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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里有了钱,章秀青一家人看那三间破屋全都碍眼起来,特别是邵寒,每次到章家做客,他都要到亲戚家去借宿,和章秀青的表哥或者表弟挤在同一张床上,巴不得马上推倒重建。
对于农村人来说,人生三大要事:造房子、讨家婆、生小孩。比起后两者,造一栋宽敞漂亮的房子,是许多农村人一辈子梦寐以求的大事。
在章秀青的极力劝说下,章林根决定建造楼房。
这一回,沈荷英倒是没有强烈反对,因为在苏南很多地方流行着这样一句话:一幢房子、半个娘子。意思就是家里有房子的小伙子,比没有房子的小伙子吃香,讨家子婆等于成功了一半。
章晓锋现在还小,可是再过个五六年,就是小伙子了。在农村,小伙子年满十八岁就可以说亲了。
章晓锋知道自家要造新东村第一幢楼房,高兴得差点跳起来。
“楼上楼下、电灯电话!”对于生活在二十一世纪的人来说,这些东西根本不足为奇,可是对于八十年代的人来说,能住进只有在电视里才能看到的楼房,简直就像是进入了天堂。章林根以前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如今有机会实现,那种感觉,当真是只可意会、无法言传。套句章家某位老长辈的话,林根的腰杆子终于挺起来了。
在全家人的期盼中,这幢由章秀青设计的两层复式小洋楼主体结构终于建好了。
这一天,是章家新楼房上梁的日子。“梁”谐音“粮”,在农村,经常会听到老人说“房顶有梁,家中有粮。”谁家要是造房子,亲朋好友都要背上粮食(一般是大米)来吃上梁酒,客气一点的,还会带上一块猪肉。
章秀青的大姑和伯娘仿佛约好了似的,全都背着米、拎着肉,在几个老长辈的陪同下,不请自来。
章林根的心里极其复杂。他已经有很多年没有见过这两个人了,留在他脑海里的记忆全部是两人指着他的鼻子大骂的场面:“章林根,你个短寿命,为什么不去死?”“章林根,你个断子绝孙的畜生,你会有报应的。。。。。。”
沈荷英嘴里说着“欢迎”,心里却异常恼火。上次章秀青订亲,章林根求她们来,她们也不肯来,现在自家日子好过了,希望过平静的日子,她们却冒了出来,还求了老长辈出面,这是什么意思?想要道歉的话,早在前年真相大白时就应该来了,偏偏拖到今时今日,还不是看自家兜里有钱了,想要来沾光。。。。。。
章秀青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如果自家依旧跟过去那样穷得揭不开锅,这些早就断了n年的亲戚还会上门吗?答案一定是否。
上好梁后,就是孩子们期盼已久的“抛梁”。
所谓“抛梁”,不是将架好的大梁抛掉,而是人站在大梁往下抛一些可以吃的东西。这些吃食一般由妻子的父母家提供,岳父母均不在的,就由娘舅提供,舅妈不得吝啬,否则要被村里人批评的。
如果章家依旧像过去那样一穷二白,章秀青的两个舅妈肯定会发牢骚,如今她们只缺机会讨好。
沈荷英每次回娘家,都会受到两个哥哥和嫂子的热烈欢迎。以前,哪家都不愿意招待她,沈荷英坐了半天,连口热茶都喝不到,如今争着抢着要请她吃饭,要是不吃就是看不起他们。席间免不了会说到章秀青,沈荷英心里感到万分自豪,嘴里却依旧说不出好话:“这个妖怪说不舍得我们老俩口,非要等到明年才出嫁,还说趁现在还是章家姑娘,帮娘家多挣点铜钿。。。。。。其实我家不缺钱,只要她跟邵寒过得好,我就心满意足了。。。。。。”
村里人的态度也早就来了个三百六十度的大转弯。以前,章林根走到哪里,就会被人指点到哪里,现在人人都羡慕他生了个好女儿;以前好多人一看到他就往地上吐口水,现在争相给他发烟,每次他都会笑着婉拒:“我家秀青说抽烟有害健康,非让我戒了。。。。。。”
在震天响的鞭炮声中,看热闹的人让出一条道,章林根捧着一株用红布包裹、根部犹带着泥土的万年青,走在队伍的最前面。
一名站在脚手架上的小工弯下腰,从章林根手里接过万年青,然后用接力棒的方式传到一名手艺最好、做事最稳重的泥水匠手里。那人站在最高处,小心翼翼地走到屋梁正中央的位置,然后弯下腰,用红线将这株象征着“万代兴旺”的万年青系到正梁上。
随后,一笼笼香喷喷的馒头、米糕、粽子、油条。。。。。。五颜六色的果,新鲜水嫩的红菱。。。。。。逐一端了出来。最后捧出来的是一只团匾,里面装满了硬币,足有上千个。
围观的村民顿时眼冒绿光,而孩子们则是狂咽口水。
吃食是沈荷英的娘家提供的,硬币则是马滔准备的。这位二货听说乡下有“抛梁”的习俗,兴奋坏了,也不跟邵寒商量,暗搓搓准备了一千八百八十八枚硬币,打算到了那一天,爬到楼顶高处,好好当一回散财童子。压根没去想章秀青不是他的家子婆,这样的行为并不合适,只想着那天穿什么衣服,理什么发型,说什么话,怎么才能让新东村的人永远都记住他英俊潇洒帅气可爱的模样。。。。。。
好在被邵寒及时发现,在马滔说出胡话前,将两百块钱塞进他的口袋里。章氏夫妻不知原委,还以为那一大堆硬币是邵寒委托马滔兑换的,虽然在心里嘀咕了几句,到底没有说出口。
章秀青却知邵寒不是这样的人,这种拉风的事情,只有马滔最爱干,而且还乐此不疲,没有之一。
东西准备就续,村民也各自到位后,六个泥水匠站在高高的房梁上,高声大喊:“大家准备好,要抛梁啦!”
站在地面上的男女老少们也全都高声大叫:“准备好了,快点抛下来!”
话音刚落,馒头、米糕、粽子、油条、果、红菱。。。。。。像下冰雹一样,从空中砸了下来。有的砸在地面上,有的砸在人身上,可是没有一个人叫疼,所有人全都睁大眼睛,弯腰捡拾掉在地上的东西。
许多人手脚慢,没捡到东西,便扯着喉咙大喊:“阿中,我是住你外婆家隔壁的,你小时候叫过我阿哥,给我抛两个馒头。。。。。。”
“新华,我是你娘舅的大姨的表哥的侄子,抛块糕给我。。。。。。”
“水生,我是你家子婆的小姐妹,我家小孩子要吃,抛把下来。。。。。。”
因为招手叫喊的人实在是太多了,站在高处的泥水匠们根本听不清他们在叫什么,便随心所欲,东扔一把,西扔一把。有些人叫了半天,结果什么都没捡到,便破口大骂:“阿中,你只猪猡,我叫你抛两个馒头给我,你一个都不抛,阿是耳朵聋掉了?”
站在他边上的人全都发出哄堂大笑声。
有人开了个头,后面跟风效仿的人立刻就多了起来:“新华,你个短棺材,阿是个人啊?眼睛只往小姑娘身上盯,糕只往小姑娘身边抛,小心得红眼病。。。。。。”
“水生,你个十三点,叫你抛点过来,好像要你的命,有种你全部留着,一粒都不要抛。。。。。。”
可是很快他们就没空骂人了,因为无数角子像下雨一样落了下来,村民们纷纷手忙脚乱地捡了起来。(苏南方言,硬币称作角子)
邵寒从来没有看过这样热闹的场面,忍不住纵身跃起,长臂展开,先后接住了一只拳头大小的粽子和一只白白的肉馒头,随手送给了隔壁的李阿婆。那矫健的身姿、漂亮的动作,惹得许多年轻的小姑娘纷纷侧目,满头银发的朱阿婆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马滔早就跑得没了踪影。
这位二货原本想要跟随泥水匠爬到房梁上,好好出一回风头,结果却被邵寒给拦住,致使计划泡汤,心里那个不爽啊,就别提了,可是当泥水匠们开始往下抛东西,顿时就将不快抛之脑后,迫不及待地加入了抢抛梁的人潮中。
不一会儿,抛梁结束,马滔捧着一堆战利品兴高采烈地跑了回来。
章秀青如他所愿,竖起大拇指,做了一个“你好厉害”的手势,马滔笑得嘴巴都合不拢。
许多老人孩子一边开吃,一边往自己家里走去。
那些东西全都沾了泥土,白馒头变成灰馒头,粽子烂成一团糊,油条惨不忍睹,只有果保持原样,可是没有人嫌弃,全都大口往嘴里塞。
马滔将他好不容易抢来的东西全都送了人。收了他东西的老头对他千恩万谢,仿佛得了什么了不得的宝贝,搞得马滔很是过意不去。
一个月后,房子竣工,经过一番简单的装修,一家人住到了新房子里。没过多久,章秀红接到了省城某师范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如愿以偿成为新东村第一个女大学生。
如今章家不缺钱,沈荷英自然不会再提“不让读书”的话,反而与章秀青商量,打算给章秀红做几身新衣服,免得去了省城,被人笑话乡巴佬。
章秀红忍不住红了眼眶,再一次为当年的错事向章秀青道歉。
这一年的冬天,章秀青所有考试全部通过,拿到了大专文凭,可她并没有骄傲自满,而是跟前世一样,继续自考本科。
章林根了却了一生第一件大事后,紧接着就决定了却第二件大事,那就是将章秀青嫁出去。
夜路走多了,难免遇到鬼;窗户爬多了,难免撞到人。自从邵寒毕业,两人夜夜睡在一张床上,年轻人血气方刚,哪里忍得住。章林根早就听到了闲言闲语,他也曾经年轻过,根本不相信邵寒会做柳下惠。
这个年代计划生育抓得特别严,要是哪个姑娘未婚先孕,被妇女主任知道,直接捉去做人流。即便遮掩得好,瞒过了众人的眼睛,要拿到结婚证,必须先拿到县第一人民医院出具的体检报告,怀孕的根本不给登记。
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趁着肚子还没被搞大,让他们早点登记结婚算了。。。。。。章林根强忍着将邵寒痛打一顿的冲动,咬牙做了这个决定。(。 )
第98章 大结局下()
这一年,邵寒二十四岁,章秀青二十二岁,两人走入婚姻殿堂。
章林根给女儿准备了一大堆嫁妆,有缝纫机,有录音机,有冰箱,有彩电,还有洗衣机;而沈荷英准备的都是一些日常用品,脸盆、脚盆、马桶、痰盂、毛巾、脚布、牙膏、牙刷,全都成双成对,上好的棉被六条,冬暖夏凉的桑蚕丝被也是六条,大到沙发,小到梳子,样样齐全。
章秀红去银行取出全部私房钱,买了一对精美的水晶花瓶,寓意平平安安、和和美美。
而章晓锋则是用攒了三年的零用钱买了一套漂亮的磨砂玻璃水杯,苏南很多地方添妆喜欢送杯子,表示“一辈子”的意思。
其他亲戚有的送热水瓶,有的送枕套,全部是成双的。
由于乡间小路狭小不平,苏南地区很多地方,旧社会抬轿娶亲,现在则是摇船迎亲。吃过午饭,娶亲船就出发了。新东村的人早就知道今天是章秀青出嫁的日子,早就准备好了拦栅用的竹竿,站在河桥石上。岸上也站了好多人,三五成群地围在一起,议论着章家的新楼是如何宽敞,章秀青的嫁妆是如何丰厚等等。
娶亲船刚进入河浜,就被眼尖的人发现,并发出一声叫喊:“讨亲的船来了!”
孩子们纷纷尖叫,村民们纷纷将竹竿拦在船前面,然后伸出手,讨要喜糖和喜烟。
郁非和吴志荣分别拎着一袋糖,一人负责一边,看到船停了下来,立刻抓了一把糖,站到船弦边,分发喜糖。而马常鸣和马滔则是负责发烟,只要是十六岁以上的男性,不管抽不抽烟,每人发两根。
只要是站在河桥石上的,人人有份。许多村民看到这个情况,纷纷往河桥石上挤,站在最前面的两名男子差点被挤到水里去。
李红妹连忙叫郁非和吴志荣往岸上扔糖,村民们纷纷转身去捡地上的奶糖。
拦栅的人收起竹竿,负责摇船的林阿七立刻摇橹,沈健华撑篙,然而走了不到二十米,迎亲船又被迫停了下来,然后又开始一轮讨要喜糖和喜烟过程。
总的来说,大部分的村民都是好的,见好就收,但也有几个泼皮,狮子大开口,张嘴就是十斤糖,另加一条香烟。这个时候就轮到章秀青的娘舅出面了,一番讨价还价,最后用半斤糖和一包香烟将他们打发走。
短短一段河浜,平时最多花费十分钟,今天足足花了两个多小时。
邵寒准备的一百公斤糖、十条香烟,等发到章秀青家门口,已经所剩无几。
在鞭炮声中,邵寒捧着一束鲜花,下船走进章秀青家中。原本马滔给他准备的是塑料花,不过邵寒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