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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小姐可要进屋子去?”
“不进去了,去跟听雪说我回玉笙居睡,晚上不睡这里。”
“玉笙居没生炉子,奴婢要回去准备一下。”
“也好,你先去,我等等便回。”
“大小姐,天黑路滑,奴婢给大小姐点个灯笼。”
遣走小芽儿,赵峰又现身,伸手递过来一个四方小盒子,盒子跟她的手差不多大小。
她站的地方暗,也看不清里面装了什么,就没打开盒子,只问赵峰,“今日除夕,你们主子没进宫?”
除夕这日,宫中有家宴,赵氏族亲都会进宫参宴。
“我们主子还在病中,皇上体恤,赐了几道菜送到府上。也不是第一次了,我们主子经常一个人,也习惯了。”
这个“病中”,只有知情者颜含玉明白。
“不是第一次?往年他都是一个人?”
颜含玉刚问了话,见赵峰迅速往树后隐去。
她转身对着小芽儿说了句,“不能走!”
她的声音不大不往这里来的小芽儿肯定是能听到的,停住了脚步,困惑不解,“大小姐,您是在跟我说话吗?”小芽儿不明白大小姐为何突然对她说不能走?
颜含玉拿着盒子的手放下,索性接了刚才那句话,走在前面道,“现在走吧,先回玉笙居。”
回到玉笙居,颜含玉去了暖阁,让小芽儿去准备炉子,别惊动了她们。
打开手里的盒子,却见里面是一对精雕细琢的葫芦,葫芦跟她巴掌那般长,看着像玉不是玉,像木不是木,颜含玉也说不清是什么东西雕刻的。
“这是犀角所雕。”
“葫芦寓意平安,犀角有辟邪之意,替我谢谢临哥哥。”颜含玉很喜欢这对葫芦,欣喜道。
这一世的意外之喜绝对是遇见赵贤。
“颜小姐,可还有其他事?”
“我刚才问你,你们主子往年都是一个人过节?”
“魏王过世之后,我们主子就不大进宫了,宫宴也甚少参加。府里就郡王爷一个主子,自然只是主子一个人过节。”
赵铭大去之后追封魏王。
孤独一人的苦,颜含玉比谁都明白。上一世母亲过世之后,为母亲守孝那三年,她与世隔绝,深在闺院,一方寸土无人伴,临死之前都只是一个人。那种孤寂的苦楚她受过,凄凉无比。
“你能不能带我出去?”她低声问道。
赵峰还没有回答,压低声音道,“有人来了。”
“就躲那帘子后面。”
“大小姐!”洪嬷嬷进了门。
“嬷嬷怎么还没睡?”
“听到动静奴婢便醒了”
颜含玉信任洪嬷嬷,让躲进帘子后的赵峰出来,又说起自己的想法。
“嬷嬷,我想出去。”
“大小姐去见郡王爷于理不合,更何况若是被人发现,于大小姐名声有忧。”洪嬷嬷劝道。
赵峰紧跟着洪嬷嬷的话说,“颜小姐瞻前顾后,不如不要去。”
“赵峰这话说得对,嬷嬷,处处都要合礼数,这一世活的又有什么意思?”在上一世她已经是个温婉有礼的千金小姐,处处拘谨,实则憋屈。这一世她不想继续拘束自己。
“还请嬷嬷帮我,不要让别人知道。小芽儿那边让她早些睡吧,我尽早回来,只要不被人发现,就不会有事。”
“颜小姐还是不要去吧。”此刻赵峰犹豫。
“为何?”
“我自作主张把颜小姐带回去,我们主子定会让我把你送回来,还必定会罚我。”
“是我自己要去,又不是你让我去的。我会跟临哥哥说,免你一罪。新年头里,不宜罚人。”颜含玉笑道。
一直到贤郡王府的暖阁门外,颜含玉才突然反应过来,取下绒帽。
“赵峰,你刚才原来是故意的?”
激将法?
一路轻飘飘的,颜含玉就没怎么实在的踩在地上,突然脚下落地,心也踏实了,她突然后知后觉察觉刚才被算计了。
赵峰是故意跟她说赵贤一个人过节吧?
“颜小姐这、这是什么意思?”
颜含玉扬着眉,笑着开口,“跟我装傻!”不过她并未深究,环顾四顾,转身就见一身白衣的赵贤站在门口。
“临哥哥。”
“你怎么会在这里?”显然是诧异极了,目光看向赵峰,“赵峰,怎么回事?”
没等赵峰回答,颜含玉上前一步,“临哥哥送的东西我很喜欢,我是来回礼的。”
“让你明日再送,为何今夜就去了?”
赵贤的面色看不出怒气,也听不出怒火,可赵峰最怕这样的主子,垂首回答,“属下没去过太傅府,白日里寻颜小姐容易被人发现,晚上是去探路的。正巧颜小姐没睡,所以就把东西送去了。”
“临哥哥,你别生气。”颜含玉走到赵贤身前,伸手扯了扯他的袖,软声开口。
“我没生气。上次那个玉坠你还与我,就想着另送一个东西。若是回礼让赵峰带回来即可,如何能让你深夜来回?已经很晚了,我让赵峰带你回去。”
果然被赵峰说中!刚来就要赶她回去。
颜含玉好不容易出来,哪肯离去,“都已经到这儿了,好歹也是个客,临哥哥不打算招待我吗?”
显然她也不高兴了!
“嘭!”
赵贤还没回答,就听空中一声巨响。
“放焰火?哪里在放焰火?”刚才还准备闹脾气的颜含玉听到这声音,连连惊喜的问。
“是宫里在放焰火,会放半个时辰左右。”
“临哥哥快带我去看吧。”能听到声音,在这里肯定是能看到的。
颜含玉进府已经成事实,赵贤到底不好把她置之门外,让赵峰去准备热茶水,拿手炉,引她上阁楼。
这终究是一个不眠之夜!。
第一百二十三章 生者如斯()
一场焰火的盛宴,时断时续,持续了整整半个时辰才彻底结束。
不过颜含玉他们在阁楼上也没闲着,面前一方棋盘,下棋的同时一边欣赏绽放的焰火。
暖阁后面是一座三层高的阁楼,坐在三层阁楼上,一扇窗大开,正好能看到绽放在宫墙之内半空的焰火。
他们旁边是一盆碳炉,炭火烧的极旺。颜含玉盘腿而坐,一只手上还拿着一只袖珍的手炉。
棋下到一半,颜含玉突然开口,“临哥哥的病何时能好?难不成临哥哥准备呆在府上一辈子也不要出去?”
颜含玉觉得赵贤假病之托,一直避世也不是长久之计。
这会儿下棋的功夫她并未集中精神,毕竟外面还有焰火,听到声音抬头看一眼,没了声音垂头,手里落一子,心里还又想着其他事。
一心三用!
“时机到了,我便会病愈。”赵贤面色沉淀。
“你,有没有夺位的心思?”她压低着声音突然问了一句。
“你想多了,皇叔皇位已坐稳,怎容他人冀位?高处不胜寒,那个位置我不想要。”
赵贤这话却是实话,当今皇帝登基已近十年,且春秋正盛,一个容不下亲侄的皇帝,哪会轻易松懈皇位?
颜含玉以前就对当今皇上没好感,如今知道一个野心勃勃的上位者,为了私心伤害亲人,更加觉得皇帝无情。偏偏她父亲还为了这样的帝王去世,这愈加让她觉得不值,心里还会愤恨!
这一子颜含玉落的很慢,她看着棋局,似乎看的很出神,心思却早已飘远。
赵贤信任她,她是不是也应该信任赵贤?
“你可记得在扬州救我时,我险些丧命扬州。”赵贤见她神情,轻声开口。
他昏迷不醒,颜含玉为救他煞费苦心,这事颜含玉自然记得。
她点头应,“记得。”
“在十江镇我醒来之后,你对我说,我是父皇的子嗣,是皇叔的亲侄,是皇族贵亲,是百姓口中的八贤王,可我却没有求生意念。彼时我以为自己难逃死劫,因此全然放松戒备,把自己的命交由老天。我也说过,既然能够醒来,以后我便不再轻易放弃。命只有一条,我想保住。”
颜含玉也记得,她当时回答他的是,可不能辜负救他的一番良苦用心,把他从扬州救出来,又把他带回汴京,她这一路受了不少苦。
救他,是因为不想他死,不忍看着他的命劫早早的结束。她不仅仅是为了改变他的命运,更因为心底对他存着那份好感。
赵贤的目光幽深,继续道,“如今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生,若不争,就会死。”
颜含玉又何尝不是这样的想的,若不争,便会死。
“上次皇上被行刺一事,听我祖父说是原楚国人行刺。”
“太傅大人会与你说这些事?”赵贤好奇。
“我希望能为祖父分忧,常去祖父的书房,有心听了几回,因此朝堂之事略知一二。”
“太傅大人一向清正,在朝中从未有攀附结党之心,这等作风是为官楷模。是以,我钦佩不已。以前一直觉得太傅大人虽说清正,可到底有些迂腐”赵贤眉眼轻扬,温声道,“如今看来不尽然是。”
颜含玉触到他的目光,只觉得此话有深意。
说到迂腐,颜含玉以前也会觉得祖父严厉。
颜家门风长久以来甚是严苛,这是因为颜氏先祖遗留几百年的承训。
琅琊颜氏,代代相传,在琅琊郡颇有威望。到了颜太老爷那一代,先帝为求颜太老爷辅政,出征时亲自到琅琊郡孝悌里相请。
因前朝女帝登基,以致前朝风气日渐开放,即使仅此一个女帝,可前朝经济鼎盛,天下太平,女子抛头露面已然是常态。后来又到了战乱的年代,几百年后的汴京还会残留一些前朝的风气。
直至时代渐稳,前太傅王溥提出女子应当恪守妇道,遵循礼教,内外有别,男尊女卑,男主外宅,女主内宅。
儒家礼教仪礼有云,妇人有三从之义,无专用之道。故未嫁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
周礼曰,九嫔掌妇学之法,以九教御:妇德、妇言、妇容、妇功。
宋皇后一国之母,作为表率,不再与夫出征,执掌内宫。
如此汴京的风气渐渐保守,大户人家以此礼教为荣,争相约束自家女儿,养在深闺,教育成为德容兼备的淑女。
颜含玉幼时一直紧守规矩,后来经常跟祖父接触,才知道原来祖父并没想象中那么严厉。
颜氏家训,颜含玉在上一世就看过。
圣贤之书,教人诚孝。
礼为教本,敬者身基。
序致、勉学、治家、慕贤,男丁有男丁的家规,女子有女子的训诫,册册都列的都极为清楚。
却听赵贤继续道,“我父皇生前最是敬重太傅大人,还有你父亲,我还记得他,当年有幸一睹其风姿,宗之潇洒美少年,举殇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你父亲的风姿和文采在那时可谓是无人能及。那年他中了状元,父皇有意让你父亲进宫做我和二哥的师傅,承授学问。哪知父皇旨意还没来得及下,便突然暴毙。皇叔登基为帝,此事便搁下了。”
颜含玉垂眸不语。
“抱歉,我不该提你父亲才是。”
如此早慧,怕是对她父亲还是有印象的。
“没了的人没办法让他回来,还在的人一定要努力活着才是。”她抬眼望着他,神情专注,她的眼波如水,烛光下熠熠生辉,“在扬州能够活下来,于临哥哥来说是不是重生?”
她改变不了父亲亡故的事实,可她一定要努力活着,她也希望面前的人也能好好活着,不是避世而居,而是正大光明的走出去。
宫中有人想杀她,她猜测是皇帝,可却不能断定是他,毕竟皇帝要杀祖父,就会对祖父直接下手,杀了她又有什么意义?
还有许多未解之谜,她必须一一弄清楚。
面前的赵贤,在上一世他是在扬州亡故。如今朝堂的格局却没多大的变化,是因为他避世而居?
“你这么小便能领悟逝者已矣,生者如斯这句话,果真聪明灵透。我竟才明白这话的含义。”
逝者已矣,生者如斯!。
第一百二十四章 适愿兮否()
得赵贤一句夸赞颜含玉不免觉得惭愧,她能明白这些道理无非是因为多活了一世,一个经历过生死,又重生的灵魂若是还不懂,重生又有何意义?
新的一年,她知道很多事的轨迹都没发生改变,可面前的赵贤,他活着,他也在努力求生。
如此就够了!
她相信这是改变很多人命运的开始。
前生他们素不相识,此生他们多次邂逅。
她突然想起那句诗来:
今夕何夕,见此良人。子兮子兮,如此良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