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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幼梅眼见杨宗志面色如常,才轻轻露齿咯咯一笑,无限欢愉的道:“你……你睡了可有整整一天了哩,杨……杨大哥!”
杨宗志愣住道:“这么久了……那……”他说到这里,想起自己梦中所见,不由得心头一黯,欲言又止。
费幼梅凑近小脑袋,喷出淡淡的女儿家清香,轻笑道:“你别想这么多了,那个人……那个人已经被人救走了……”她说了两句,面色透红的朝一旁的费沧瞥了几下,费沧双眼望着屋顶,没好气的道:“我先出去了。”说完快步而出。
费幼梅才在费沧留下的矮凳上坐下,素手在身后微微的一转,转出一个瓷盘来,露齿娇羞道:“杨大哥,我熬了些稀粥,你……你要现在趁热喝了么?”
杨宗志唔的一声,轻轻抬起身子,转眼向窗外看去,见到此刻竟然已是天色昏暗,回想起比武之时,还是清晨,自己本想将固摄一刀斩杀,可是就在落刀之极,那附骨寒气却又无巧不巧的涌了上来,上次这寒气发作,还是第一次见到忽日列的时候,当日这寒气发作起来,自己险些被吐蕃大军生擒活捉,自那以后,这寒气便好像失踪了一样,再也不见踪影,没料到今日这寒气发作的好生不是时候。
杨宗志心头遗憾的叹了口气,忽然察觉到嘴边微微一热,展眼看下去,才发觉一只小小的汤勺喂到了自己的嘴边,汤勺里是热气腾腾的稀粥,握着汤勺的那只玉洁小手,却又带些微微的颤抖。
杨宗志抬起头来,对上一双星光般灿烂的希冀秀眸,此刻窗外黑尽,但是客房中燃上了一展昏暗的火烛,火烛在远方嗤的一声脆响,火光便跳了一跳,杨宗志看着面前秋水伊人,闻着她身上散出的几缕幽香,轻轻转了转头,强笑道:“我……我还不饿。”
费幼梅的眼神不由露出一丝失望的暗淡,轻轻垂下了螓首,杨宗志看见,心头也觉发软,又道:“谢谢你……给我熬粥。”
费幼梅不敢抬头让他看见自己眼角的珠泪,轻声宁息道:“谢我……作甚么?”
杨宗志听着这娇滴滴的赌气撒娇说话,恍惚着心想:“好个楚楚可怜的小丫头。”只是转念,却又想道:“我一身情债,已是纠缠不清,怎可……怎可再将这纯洁的小丫头拖了进来?”与他倾心相交的女子里面,有的是当今天子的亲生妹妹,还有的却又是西蜀逆贼的宝贝女儿,更有甚者的是,就连北方四国的小公主赛凤姑娘,也对他情真意切,更是为了他反了自己的父王。
杨宗志每每回思,便会头大无比,这些女子之间的身份地位如此特殊,而且敌对,他不知该如何安处她们,才能做到面面俱到,不怠慢了其中某一个。此刻费幼梅低头垂眉的坐在自己面前,两只小手儿可怜巴巴的捧着热腾腾的瓷盘,呼吸渐渐急促,甚至……仔细一些,都可以听见她呼吸时,鼻子嗡嗡的,好像堵住。
杨宗志想起她孤身一路跟着自己来到江南,初时自己只以为她对自己和莫难心怀仇恨,所以想方设法的要搅乱旗主之争,直到后来,这小丫头对待自己的态度越来越软,更是偷偷为自己作下了许多事情,杨宗志知道,此刻自己只要低下头去,哄劝着她说上几句讨饶贴己话,说不得就会让她转悲为喜,但是……
杨宗志的心肠硬了一硬,转身从床上站了起来,静静的道:“费姑娘,你心肠好,放过了我和莫难大师对你的得罪,我自然……感谢不尽,夜了,我想出去走走……”他说完了话,便掀开房门而去。
房门咿呀一声,开了却又闭上,客房内无比宁静,费幼梅垂头坐在床边,娇躯恍若石化了一般,一动也不动,过了不知几许,她忽然小嘴吟的一声轻茹,一滴晶莹的泪珠坠落在瓷盘之上,发出叮的一声脆鸣
第三百四十六章 针锋 之四
初秋之夜,天色已经带有一些湿湿的凉意,杨宗志漫无目的的走在幽静的花园之中,抬头一看,天空中一轮皓月当头,常言说明月千里寄相思,此刻自己心头,想的又是何人?他手抚额头,额头上还有一个大包,今日他眼见情势危急,想也不想便用自己的脑门撞上了固摄的面庞,撞得固摄鼻血横流,自己的额头此刻仍旧隐隐作痛。
杨宗志叹了口气,走到一处月下可见的石凳上坐下,心想:“今日杀不了固摄,日后不知还要留下多少隐患,明日一早,自己便会启程回洛都,皇上见到自己,更不知还有多少诘难,杨宗志啊杨宗志,你岂可还在这里儿女私情。”
石凳冰凉,人坐在上面便会感到凉意从腹下涌起,杨宗志又懊恼的心道:“这秀凤在自己身上种下寒气,初期自己并不在意,今日这么一发作,才是误人误事,叫人好不着恼,下次若是再能见到她……定要……定要!”
他方自想到这里,忽然身后一个静幽幽的清婉嗓音传来道:“喂,你今日没事的罢?”杨宗志听在耳里,默不作声的摇了摇头,却又立时浑身僵住,着急的转头看过去,见到……梦中那青衣长裙的素淡仙子,此刻竟然真的走到了自己的身后。
杨宗志的面色一僵,眨眼看仔细,即要发怒,却又硬生生的忍住,心头止不住的想:“她……她来作甚么?”秀凤走近过来,低下小脑袋对上他的面孔,眼眸狡黠的左右乱转,轻笑道:“哼,这么横眉冷对的作甚么?谁……谁得罪了你么?”
秀凤嫣然一笑,神情仿佛是友最最亲昵的情侣之间打情骂俏,但是杨宗志心头却是冷汗直冒,秀凤笑的越发轻松快意,他的心头便越发没底,这天下间唯有一个女子,他一点也猜测不透,便是面前这笑魇如花的素淡女子,这女子一时间会好像娇蛮的小丫头一般,牵着自己的大手漫步在危机四伏的凤凰城中,还有余暇去摘下路边的野花,让杨宗志给她亲手戴上。只是她面容一转,却又是凤舞池的传人之一,更是大宛国的尊崇公主,处心积虑的设下各种阴谋布局,只为了谋夺南朝的大好河山。
现下秀凤摆出一副娇痴茹诺的俏模样,宛若杨宗志第一次见她之时的情形,却也引起了杨宗志被她所骗的气恨,杨宗志嘴角牵动,便想破口大骂,但是转念想:“骂她又有何用,徒逞口舌之快而已。”便又吸气忍住。
秀凤伸出一只葱白的手指头,在自己平滑的脸颊上点了几点,嫩肉软软,一点之下便露出一个深深的酒窝,她又轻轻展颜娇声道:“嗯,你此刻定是在心头大骂我的吧,一来骂,这女子好不要性命的么,上次说过了再见便是死敌,她怎么敢……她怎么敢自己跑来送死?再又骂,这丫头到底又在打什么鬼主意,我可万万不能上了她的当!”
杨宗志眉头跳动,心想:“好个聪明的丫头!”这秀凤口中所说,正是他此刻心中所想,身边环境幽静,圆月当空照下,身边的树林草丛里,不时传来蟋蟀唧唧的叫声,此情此景,若是被有心人看见,只觉得这男才女貌的二人,脑袋凑在一起,正是一对神仙眷侣,倚作一处好不轻怜蜜意,羡煞旁人,哪知这二人却是勾心斗角,句句珠玑,字字针锋相对。
杨宗志嗅着秀凤身上若有若无的清淡女儿香,忽然轻笑道:“猜的倒是不错。”
秀凤的眼前一亮,杨宗志初见她时,眼神震惊,却又带着掩饰不住的恨意,此刻转瞬之下,他便将所有的这一切都藏在了深邃的眸子后,再也看不到一丝一毫,只让人觉得他温柔的笑着说话,看上去好不亲切。
秀凤噗嗤一声,娇笑道:“人都说南朝的杨少将军机智百变,秀凤过去只见你勇猛无比的样子,今日一见,才是算是名副其实。”她神色甚是欢愉,仿佛心中毫无芥蒂般,又咯咯娇笑道:“不过你笑的这么勉强,心里定然还在怪我,怪我阻了你去杀固摄,是也不是?”
杨宗志眯住眼睛,更是让人看不透他眸中的神采,他笑道:“这可不敢,我自己头晕腿软栽倒在地,这罪过怎么敢怪到秀凤姑娘的身上。”
秀凤伸手掩住小嘴,噗嗤一笑抑制不住的欢笑道:“还说你聪明机灵的紧,不过这么一会,便又变笨了么?”
杨宗志收住笑容道:“怎么了?”
秀凤闭口不答,却是娇躯一转将杨宗志座下的石凳抢过去一半,然后整个肉绵绵的娇躯斜靠在他的背上,也如他一般抬头看着月色,此刻情形,相比起几个月前他们在西蜀决裂时候,两人打斗之后,一同坐在黑压压的树梢之下,靠着说话,何其相似。
秀凤娇软的身躯坐下,便显得香臀儿挺翘,细腰柔软,顶在身后好生旖旎春光,杨宗志却是眼观鼻,口观心,如坐针毡动也不敢多动。秀凤轻叹着道:“我留在你身体里的寒气,你当真是一点感应也没有的么?”她说到这里,脸色幽幽的红了一片,轻轻转过头去,不让杨宗志看见,接着又道:“这寒气乃是我自小以来多年修炼的纯阴真气,它随了我这么多年,与我的……与我的脾气秉性也是暗自相通的呢,所以只要我一催动,它也会生了感应,而且它只要到我身边,我……我便会提前知道。”
杨宗志听着耳边轻言解语,浑身却是冷冷的僵住,他回想过往,猛道:“那……那前几日我在苗寨里偷听到你们说话,你……若是能够感应,岂不是早就已经觉察我来了?”
秀凤静静的嗯了一声,杨宗志又抢道:“怪不得我今日要杀固摄,这寒气早不早迟不迟的,便会发作,既然你已知我来,怎么会不劝阻固摄,而任其亲自出手,是……是觉得他甚有把握将我杀掉的是吧?”
杨宗志说到这里,心头一动,再道:“不对,今日你若要助固摄,只需要在我们比拼的时候催发寒气,我便万难抵挡,你偏偏要在我杀固摄的时候才动手,你……说不得你是想借我的手,将固摄打伤,却又不取他的性命才对,唔……那天在苗寨里,你拼命的说起赛凤的事情,说不定就是想让我心头怒起,不辨真相的破门而入,与固摄拼个你死我活,你……你才好坐收渔翁之利,是不是这样?”
杨宗志越说越是心惊,到了此刻才知自己过去实在是小看了这温柔似水的秀凤,秀凤咯的一笑,越听却是愈发满意,止不住回头露出梦幻般的娇魇,娇气道:“你果然不是个粗莽的武将,这样的你,才是真正的你。”
杨宗志哼的一声,见到她顾左右而言其他,便不想再与她搭话,秀凤孤坐了一会,忽然轻轻叹了口气,幽幽的道:“我真的是在拿赛凤那傻丫头来激你的么……”
杨宗志紧闭嘴唇,暗自想:“任你再口生莲花,也休想我再与你说一个字。”秀凤叹息道:“喂,你想不想知道,赛凤她现在究竟怎么样?”
杨宗志将双眼也闭住,仿佛石佛一般,入定过去,秀凤愠怒道:“好个没良心的郎君,人家为了你众叛亲离,差点就这么死了几回,你却如此无动于衷。”
杨宗志眉头一跳,忍不住开口道:“赛……赛凤姑娘到底现在怎么样?”这秀凤若是说些其他什么,他自问都不会开口说话,但是秀凤此刻却是说起了赛凤,而且口中说的凄凉的紧,杨宗志对赛凤实在负疚的多,还是忍不住搭了话。
秀凤气鼓鼓的道:“你当真还记得赛凤那痴情的傻丫头么,她为你发了疯,怎么也没听说你去看看她,又或者找她?”
杨宗志心头一沉,恍惚的道:“疯……疯了?”那日他曾在苗寨中听到固摄与秀凤说起赛凤疯了的事情,当时他心头难过,却又怀着一丝希望,只希望这是他们胡说八道,此刻在秀凤的嘴中证实了一切,杨宗志只觉得心乱如麻,回想起在望月城中,赛凤白衣翻飞,从城楼上一跃而下,被自己无赖的抱进怀里,那娇羞怯懦的艳丽模样。
秀凤回头瞥了他一眼,见到他眼神傻呆呆的望着地面,眼角微微闪动,月色照下,恍若起了雾气,秀凤心头一软,幽幽的道:“赛凤最开始听了你在凤凰城中战死的消息,真的急的发疯,后来……她去偷偷的将你的尸身抢回来,然后将面目全非的尸身掩埋了,自己在那墓穴旁接了草庐,便这么守在草庐中,不吃不喝,过了不到半个月,我和爹爹再去看她时,她已经行迹憔悴,便是我和爹爹,她也认不出来了。”
杨宗志胸口蓦地剧痛,赶紧转过头去,任由两行泪水滑过面颊,他不敢发出声息,只得咬紧自己的嘴唇,将嘴唇咬得青紫一片。秀凤虽然看不见杨宗志的模样,但是他们二人背靠背的坐在石凳上,自他宽厚的背身上传来的战栗,她依然清晰可见,秀凤心头更是柔软的发酸,再甜腻道:“你莫这么伤心,后来……后来我在少林寺中见过你之后,便……便快马的回了凤凰城,将你没死的消息都告诉给了赛凤,那丫头听了之后起初还不相信,后来我赌咒发誓绝不骗她,她才是信了我的话,你人没死,她留在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