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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年轻乞丐分出人群,扑在小乞丐身上,用腰背护住在地上翻滚哀嚎的同伴,土兵们的棍棒如雨点般落在他的肩上、背上、头上。年轻人昏倒在地。
一个女丐试图过来扶他一把,被一个土兵劈手薅住发髻扯翻在地,女丐惊叫着挣扎着,破衣烂衫在争斗中碎成布片,露出白馥馥的一块皮肉。一众土兵哄闹起来,有人指指点点声言某日某日在街边林地里曾与之有过一段露水情缘,再绘声绘色地细表行乐时的经过,惹起更多的土兵哄然大笑。
丐女羞不可当,捂面窜逃,土兵围成一圈,拦着不放,推推搡搡,嘻嘻哈哈。丐女羞愤至极,猛地抱住一名土兵,张口就咬,土兵哀声惨叫,耳朵已经少了半截。他的同伴抢步过来,挥拳猛击丐女头部,一拳下去,丐女的牙齿反咬的更紧,咔嚓一口,耳朵齐根而断。
受伤土兵发声狠,猛地挣开丐女,不顾耳朵血流如注,夺了一根哨棒兜头就打。丐女额头中棒,仰面跌倒。土兵不依不饶,挥棒如风,棍棒即如雨点般地砸下去。一个精壮的乞丐蓦然大吼了一声,一头撞向土兵的小腹,将他顶翻在地。
凶狠的报复接踵而至,十几杆棍棒密如风雨般追打过去,那乞丐顿时满脸是血。
一截带着污泥的白藕凌空飞向打人的土兵,一名丐妇双目如血,饿狼般地嚎了一声。土兵们为这气势所摄,愕怔地望着她,竟是不知所措。丐妇的目光如饿狼般凶狠。
呜――
半截砖头夹着一股恶风正中一个土兵的面颊,血一下子流了下来。
又是一声凄厉的惨叫,一个瘦弱的乞丐,手持尖刀偷袭了一名快手,尖刀在快手的腰上捅了个血洞,快手捂着腰杆晃了两晃,栽倒在地。
臭要饭的竟然敢造反,世上竟然还有这等事?!猝然遇袭后,土兵们乱了阵脚,慌慌张张开始撤退。
初战告捷,乞丐们信心大增,青菜、萝卜加板砖、石块,雨点般地袭向全副武装的土兵。土兵士气大堕,丢弃枪棒,抱头窜逃。尝到甜头的乞丐得寸进尺,穷追猛打,两个莽撞的乞丐联手捉住一名落单的土兵,不顾那土兵跪地告饶,用短棒猛击头部十数下,末了,将脑袋碎成血葫芦的土兵丢入街边臭水沟里,任其慢慢窒息而亡。
崔力要的就是这个结果,他拦住准备退走的郑虎,上气不接下气道:“不得了,贱民反了,再不下狠手,怕是镇不住,若是丢了城,你我都是死罪。”郑虎默了会,把牙一咬,喝令士卒动用弓弩。从混乱中清醒过来的土兵立即组织了反攻,一排排的羽箭射过去,成排的乞丐栽倒在地,形势猝然逆转,已经溃不成军的土兵凭借着兵器之利重新占据了主动。
一场凶狠的报复就此拉开帷幕,那些倒地未死、同伴又来不及救助的乞丐,成了土兵们的出气筒,刀砍枪戳下,瞬间变成一滩烂肉。
冲突短暂而酷烈,两名快手和三名土兵阵亡,二十多人受伤,其中一人后脑勺开花,陷入深度昏迷中。乞丐被杀十八人,伤者无数。
尸首和鲜血让双方同时惊醒过来。城中尚有数千乞丐,站着不动任人砍杀,也不是一时半刻能杀完的,土兵多未经历过战阵的洗礼,上阵杀敌,只凭一腔血气之勇,冷静下来,人人怕的直打哆嗦,士气低落到了极点。那些临时借来凑数的“兵”,则早已在混乱中逃去一空,不仅带走了刀枪,更将成捆的羽箭背走。
郑虎检点士卒,所部不足五十人,每人所剩羽箭不足五枝。
而在乞丐一方,也明白了官军手里的刀枪不是吃素的,弓箭虽然射的不够准,但近距离攒射,杀伤力也着实惊人。故而乞丐帮人数虽然占优,却也不敢造次。
双方很有默契地脱离了接触,遥遥对峙,谁也不敢擅自挑衅。崔力几番催促郑虎进兵无果后,拂袖而去,一眨眼的功夫后,他躲进了县衙后院的地窖里,用木棍抵死了门,心安理得地做起了缩头乌龟。
县衙四周的乞丐越聚越多,如镶了一道黑箍。乞丐们吸取教训,放弃使用暴力,他们手牵着手,排排围坐在地,口中吟唱着上门乞讨时的歌谣小曲,声音嗡嗡嘤嘤,恰如庙中和尚们的诵经声。
为策安全,郑虎命令土兵徐徐退入县衙,坚守不出。
县衙瘫痪,土兵被围,成武城里城外的恶少年得了意,一时呼朋引伴,群起而出,手提板刀利斧,劈门入户,抢掠钱财,****妇女,直将恶事做绝。到黄昏前后,城里城外四面八方腾起十余处烟柱,百姓嚎哭之声惊天动地。
乞丐帮见有机可乘,趁机向官府施压,提出只要释放陈大喜等人,并将杀人凶手郑虎、韩资、冯布等人交出,他们便撤除包围,并协助官府捕拿恶少,稳定局势。
县令薛戎和县丞冯荫外出公干,县尉崔力不见行踪,主簿又告假未归,成武县衙群龙无首,没人能做的了主。以此回复乞丐帮,乞丐们认为官府是在消遣他们,立即拿出杀手锏:一百零八名乞丐担来一百零八担大粪,用长柄舀勺灌满粪汁往县衙里泼洒,堂堂成武县衙上空顿时一片愁云惨雾,恶臭传出数里之遥。
远在城东河堤查办官吏贪污一事的县令薛戎闻报大惊,向县丞冯荫说道:“贱民作乱,围攻官府,城中宵小趁势胡为,搅的庶民难安,土兵不能禁,看来只能求助于清海军了。”冯荫劝道:“地方出现民变,循例该向刺史申请派兵镇抚,绕过曹州直接向清海军求助,于法理不合。”薛戎道:“曹州距此百里,调兵百人以上需郓州发签,远水难救近火。解民于倒悬,乃牧民官的本分,薛戎岂敢爱惜羽毛而伤百姓?此事由我做主,与公等无涉。”
见薛戎决心已定,冯荫等人不敢再劝。
主持军务的清海军副使尹牧接到成武县的求助公函,立即升厅聚将,自任戡乱军主将,以桑容为副将,李茂为参谋,率一营五百士卒开赴成武县城平乱。大军进城先封锁四门,强行驱散了围困县衙的乞丐,救出阖衙官吏,旋即,以清海军官健为后盾,成武县捕快、土兵为先锋,进行满城大搜捕,一口气抓了两百多作乱的暴民,县衙监狱人满为患。
这两百多暴民中绝大多数都是乞丐帮的乞丐和城中无赖,也有部分摩岢人,他们中的一个名叫摩岢足实。
第047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摩岢足实是因为袭击大唐官健而被捕,他违反禁令夜晚上街,行动鬼鬼祟祟,逻卒欲拦截盘问,摩岢足实撒腿就跑,双方由此扭打起来。
这个人很快就落到了李茂的手里,李茂并不懂什么审讯技巧,但他看准了摩岢足实不是什么有种的人,便在刑讯室里摆上了全套刑具。望着那些造型古怪的恐怖刑具,听着隔壁刑房里的鬼哭狼嚎,摩岢足实顿时崩溃,双腿软的像烂面条,不等李茂发问就来了个竹筒倒豆子,把自己所知道的,不管李茂想不想知道,尽数倒了个干净。
他承认自己那晚见过大悦花,但否认是虐杀大悦花的凶手,为了自证清白,他供述说大悦花的确是他叔父拐带的汉家女子,她本是绛州一户小康人家的女儿,名叫杨玉,四岁时随祖母上街买菜被摩岢术用一颗糖骗走,事涉摩岢族,当地官府不敢管。
杨玉的祖母悔恨不及,投井自尽。母亲哭干眼泪,郁郁而终。父亲因为扬言要上京告御状,被当地官府收监,后莫名其妙死在狱中,好端端的一个家就此破败。
大悦花长到十六岁时出落成摩岢族有名的美人儿,追求者甚重,长老摩岢拨的孙子摩岢初也对她垂涎三尺,穷思不能得,以致于变得有些神经兮兮。据摩岢足实交代,那晚他叔父交代他去跟大悦花商议,要她诬告陈数强奸,籍此挑起争端逼迫县令薛戎答应他们的要求。摩岢足实痛哭流涕道:“我深爱着大悦花,我怎么忍心去伤害他,我在她的寝帐前徘徊又徘徊,从月亮升起到月在中天,我都没有勇气跨进她的寝帐。后来”
“后来摩岢初过来劝我,让我把这个难办的事交给他去办,我明知道他是不安好心,但我真的不能面对大悦花,她是那么的美丽,那样的纯洁善良,我软弱的毛病又犯了,我把她拱手让给了别人。”
李茂道:“你的意思是摩岢初强暴并杀害了大悦花。”摩岢足实道:“她居住在后营,和几位德高望重的老么么住在一处,只有我们这样的子弟才能接近她的寝帐,那晚我四更初才离开,除了摩岢初,我实在想不起来还有旁人,而他,可恶的初,早就像野狼一样窥伺着她。他一定觉得我叔父准备抛弃这个可怜人,才不顾一切地侵害她。”
摩岢足实捂面痛哭,神情倒也不像是作伪。
李茂道:“你既然是真心喜欢大悦花,为何又要去逼她,你叔父许了你什么好处?”摩岢足实擦擦泪水道:“他许我事成后做他的随扈,等熬足了资历,就做大刺马,再做首领。”假扮书记的陈数暴怒而起,吼道:“愚蠢,愚不可及!他是在利用你,你连这也看不穿吗?”摩岢足实认出是陈数,顿时脸色黢黑,张口结舌不敢吭声。
事情已经弄清楚,但要抓人,证据还不够,李茂与薛戎商议后,求见尹牧,请其发兵摩岢人大营抓捕摩岢初。尹牧不肯发兵,声言抓人是地方捕快的事,与驻军无干。李茂碰了一鼻子灰出来,脸色有些不大好。
正想着心事,忽被桑容拦住,桑容笑嘻嘻道:“听说摩岢人挺难缠,需要兄弟帮忙只管说话。”桑容一向对李茂不大恭敬,此刻主动提出帮忙,倒让李茂有些吃惊。然箭在弦上,李茂不及多想,当即恳请桑容出兵相助。桑容是副将,也是军使于化隆的心腹亲信,不必有尹牧的军令也能调动全军三分之一的兵马。
不过尹牧既然发话不肯帮忙,桑容也不愿跟他顶着干,他点选了一百五十名士卒,以请客为名浩浩荡荡地开上大街。李茂则按二人议定的计策,督促冯布率三十名捕快闯入摩岢人大营。大唐官健盛兵相待,捕快如狼似虎,摩岢人顿时傻了眼。
以摩岢拨为首的族中长老欲煽动族人聚众抗拒,摩岢术喝道:“公然抗法,类同造反,授人以柄,将来怎么在成武县立足?”
摩岢拨冷笑道:“你别忘了足实在他们手里,他从来都是个软蛋,扛不住他们的威逼利诱,指不定就把谁供了出去!你放他们进营来,究竟是何居心?”
摩岢术道:“我襟怀坦荡,无愧于天,我能有什么歹毒心思?”
摩岢术的骤然强硬,让摩岢拨十分不安,他本能地觉察到了危险,却无力阻止,按族规首领有临机决断之权,他虽有办法撤换首领,但那需要时间和一个很好的借口,现在两者都不具备,他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摩岢术打开营门接入李茂。
李茂取出薛戎发下的捕人令签,言明摩岢初涉嫌虐杀大悦花,要将他逮捕归案。
摩岢族人闻言轰然大乱,俱道官府诬陷好人。摩岢术压服众人,与李茂商量道:“初是我族长老摩岢拨大人的幼孙,拨长老四代单传,只这一个幼孙,官府可否网开一面,交给他父亲严加管教?”摩岢人首领的这番话饱含深意,明着是在维护摩岢拨,实际却是把摩岢拨的软肋透露给李茂。
李茂从陈数和摩岢足实口中得知,摩岢术虽为摩岢族首领,却无实权,老谋深算的摩岢拨利用长老会将他玩弄于股掌之中。摩岢初是掌权长老摩岢拨独子摩岢名的独子,家族未来唯一的希望,公布他的罪恶,抓他入狱,对摩岢拨无疑是毁灭性的打击,老家伙很可能从此一蹶不振,丧失幕后操纵摩岢族的能力。
想通了这一点,李茂忽然大悟,摩岢术是在向他递送橄榄枝,欲和他缔结联盟。他的心头不觉飘过丝丝寒意,如此看摩岢足实当街袭击官健很有可能是摩岢术的有意安排,他痛快招供本就在摩岢术的设计之中,而自己则在不知不觉中被摩岢术利用了。
他望了眼貌似忠厚的摩岢术,不动声色地说道:“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摩岢族果然还认自己是大唐的臣民就不该阻挡执法。”
摩岢术连道不敢,一面喝住蠢蠢欲动的武士,一面打发随从去把摩岢初带来,随从不久返回,声言摩岢初不在营中。青墨喝道:“有人亲眼见他进了大营,而今长翅膀飞了吗?再不交人,我们可就要搜了,果然搜出来,你们免不了一个窝藏之罪。”
“这”
摩岢术沉吟起来,身边有人劝道:“大唐的臣民岂可知法犯法,我等世蒙天可汗的眷顾,更该知法守法。”说话之人是长老摩岢敬美,摩岢术在长老会里的唯一支持者。
摩岢敬美在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