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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起梳洗架上的凉水,毫不留情地朝二人泼了过去!
“唐诗敏!张妍!给朕滚下来!”
唐氏和惠昭仪陡然从幻境中清醒,唐氏松开惠昭仪的脚丫子,像被雷劈了似的弹跳而起,天啦!她刚刚做了什么?她看了看惠昭仪湿漉漉的身子,又摸了摸嘴边的口水,她该不会是——
“呕——”她躬身,吐了一地。
这让宇文曌越发愤怒了!他恶心得让她想吐了,是吗?
惠昭仪的惊讶程度一点儿也不比唐氏的少,她只记得在等沐四小姐的过程中,身子有些燥热,有些发痒,继而头脑晕晕乎乎的,天旋地转,她好似踩在了云朵上,随后,陛下开始疼爱她,很温柔、很温柔的那种……
可——
她看了看穿戴整齐、一脸怒火的宇文曌,再看向嘴唇红肿,发髻散乱的唐诗敏,一口浊气堵在了胸口!像生吞了一百只苍蝇,恶心得胃里一阵翻滚!
她扑通跪在地上,连衣服都忘了穿:“陛下!臣妾冤枉啊——臣妾是被陷害的!一定是唐诗敏贪恋臣妾的美色,对臣妾起了那龌龊的心思!陛下!您要替臣妾做主啊!”
贪念你的美色?瞧你那松松垮垮的脸皮子,唐氏恶寒,通体恶寒!
宇文曌如何会信惠昭仪的话?他奋力一脚,踹断了她两根肋骨:“叫得那么**!那么浪荡!你他娘的这是被逼的?当朕是聋子还是傻子?”
生平第一次爆粗口,这个贱女人,真是把他惹毛了!
……
明琅仰头望天,阴霾的天空不知何时迎来了一缕日晖,照着白云朵朵,镶了金边儿,很是美丽,一如她此时的心情。
昨晚,她便让习秋向宸妃问了话,知晓惠昭仪今天会陪宇文曌来沐府吊唁,也从沐莘那得知唐氏会带着西月像惠昭仪赔罪,于是她设下三步棋。
一,早晨让沐莘减了茶水中阿芙蓉的分量,这样会让唐氏的毒瘾提起发作。
二,故意泼了惠昭仪茶水,让惠昭仪不得不去换衫,但屋子里的热水和胭脂水粉都是掺了阿芙蓉的,用银针验不出毒,但会令她产生幻觉,也会令毒瘾发作的唐氏无法把持。
三,让习秋想法子引宇文曌去迎宾阁,撞破这一幕。
明琅不怕宇文曌去查,因为二人在出现幻觉的时候,习秋已经悄悄地把胭脂水粉掉包了,至于热水,早泼进了院子,谁还掘地三尺验泥巴?且惠昭仪并未口服,只鼻子吸入了一些,体内毒性甚微,便是太医也探不出什么,这些计量,是三叔提前算好了的。
屋子里没有屏风,门口的人只稍稍往里一瞟便一览无遗了。
二皇子瞠目结舌,怎么会这样?沐二夫人怎么跟惠昭仪行了那苟且之事?
杨女官的腿一软,瘫在了地上,当时沐四小姐让她先行一步,她为什么不听?如果她早点来,便能提前阻止,也不至于发生这样的惨剧了!惠昭仪死,她也活不了啊!
私通妃嫔,这种罪,足以抄家灭族!可宇文曌不想将此事闹大,简单知会了沐二爷之后,便一把火烧了迎宾阁,对外宣称,惠昭仪和唐诗敏因逃脱不及,被活活烧死在里面。
但明琅跃上枝头,看了个真切。
唐氏被拔了舌头,砍去四肢,装进一个泡了盐水的坛子,尔后,眼睁睁看着那曾经被自己舔过的肌肤,一点一点从惠昭仪的身上剥离,这些还远远不够,暗卫又拿出铁梳,将惠昭仪的血肉和内脏层层刷去,最后只剩森森白骨。
惠昭仪是被活活折磨死的,唐氏却是被生生吓死的。
经此一事,明琅心里对宇文曌有了新的认识:这个帝王,绝对变态!他受不了别人挑衅自己的权威和尊严,不管惠昭仪为后宫做出过多大贡献,一旦触碰了他的底线也只能落个如斯惨淡的下场。那道貌岸然、德厚流光的外表下,赫然藏着一颗狠辣歹毒的心。但同时,明琅也有了另外一个认知,宸妃和沐文昊不仅有了夫妻之实,还珠胎暗结,犯下如此重罪却依旧荣宠不衰,由此可见,宇文曌对宸妃当真是爱到了一定的境界。
入夜时分,宇文曌探望了病重的老夫人,从惠安院出来,路过灵堂时往里瞅了一眼,面无表情地问道:“沐小姐呢?”
福公公也往里看了看,想说,沐小姐就在里面呢,但很快,他明白过来陛下指的不是沐岚,而是沐轩,他恭敬地答道:“沐小姐帮着沐二爷准备了唐诗敏的后事,来不及歇息又去往了大夫人的院子。”
“哼!她一个小丫头片子,又不是奴才,府里还缺了使唤的人?”宇文曌想起那纤弱的女子苍白的脸,心头突觉烦闷。
福公公是个人精,沐四小姐那天人之姿,放眼天下,也就宸妃能与之相比,再过两年,只怕她的姿色更要在宸妃之上,难怪陛下会对她高看两眼了。可她还小,远不到选秀的年龄。陛下想关心,又不好做得太过。福公公笑呵呵地道:“陛下,奴才一把年纪见过不少人,但像沐氏姐妹这般孝顺的当真罕有,她们俩呀,当得起贤德之名,若陛下垂青,可赏些御用的好东西给她们补补身子。”
宇文曌的脸色缓和了些:“甚好。把千年人参和天山雪莲准备两份给沐大小姐和沐四小姐送去。”
“是!”福公公喜滋滋地应下,又试探地道,“陛下,凤栖书院挺宽敞的。”
凤栖书院坐落于皇宫西郊,是请了有名的先生教习公主们的地方,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但宇文皇室向来注重培养公主们的综合素养,宁西公主便是其中的佼佼者。当然,也有些身世显赫的郡主得皇帝特赦入学的,譬如:朵朵郡主。
宇文曌的眉头一皱:“她的身份会不会低了些?”
只说了“她”,福公公却改口称了“她们”:“她们是沐神将的女儿,沐神将为国捐躯,陛下这是在给沐神将恩典呢。”
宇文曌的眉头舒展开来,只要她入学,岂不是天天可以见到?他心情大好:“回去拟旨吧。”
福公公奉承地笑着,陛下心里未必没有主意,但他就喜欢从别人口里说出来。两个字——爱装!
今晚,看了那场酷刑好戏的不止明琅一个,还有娇弱不堪的李姨娘。
习秋解开李姨娘的穴道,施展轻功,将她带回了院子。不多时,明琅缓步而入,她的手里抱着熟睡的沐长青。
李姨娘早在唐氏的舌头被拔下来的那一刻就吓晕了过去,习秋用薄荷熏醒了她,扣着她的头,强迫她看完了整场酷刑。她本染了风寒,高热不退,经此一吓,发了一身的汗,反而好了许多。
她跪在地上,战战兢兢,心底的惶恐无以复加。
明琅抱着沐长青,意态闲闲地坐在了对面的扶手椅上,笑,似是而非:“哟,李姨娘这是怎么了?你毕竟是长辈,是三少爷的生母,怎么跟我行如此大的礼?若让祖母瞧见,以为我刻薄庶母,这可怎么好?我温柔的贤名可就没有了哦。”
习秋一把将李姨娘拧了起来,像拧着一副随时可能散架的骷髅:“李姨娘,没有小姐的允许,你连跪着的机会都没有!”
李姨娘咽下口水,浑身发颤:“四……四……四小姐……”
明琅不理她,随手拂落了身前茶几上的杯子和点心,瓷器乒乒乓乓碎了一地。她再将沐长青平放其上,微笑着,拉开沐长青的襁褓。没了束缚,沐长青手脚一松,霍然惊醒,“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
李姨娘心惊胆战:“四小姐!你要做什么?”
“我做什么?”明琅很是无辜地眨了眨眼,像小鹿斑比,很可爱很无害,“我拿回属于我的东西呀!”
“属于你的东西?”李姨娘不安地颤声道。
明琅取下沐长青手上的银镯子,睁大了眼眸:“哎呀,李姨娘,你都懂得将麝香藏在我三弟弟的镯子里,用来打掉我娘好不容易怀上的胎,我还以为你很聪明呢!可聪明的人记性怎么这样差?你难道忘了,没有我提醒你,你早就死了,三弟弟也生不下来,他的命是我给的,我不高兴了,所以我要拿回来。”
说到最后,明琅粉唇嘟起,简直可爱得一塌糊涂,但她越是天真,李姨娘越是恐惧,李姨娘觉得,四小姐根本是个疯子!
明琅没给孩子穿戴过衣衫,解不开,她索性学了夏侯奕,用内力将沐长青的衣服震了个粉碎。她的力道控制得炉火纯青,没弄伤沐长青,却是吓得他哭天喊地。
恐惧如山倒,压得李姨娘喘不过气来:“四小姐!我错了!你放过三少爷吧!我再也不敢了!我一时鬼迷心窍听信谗言,这才犯了错!四小姐,你大人有大量,绕了我们吧!”
“世上但凡上当受骗之人,都是因为有私心、有贪欲。错不在别人,在你自己。”明琅严厉地说完,李姨娘一怔,明琅扬起一枚银针,划开了沐长青的右手。
像被踩爆的水球,鲜血砰然射出!
“啊——”李姨娘受不了了,看别人行刑她只觉害怕和恶心,但儿子当着自己的面被伤害,她连死的心都有了!
“四小姐!你放过三少爷吧!你要怎么对我都行!我求你!不要伤害三少爷!”
“告诉我,你心疼吗?”明琅弱弱地问。
李姨娘像筛糠似的点头。
明琅运足内力,越来越多的鲜血溢出,“你可知道,我娘等了多少年才等来腹中的胎儿?你心疼,她不疼?你儿子是人,她的就不是了?若非她心善,捏死你这种毫无身家背景的姨娘跟捏死一只蚂蚁又有什么不同?”
李姨娘满面泪水:“四小姐,我错了……”
啪!
一条毒虫遽然从沐长青的伤口飞出,明琅眼疾手快地一拍,将它拍成了一坨烂泥。李姨娘大骇!儿子体内怎么会有那种东西?难道——
明琅扔掉手里的帕子,又取出金疮药,给沐长青止了血,嘲讽地笑道:“这对镯子是在东街十里的黄记珠宝铺买的吧,呵呵,那可是沐长恩名下的产业,你这个娘亲,做得可真好!。”
习秋松手,李姨娘一下子瘫在了地上,她连起身都忘了,就那么爬过去,用襁褓裹住冷得发抖的沐长青,紧紧地抱在怀中。是的,昨天唐氏走后,她马上追了上去,问她,自己该怎么办?唐氏给她想了个法子,让她去黄记珠宝铺买有暗格的镯子,往里塞点儿麝香,她再泡点冷水感染风寒,大夫人一定会把长青接到身边……这一刻,她如何看不出自己被算计了?一石二鸟,唐氏真的好狠心!
“你知道陛下为何能轻轻松松地杀了惠昭仪和唐诗敏吗?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是天下的主宰,想杀谁便杀谁了。同理,你是侯府的姨娘,我便是你的主子,想把你剥皮抽筋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救你一次,饶你一次,我已经很对得起周妈妈的养育之恩了,从今往后,你再作奸犯科,唐诗敏和惠昭仪的下场,你便任选一个吧!”
冷声说完,明琅转身离去。
习秋暗自叹息,小姐何苦给自己留个隐患呢?应当杀了李姨娘才对,反正伤心过度、熬不过风寒的人多的去了,老夫人又病着,根本不会过问一个姨娘的死活。
谁料,明琅还没跨出大门,李姨娘失声大叫:“四小姐!请把三少爷带到大夫人的身边吧!”
她明白了,唐诗敏和沐长恩想吞了长房的家业,就绝不会允许三少爷平安长大,一个卑微的姨娘,护不住这个孩子啊!唐诗敏虽死,但沐长恩犹在,那也不是省油的灯。侯爷没了,老夫人病了,如今的长房,都得靠大夫人撑着,靠四小姐护着!
习秋愣住了。
明琅转过身,脸上已没了先前的无辜可爱,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冷漠和沉稳:“看清形势了?知道自己护不住沐长青了?但我不是做慈善的,对同父异母的弟弟没有感情,我凭什么要帮你?”
李姨娘此时已恢复了一些镇定,她壮着胆子道:“四小姐今晚当着婢子的面救了三少爷,顺便揭发了二夫人和二少爷的恶行,难道不是想将婢子收为己用吗?”
明琅笑了笑:“你错了,我只想让你内心愧疚、时刻惶恐而已,你对我,根本没用。”
语毕,明琅又朝外迈了一步,李姨娘抬高音量:“一个月!给婢子一个月的时间!婢子会向四小姐证明婢子的能力的!婢子只想三少爷活着,婢子哪怕粉身碎骨、玉石俱焚也在所不惜!”
明琅走过去,将哭累了再次陷入沉睡的沐长青抱入怀中,淡淡地道:“十天,我没耐心。”
出了院子,漫步在无边的夜色里,习秋环视四周,确定安全才低声问道:“小姐,你当真信任李姨娘?万一,她还是想害大夫人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