生的现实!”
“好。”严衡点头应诺。
吴名这才屏息凝神,掐动法决,将灵力注入到锁魂珠内。
锁魂珠的另一个功效便是将魂魄的记忆投射成影像,其效果和早期的电影放映机有些类似,只不过空有颜色,没有声音,而且必须由一名修士用灵力驱动才能持续观看。
好在只要控制得当,一些无聊的画面便可以快速略过,并不需要强制性地看完一生。吴名便略过了吕良在后世时的种种经历,只认真看了会儿他穿到秦朝的原因。
就那些快速略过的画面来看,吕良穿越前的年纪并不大,也就是大学毕业没多久。吕良从小到大都表现优异,各种各样的证书、奖状在记忆里层出不穷。大学的时候,他也是学生会主席一类的角色,经常指挥着一众同龄人忙这忙那。
但毕业后,或许是时运不济,或许是出身太低,吕良的记忆里再也看不到意气风发的画面。他之所以会去秦始皇陵,也是因为和女友分手,一个人跑出去旅游散心,没曾想却在独自闲逛的时候失足掉进了地洞,再睁眼便成了一个小小的男童。
看到这段记忆,吴名才真正确认了“吕良和嬴子詹就是一个人”的猜测,也终于意识到“嬴子詹”在严衡这些土著的心里有多妖孽。
一个年仅五岁的男童,愣是在短短一年的时间里招揽了一众心腹。始皇帝逝世不过几个月,刚满六周岁的“嬴子詹”就率领一众手下逼宫上位,杀赵高,囚胡亥,将危在旦夕的秦朝引上了另一条轨道。
嬴子詹之所以没有在囚禁胡亥后立刻登基,大概也是考虑到自己年纪太小,不足以威慑群臣,干脆便效仿曹阿瞒,挟天子以令诸侯,十年后方正式继位。
让吴名微感惊讶的是,嬴子詹的这段记忆里并没有胡亥死亡的画面,也不知道是他没有杀他,还是觉得这件事无关痛痒,不值得记忆。
在嬴子詹记忆里出现最多的是一个女人,看穿着打扮应该是他的皇后项氏。但就记忆里的画面来看,他们之间根本不像严衡描述的那样情比金坚,反倒是不断地勾心斗角,一边合作,一边暗战。
嬴子詹似乎受史书的影响颇深,对养育了项羽的项氏家族很是忌讳,之所以娶项氏为后,就是想通过她来控制项家,彻底断绝“亡秦必楚”的可能。
嬴子詹对嬴汉的态度倒是和严衡描述的相差无几。毕竟这是他亲自xxoo出来的亲儿子,而且还是唯一的一个,嬴子詹投注在嬴汉身上的精力和心血比严衡有过之而无不及。无奈这熊孩子就是和他不亲近,对他教的那些东西也不甚感冒,平日里更喜欢和小动物嬉闹游戏,对学业和政务统统是能躲就躲,能避就避。
偏偏一旁还有严衡做对照组,两厢一比较,嬴子詹对嬴汉便愈发失望。
就赢子詹的记忆来看,他明显是想效仿秦后的一些名君,拿严衡做嬴汉的磨刀石。但一如那些不是被磨没了胆量就是被磨坏了心肠的太子和皇子,嬴汉也没有因为严衡的存在变得锐利,反倒被严衡这块硬石头绊瘸了腿,愈发地不成器了。
最后,嬴子詹送走了严衡,但跟着就草拟了选妃的旨意,显是放弃了后世那种优生优育的想法,准备广播种,勤耕田,将画风从情圣转向'种'马。
就在这份旨意被撰写出来的第二天晚上,嬴子詹便被皇后项氏用锦被活活闷死在床榻上。
第114章 一一四释疑()
画面一转,嬴子詹就成了吕良。
接下来的记忆又开始枯燥乏味起来,简而言之一句话,就是废材如何逆袭成人生赢家。
吴名立刻进入快速浏览状态,一直到阮橙出现,这才稍稍放慢了速度。
但看着看着,吴名就发现吕良竟然在上一世就和严衡打过交道,而他们打交道的由头竟然是为了交易阮橙。
在此之前,严衡只说他用了些手段把阮橙捉了回来,并未提及详细过程。吴名觉得事不关己,也就没有刨根问底。昨天听阮橙讲故事的时候,他和阮橙一样以为是阮橙的父母兄弟遭了严衡胁迫,没曾想吕良竟然也在里面插了一脚,而且还是最关键的那一脚。
吴名顿时满头黑线,开始考虑是不是应该把吕良的魂魄碾碎,把严衡胖揍一顿。
但眼下并不是翻脸的时候,吴名狠狠瞪了严衡一眼,然后便收敛心神,继续驱动锁魂珠。
没多久,记忆就回溯到了吕良攻打咸阳城的时候。
严衡终于忍不住开口,“慢一些。”
吴名回了他一记白眼,但还是把记忆的演示速度放缓了许多。
看完这段记忆,严衡才知道那支所谓的奇兵竟然是看守胡亥的军队。而胡亥本人竟然还活着,只是被圈禁在了距离咸阳城不过十几里远的一座山庄里。吕良之所以能够策反这支军队,亦是因为他将调动这支军队的虎符藏在了圈禁胡亥的山庄当中,并且杜撰了一封揭露项氏恶行的遗书。
吕良偷偷潜入山庄,取出虎符,然后带着虎符和遗书约见了那支军队的首领,用真假混杂的话编撰了一个动人心魄的故事,终是将那支军队收入麾下。
最让严衡动容的是,在拿取虎符的时候,吕良竟大胆地与胡亥相见,表露了自己是秦三世的事,而胡亥竟然相信了。吕良之所以能顺利地收服那支军队,与胡亥的支持有着很大的关系。
严衡不由得生出遐思,如今已经没了吕良,他是否可以用同样的法子博取胡亥的信任,将那支军队收为己有。
但下一瞬,严衡便自嘲起来。
除非吴名和那两位奇人同时被门挤坏了脑袋,携起手来欺骗他——这种事的可能性实在是比天地崩塌还要低,不然的话,他很可能不会有机会再去争夺什么天下,能平平安安地活下来就是万幸。
这样一感叹,严衡也没了心思再去钻研吕良的过往,轻声对吴名道:“加快吧。”
吴名也正看得不耐烦,当即从谏如流,又把浏览速度换成了闪进模式。
很快,记忆便到了上一世的尾声。
吕良并没有死,只是记忆里的画面却突然出现了黑屏一样的中断,当画面上再次出现影像的时候,吕良已经又回到了上一世的起始点——陇西军营。
或许是厌倦了一而再再而三地循环往复,这一次重生后,吕良并没像上一世那样努力奋斗,只在赚钱上费了些力气,然后便自顾自地继续做一名小卒。直到去年十月,秦四世派人给陇西送年货的时候,给蒙家兄弟带去了一封密函,命他们将吕良秘密处决。
因为手头宽松,又没了上进的动力,吕良平日里没少充当“及时雨”,身边的同僚、同乡或多或少地都受过他的恩惠钱财。其中一名向他借过钱款而且至今未还的同乡恰好知晓了此事,冒着泄密杀头的风险将这个消息送达给他,使得他终是及时逃脱。
离开陇西之后,吕良在外面漂泊了一段时间,然后便来了辽东,接着便赶上了地震。
记忆里看不出吕良来辽东的目的,只有何芊芊一脸绯红地主动与他搭讪,而他也刻意逢迎的画面。
再之后,便是吴名和严衡都知道的情节了。
吴名结束施法,疲惫地吐了口气。
“今天只能这样了。”吴名道,“看这东西很耗费灵力,你要还想重温的话,起码得让我恢复个两三日。”
“不必了。”严衡摇摇头,伸手揽住吴名双肩,把他拉入怀中,“辛苦了。”
吴名微微一怔,一边收起锁魂珠一边问道:“怎么突然客气起来了?”
“夫妻之间原本就该相敬如宾。”严衡抚了抚他的肩头。
吴名却翻了个白眼,“所谓的相敬如宾其实就是相敬如冰——根本就没有感情。”
严衡立刻失笑,“那就是说,夫人对我也是有感情的咯?”
“非得逼我说肉麻话吗?”收好锁魂珠,吴名顺势倒在严衡胸前,为自己省些力气,“我对你怎么样,你应该很清楚。你对我如何,我也都知道。”
“夫人……”
严衡不由得低下头,在吴名的双唇上小心翼翼地亲了又亲,直到把吴名勾得不耐烦,主动伸出舌尖,将轻触变成了深吻。
两人在一起卿卿我我地腻歪了好一阵儿,严衡终是恋恋不舍地放开吴名,但马上便又按捺不住地又狠狠亲了一口,然后才正色道:“夫人是想留下吕良的魂魄?”
“嗯。”吴名点头,“兴许会有些用处,不过也只是兴许。”
“那他和先帝的干系就不要外泄了,只当他是一名有些特殊的逃犯就好。”严衡抚摸着吴名的背脊,轻声叮咛,“我会派人把他的尸体送去陇西,算是卖蒙将军和蒙上卿一个人情。至于他们怎么处置这具尸体,那就是他们的事了,与我无关。”
“那你可得让人快去快回,陇西和这里的距离可不短。”吴名道,“这一次我可不会再出手帮忙,他们要是在外面待久了,万一赶上点什么事情,那可就回不来了。”
“我知道。”严衡点点头,转而道,“阮橙呢?你想如何处置?”
“先关着吧。”吴名道,“反正你也不差他那一口吃的。”
“我以为你会杀了他。”严衡微感惊讶。
“怎么可能下得去手?”吴名白了他一眼,“他现在用的可是我的身体——呃,确切地说,是我用过的身体。”
“审也不审?”严衡追问道。
吴名叹了口气,“你觉得那种被人卖了还要帮人数钱的白痴能知道什么?”
严衡怔了怔,很快失笑,“也是。”
吴名这会儿却是想起严衡和吕良联手把阮橙骗入陷阱的事,立刻瞪眼道:“话说回来了,你竟然和吕良合作过呢!为什么没告诉我?”
严衡轻咳一声,尴尬道:“那时候,我以为你就是阮橙。若你还记得上一世的事,那你对吕良的信任肯定是远胜于我的。就算我说了,你也未必肯相信,最后不过是平白影响你我之间的关系。”
“你以为不说就不影响了?你是不是还有别的事瞒着我?”吴名不依不饶地追问道。
“没……”严衡本想否定,被吴名用眼睛一瞪,立刻改口道,“没什么,就算有,也都是关于阮橙的。你也知道,上一世的时候,我把他折磨得不轻……”
“哦,对了!”吴名恍然击掌,“你若是有空,不妨再过去吓唬吓唬他,也算是帮我报仇雪恨!”
“吓唬?”严衡微微一怔。
“是呀。”吴名点头,“我这人可是很记仇的!他平白无故把我拖进这个鬼地方,我当然得好好报答他一番!既然我不舍得对他动真格的,那就只能从心灵上折磨他了!我看得出来,他对你不是一般的害怕!你往那儿一站,他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牙齿都打颤!”
严衡呆了几秒,迟疑地问道:“你就不怕我和他接触多,对他……旧情复燃?”
“你要是能对着那张脸旧情复燃,那我以后再也不说你是颜控——咳咳,只认脸了。”吴名话一出口才意识到严衡根本不知道颜控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