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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尸佼不才,愿奉上一支剑舞,为岳大将军凯旋助兴。”众目睽睽之下,少年笑得清雅而温柔,轻轻一抬手,拔出了腰间佩戴的木剑。木剑无锋,并无伤害力,献上一舞也无妨,看着少年眼底的笑意,秦孝公微微颔首,算是允了。
伴随着铮铮乐声,尸佼挥剑起舞,动作翩跶而轻灵,像是一只灵巧的仙鹤正展翅翱翔。乐声渐渐紧凑了起来,尸佼也随之加快了舞步,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席上的各人,将每一个来宾的神情与容貌尽收眼底,暗暗默记了下来。
婉若游龙,翩若惊鸿,广袖翻飞。少年神情冷肃,眸光却似鹰一般的锐利,倒显得有几分与年龄不相称的世故老成。而这时,一阵风吹来,掀起孟寒心面上白纱的一角,露出半张绝色的容颜,尸佼乍一瞥见,惊得差点一个踉跄跌倒在地。
待到回过神来,尸佼将那个踉跄掩饰成一个华丽的挥剑转身倒刺,抬眸向公孙鞅递了一个眼神,顺着尸佼的视线,公孙鞅也看了过来,微微错愕。虽是周身被白纱遮挡住,但公孙鞅凭借那些细小动作,还是一眼就将她认了出来。
她,原来竟是在这宫里,难怪,这几日跑了好几趟杜府都未寻着她只是,如今她出现在这宫里,到底又是以何种身份自居?看她身边孟寒离的一脸乖顺,公孙鞅更能确定那白纱女孩正是孟寒心无疑!不知不觉间,公孙鞅轻轻皱起了眉头。
乐声渐渐淡去,尸佼收势而立,在灼灼目光下依旧面不改色,只额前渗出了些许细密的汗珠。其实,舞剑乃是一个幌子,而他不但达到了真正的目的,而且还意外地发现了孟寒心孟姑娘的身影,也算是一箭双雕的好运气了。
剑舞结束,尸佼退到了公孙鞅的身边,偷偷地耳语着些什么,而公孙鞅则耐心的听着适时颔首,嘴角一弯笑得端雅清绝。初来秦国,他对于秦国的具体官员结构还不甚了解,早听说尸佼兄心细如发,故而托请他献舞一探,而代价则是一匣子上好的西湖龙井。
尸佼与公孙鞅一般嗜茶如命,彼此又是故交好友,因而很轻巧便答应了公孙兄的请求。只是,公孙鞅这还是第一次发现,尸佼的剑舞竟是如此精湛,就连那宫中的舞师,却也差他几分,此番着实也算是没有被埋没了。
宴会还在继续,但公孙鞅却已无心宴饮,抬眸一看,但见孟寒心与孟寒离谈笑风生,而她们面前的红木小几上,早已是一片狼藉。尸佼见公孙鞅如此反应也未介意,轻轻拾起酒樽,自斟自酌。
“好酒!”尸佼面色微醺,轻轻揽住了公孙鞅的脖颈,动作似有几分暧昧,公孙鞅只当他是醉了,轻轻将他扶住靠在廊柱之侧,尸佼很快便沉沉睡去了,哈喇子流了一身,方才的风雅清傲之态全无,公孙鞅不由深深叹了一口气。
浅抿一口葡萄美酒,再度抬眸时,公孙鞅却发现孟寒心已然离席,只留下孟寒离独自对着一桌子的美食大快朵颐。
困惑之际,乐声突然黯淡了下来,大殿门口,但见一位身着暗红色缠枝纹遍地金撒花长裙,头戴赤金珠花钗环的女孩抱琴而入,定睛一看,抱琴的少女竟是孟寒心。此番,孟寒心乃是盛装,两腮红晕浅生,唇红齿白巧笑倩兮,一头乌发更衬得她肤色莹白如玉。
怀抱古琴,孟寒心微微屈膝福了福,整个人似是笼着一层金光般明艳而闪耀,陌上人如玉,惊艳了众人。
轻轻在蒲团上落了座,琴则横置于小几之上,轻轻一个拨弦,清脆悦耳的琴音发着颤回荡在殿宇之中。献上的,乃是一曲自己熟悉的扬州月,乐声清微湛远,时断时续韵味悠长。
孟寒心本就擅琴,再加上大殿回音效果极好,自己又是一身盛装绝色动人,给人一种惊心动魄的难忘美感。而从她一出场,公孙鞅便被乐声吸引了去,此番,他还是第一次听她抚琴,心中不由五味陈杂。
不知不觉到了曲终,一个肥头大耳的中年男子摇摇晃晃地站起了身来,一双小眼睛色迷迷地转个不停。
“岳将军,你有何事禀奏?”秦孝公难得心情好,笑得满面春风。
“末将不才,想向君上讨要这个琴姬!”岳将军显然是喝醉了,满脸的横肉泛着油灿灿的红光,眼圈也是布满了红色的血丝。
“这”秦孝公有些为难,又看了眼太子嬴驷,迟疑地开了口,“将军若是想要绫罗绸缎,自可请赏,但这个抚琴的女子,却也万万”
“臣请奏!”一位白胡子老儒适时站了起来,生生打断了秦孝公的话,“岳将军为国为民征战沙场,几度三番地立下汗马功劳,如今想要的却不过一介乐姬,君上还是就此赏了吧。”一番语气,抑扬顿挫坚定而温和,教人挑不出错处。
“你”嬴驷再也坐不住了,伸手指向老儒的鼻尖,身子微微地颤抖着,“欺人太甚!”
一番话,带着些许狂躁的咆哮,在群臣面前,他过去从未如此失态过。老儒自知说错了话,便也只得噤了口,灰溜溜地退回了自己的座位,眼观鼻鼻观心。本想巴结岳将军,不料却是惹怒了太子,这该如何收场啊
“但请君上成全!”场面如此尴尬,岳将军却是浑然未觉,一脸正色地对秦孝公轻轻一拜,“臣下甘愿为大秦的江山马革裹尸,此番不要千金重赏,惟愿得此女子罢了。”一番话,毕恭毕敬,秦孝公的心不由渐渐地沉了下去。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七十三章 风波()
“但请君上成全!”岳将军又揖了揖,一脸的坚定和恳切,此情此景,秦孝公颇有几分下不了台面。只是,孟姑娘是自己儿子的心上人,儿子又贵为太子,这事委实有几分难办,到底该如何是好啊
而那厢,嬴驷早已气得发抖,斟酒的宫娥好意相劝,却被他一脚踢开,吃痛地撞在了廊柱之上,额前被擦破了点皮,渗出了殷红的血痕。
宫娥自知此等场合不宜见血,只得福了福身子便随着管事妈妈一同离开了,嬴驷的身旁,及时替上了另一名宫娥,只是被吓得有些束手束脚。太子一向对下人和善,过去,也从未发过这样大的脾气,此番,兴许是气急了吧
“唉,”良久,秦孝公微微叹了口气,“既是如此,这乐姬就”不忍驳了功臣的面子,此番只得选择退让了。
“父君!”嬴驷犹然不肯放手,只得放低了姿态,恳求父君留下孟寒心。毕竟,那可是自己的侧妃啊!那岳将军功劳再大,也不能夺了太子的所好收入囊中,毕竟君臣有别,功劳再大也终究只是一介臣子而已。
“我意已决,驷儿,父君只能对你不住了”秦孝公声音转而轻柔了下来,看向嬴驷的目光也带着几分怜惜,“千金,骏马,美人,你尽管挑。而这孟姑娘,你此番便放过她,毕竟,岳将军多次沙场征战出生入死,也是为了大秦的长治久安”
“这”嬴驷还想反驳,却被秦孝公一个眼神噎了回去,只得做罢。回眸间,无意中瞥见了其他王子,但见他们一脸看好戏的神情,突然明白了些什么,不由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他只道是自己身为太子地位尊贵,却差点忘了这个太子之位是如何得来的。想起母妃的牺牲,身下流的那么多血,那梦魇一般的画面突然在脑海中得到了还原。为了他,母妃付出了一切,而自己又付出了无数的努力,才从一个不受宠的太子变为了父君最骄傲的儿子。
如今,不过为了一介女流之辈,却要让自己和母妃的努力毁于一旦,这简直是在自掘坟墓啊!而若太子之位丢了,还不算最可怕的,更可怕的是新太子一旦登基,对于他和他的爪牙来说,那便是死期将至了孰轻孰重,他自会掂量。
而这时,孟寒心的目光也向着他看了过来,神情坚定而明澈,似是不可攀附的高山冰雪,犹然带着几分梨花带雨般淡淡的忧伤。这样如玉一般的人儿,却要被岳虎将军这样的莽夫糟蹋,嬴驷的心不由紧紧一揪,一时又陷入了两难。
方才的一番对话,岳虎已然猜到这女孩在太子心中分量不小,但说出去的话如泼出去的水,又怎有收回去的道理?左右,自己带兵打仗为大秦开疆拓土,就算得罪了太子,他自信太子也不会将他怎样的。毕竟,秦国还需要他来巩固江山。
而眼前这娇滴滴的小美人儿,却是个不可多得的,岳虎想想就觉得心痒痒,恨不得立刻将她就地扑倒吃干抹净。这样想着,岳虎将军不由咧唇一笑,笑得猥琐而又促狭,满面红润的油光。
“太子殿下,借一步说话。”
不知何时,尸佼竟是凑了过来,对着嬴驷低声耳语,嬴驷先是有些震惊,随即在脸上漾出一个会心的笑意。岳虎察言观色,见了嬴驷面上诡异的浅笑,不由有几分心虚,难不成太子竟是反悔了?还是,找到了对付自个儿的办法?这神秘的尸佼公子到底说了些什么?
“岳大将军,你好大的胆子!”很快,尸佼退下了,嬴驷脸上的笑意变得略有几分的森冷。
“太子你说”岳虎愣了愣,不由被嬴驷的神情吓着了,但随即,却又觉得自己占理更应该理直气壮,便也满不在乎了。
“这孟姑娘,是本太子未过门的侧妃,难道你也想要?”嬴驷唇角微勾,眼神却是如刀一般的凌厉,饶是岳虎在战场厮杀了几十年,却也被这眼中的杀气摄地僵在了原地。而秦孝公也愣了愣,竟未料到太子竟会把这事当面挑明,让这将军没了台阶下。
“太子殿下不过一介女子,你又何必”
“本宫贵为太子,也是秦国未来的储君,还未登基,大将军便敢以军功相要挟,觊觎本宫的侧妃。若是本宫这次允了,有朝一日登上宝座,大将军是不是想再得寸进尺,以军功相要挟,让这江山也跟着你姓‘岳’?”
一番语气,不带一丝一毫的热度,而大殿内的气氛,也瞬间跌至了冰点,四下里寂静无声。
岳虎脑中一嗡,身子不由有些发软。他不过是想要一个小小的乐姬,没想到太子殿下却说他想要造反,这是哪儿跟哪儿啊而这抚琴的乐姬,一身的华贵雍容,这可不是普通乐姬有资格穿戴的,他怎么就没有意识到呢?自己本想讨个赏,却不料闹了个大乌龙,此番更是下不了台了,这可如何是好啊
“臣惶恐!”岳虎当即反应过来,顷刻间便竟是跪下了,“臣为国为民忠心耿耿,万万不敢觊觎大秦的江山,还请太子殿下明察!”方才竟敢胁迫太子献出侧妃,他都不知道自己哪来的胆子。
“方才的话重了些,还请将军见谅。”嬴驷见一切有了转机,不禁对尸佼报以一个感激的微笑,随即又正色道,“将军刚刚说,想要的不过一介女子,挑上了本宫的侧妃,想来也是误打误撞的,看来你的运气也着实不太好。这样可好,本宫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再去挑个看得上眼的乐姬便可,本宫定将如愿把她赐给你做妾。”
“多谢太子殿下成全!”岳虎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挑来挑去,看上了一位身着红纱长裙的舞姬。此女面容姣好身段妖娆,身为卑微的乐姬却能被将军看上,便也是莫大的荣宠了,自然是说不出什么反对话来,如此,也算是顺理成章地将尴尬就此掩过去了。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七十四章 太后()
第二天清晨,孟寒心一觉睡到自然醒,刚一起身,一个身着锦裙的小宫女匆匆忙忙地跑来报信。
“太后娘娘召孟姑娘前往万寿宫叙旧,轿撵早已备好。”一番话,说的虽是喜讯,态度却并不那么殷切。孟寒心暗想,或许宫里的丫头都是这般的吧,故而也未往心里去,让小宫女去回太后的话,自己则起身在朵儿的服侍下洗漱梳妆。
太后既是老人家,便是喜欢晚辈穿得素净些,朵儿给孟寒心挑了一袭淡青色的竹叶纹蜀缎长裙,外罩一件轻薄的软烟罗缠枝纹的褙子,面上不着脂粉,只用一支黛笔淡淡地描了眉,额间贴了一片淡青色的玳瑁花钿。发间,饰以一支雅致的海棠雕花青玉步摇,并上两朵青玉珠花,虽是打扮素净,却也不掩国色妖娆。
轻轻踏上轿撵,孟寒心一路平稳地来到了万寿宫,刚一下轿,便有身着碧裙的小宫女巴巴儿地赶了过来。
“太后已经等了好久了,姑娘还是快快里面请吧!”
“是。”说话间,孟寒心目光一扫,在小宫女的眼底,竟是看到了几分同情与怜惜,心不由往下沉了沉。昨日,太子为她得罪了凯旋而归的岳将军,此番太后突然传召,怕是想要给她几分颜色看看,而自己现在已经到了宫门,只得硬着头皮闯进去了。
在一个中年婆子的带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