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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过月亮门,贾玮向后院佛堂走去。
这些天来,一直忙于俗务,并且忙得不可开交,直至今日,好容易将最关键的事儿,卸给了贾芸,他才稍稍悠闲,于是就来到多日没来的拢翠庵,听听诵经,洗涤一番俗念。
到了佛堂外,贾玮略怔了怔,佛堂内并不止妙玉一人,还有四妹惜春。
俩人各自坐在一张蒲团上,正在认真而又轻声地辩论佛经。
贾玮随即释然,他这个四妹妹,年纪虽小,却是极喜佛经,时不时地就会上山同妙玉研讨一番。
论起关系的亲疏来,她倒是跟妙玉这个外人,关系最好。
贾玮在融合的记忆中,有着与她在拢翠庵相遇的情景,但重生以来,却是首次在此地见到她。
迈过高高的门槛,贾玮进入佛堂内。
妙玉惜春俩人皆不理会他,只管自己辩论着。
贾玮也不以为忤,坐在旁边的一张蒲团上,静静倾听。
经过妙玉的多次熏陶,贾玮对数卷较有名气的佛经,也有了些粗浅了解。
这时听了几句,就听出她们正在辩论的是《心经》中的经义。
此经有数个版本,其中最有名的有两个版本。
一是《般若波罗蜜多心经》,由玄奘法师所译。还有一个版本,是鸠摩罗什所译的《摩诃般若波罗蜜大明经》。
两个版本在内容上大同小异,但玄奘法师所译,更符合这边的阅读习惯,也更准确。
因此,虽说鸠摩罗什所译版本,早了二三百年,但名气和受众却远不如玄奘版本。
般若即智慧,波罗蜜多即度或到彼岸,意思是说这是一本通过智慧到达彼岸的宝典。当然,这种智慧并不是世人所指的智慧,而是能看透时空,证不生不死境的大智慧。
如果开头再加上摩诃,那就是通过无边的智慧到达彼岸之宝典了。
《心经》在佛典中地位很高,也广为人知。
世人所熟知的“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便在此经中。
此经字数非常之短,只有二三百字的内容,但却被认为攘括了所有般若经的精义,不能不诵。
她们辩论的重点在于“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这一句。
色在佛典中指一切物质,包括人在内,“受、想、行、识”则指精神层面的东西,合起来就是“五蕴”。
空不是说虚无,而是“自性空”。
自性就是自我决定,不依外物,永恒独立存在。
“自性空”即不存在“自性”。
结合起来,这句话的意思就是,一切物质皆依赖各种条件而缘起缘灭,而非凭空、永恒存在的,精神层面上的也一样。
因此,色与空是统一的,其他四蕴亦是如此。
好比,这座佛堂,得有木、土、石,得有建造它的人,才因缘而生。
哪天因谁不小心,失火了,烧成一片瓦砾,又因缘而灭了。
并不能凭空出现这座佛堂,也不会凭空消失。
只因这座佛堂并不能决定自我,也不能不依赖外物,更不能永恒存在。
惜春道,“自性既空,则佛不存,难道佛也会缘生缘灭吗?《仁王护国般若波罗蜜多经》称佛是‘自性常住’,岂非跟心经所言,自相矛盾?”
“你错了,佛有不二自性,其独立于万物而存在。正如道德经所言,‘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独立而不改’。”妙玉辩道。
“怎么提到了道德经了?咱们谈的是佛经啊。”惜春有些不悦地纠正道。
“为何道德经就不能用来解释佛经?只要有道理,皆可借鉴。”妙玉很不以为然。
“道家的经典毕竟跟佛家的经典还是有区别的……”惜春鼓了鼓小脸,待要继续说服妙玉,但瞥了眼妙玉身上的道袍,只吐出一句来,就没再说下去了。
“恩?你不辩了,承认输了?”
妙玉笑颜绽放,语气轻快,像个好胜心极强的小女孩儿。
这让一旁的贾玮都看不下去了。
妙玉十九,惜春年方十二,俩人足足差了七岁。
这么大的人了,还欺负惜春这样一个真正小女孩儿,实在令人发指啊。
“我没输,但我不辩了。我不想佛经跟道经辩。”惜春到底是小女孩儿,让她一说,虽然不想辩了,还是要强调自己没输。
“没输吗?我告诉你,当时天竺大乘两大教派,空宗、有宗矛盾不断,互不承认,后来玄奘法师著‘会宗论’,解释了两宗教义其实是一回事,最终两宗得以调解。由此可见,天下至理,殊途同归,太执着于一家之言,本身也是着相。”
妙玉毫无做大姐姐的自觉,继续蹂躏小惜春。
不过,她这番话的末句,却是让惜春有所顿悟,而且生起了好奇心,说道,“有这段记载么?在哪部书中,给我看看。”
“有啊,大唐西域记。我也忘了放在哪儿了,一时找不出来给你,下回吧。”妙玉回应道。
“那我先走了。”惜春整整裙裾,从蒲团上起身,这才望向贾玮,“二哥哥好。”
“四妹妹好。这么快就走了?”贾玮也站起身,伸过手,抚了抚她秀发。
“恩。我有一幅敦煌神女图还没画完呢,画了好多天了,今日想画完它。”惜春扑闪着眼睛说道。
“哦,那你去吧……石级苔滑,小心些。”贾玮知道画画也是她的喜好之一,关心地交待了一句,就让其离去了。
他重新坐下,视线投到妙玉身上。
“又想听我诵经了?”妙玉浅浅一笑。
贾玮点点头,本来就是上来听经的,有什么可矫情的?
“前段时间借你的《金刚般若波罗蜜经》,你有没看,有没诵?”妙玉并没有马上为他诵经,而是随口说到了另一个话题。
“没诵,不过有看,还有抄写。”
贾玮本来想骗她有诵,但想想,不能亵渎我佛,就改口实话实说道。
第52章 此岸与彼岸()
“有抄写么?那也跟诵经没分别了。算你心诚。”妙玉轻笑起来。
“若不心诚,岂非辜负了你的心意?”贾玮也笑着回应道。
他跟妙玉说话很随意,好比这句话,就是开玩笑的成份居多。
“你那四妹妹,心有佛性,别看是个公侯小姐,将来很可能会出家的。”妙玉的谈话非常跳脱,根本不接贾玮的上句话,而是转而谈到了惜春。
不过她这句话,却让贾玮猛吃一惊。
幸而他掩饰得好,不然就在脸上流露出来了。
书中透露,惜春最后的命运不就是出家么?
妙玉是怎么看出惜春有佛性?又怎么断定她将来极有可能出家?
莫非学佛学道之人,当真可以产生令常人所不及的智慧?
还是说,只有妙玉这等本身灵慧之人,出了家,才会有此观照实相的智慧?
不由脱口问道,“何以见得?”
“别问了,我也说不上来,只是心有此念而已。”妙玉想了想,简单回答道。
“那我呢?将来会怎样?”贾玮不打算收住此话题,而是以自己为问题,继续追问道。
他觉得妙玉对惜春的预判,太令人惊奇了。
“你么?我不知道。不过,纵然你这段时间改变很大,始终还是槛内人罢了。”
妙玉貌似认真地看了看贾玮,就唇角上扬地说道。
妙玉常将她自己称做槛外人,意为远离世俗之人,而槛内人自然就是指世俗之人了。
她这是说,无论贾玮怎么变化,也还是世俗之人。跟她这个世外高人不能比。
贾玮听她说了此话,又见她唇角上扬,知她也在开他的玩笑了。
便摸摸鼻子,自嘲道,“可不是么,我虽坐你旁边,但却似我在此岸,你在彼岸,中间隔着一条望不到边的河流。”
这句话虽是自嘲,却也以佛义恭维了一下妙玉,说她已到达彼岸,是觉悟者。
妙玉让他逗得一笑,颇为开心。
俩人又随意聊了几句,妙玉便照例为他诵《金刚经》。
贾玮也将对妙玉预判的惊奇,丢到了一边。
也许这种无碍观照的微妙感觉,再怎么问,她自己也答不上来吧?贾玮在心里默默想道。
他微微闭上双眼,用心听妙玉诵经,眼前一片长明灯的微光,妙玉的声音像在耳边,又似从很远的地方飘来,清晰无比,却又飘飘渺渺。一时间,他觉得内心宁静,物我两忘。
这阵子,所有的奔忙,所有的思虑,所有的期待,所有的忐忑……在这瞬间,都渐然离他远去了。
诵完此经,已是半个时辰后了。
当妙玉最后的余音落下,直至悄无声息,贾玮这才缓缓睁开双眼。
他看到佛堂还是这座佛堂,佛像还是这座佛像,长明灯微微的光晕轻晃着,檀香的香烟袅袅上升,午后的微风从门外吹进来,清清凉凉。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他刚才做了个梦,现在梦醒了,缘生缘灭。
而一切,缘于妙玉的诵经。
真好。
这时侯在门外的一个姑子,见妙玉诵完经,忙去端了茶来。
妙玉还是如往常般只取了一杯,即她自饮的绿玉斗。
饮了一口后,递与贾玮。
贾玮也习以为常地放在唇边慢慢地品着。
在他心中,拢翠庵简直就是独立于贾府的另一方世界,而妙玉是这方世界一个极特别的女子。
来到拢翠庵,来到妙玉身边,他的感受很独特,隐然有种放下、自在的解脱。
“贾玮,你会梳头么?”妙玉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贾玮品茶,直到他将绿玉斗搁下,才忽然地问道。
“梳头……应该会吧。”贾玮怔了怔,不太肯定地说道。
梳头他当然会,只是水平就难说了。他不明白妙玉问这个是什么意思,这才显得有些犹疑。
“那你帮我梳梳吧。”不等贾玮话音落下,妙玉就言辞简洁地吩咐道。
说着,她就抬起双臂,拨掉玉簪,将挽着的道髻放下,登时,一头乌黑的秀发泻在她的双肩上。
随后她从袖底取出一柄精致的小梳子来,递给贾玮。
贾玮接过梳子,起身走到她身后。
他也懒得去想妙玉为何让他帮着梳头,大概是跟共饮一杯茶是一样的吧,似亲热而非亲热,或许她喜欢这种感觉,那就随她好了。
梳子在妙玉乌润柔美的青丝上一下一下梳着,贾玮的动作有些生涩。
他上辈子一头短发,自我梳头,毫无技术含量,这辈子却是一头长发,但几乎轮不到他亲自动手,唯一的一次,还是他好奇地偷偷梳了一回。
结果还让袭人数落了一顿,说是大家子的公子,不该自己动手做这些事儿。
于是,他梳长发的经验也就到此为止了。
眼下他能勉强对付得来妙玉的这头秀发,就算不错的了。
他一面笨拙地梳着,一面不由自主地渐渐靠近。
妙玉身上有着幽幽的体香,淡淡的,像兰花的香味,非常好闻。
但这样一来,无疑就分心走神了,有几次都扯疼了妙玉的秀发。
“罢了,下回再梳吧。你没用心梳,肯定闻我身上的味道了,是不是?”妙玉回头对贾玮道,语气淡然,无嗔无喜。
贾玮在她面前几乎没什么可隐瞒的,也很坦然地点点头。
“好闻吧?这是天生的,可非衣裳上熏了什么名贵香料。”妙玉边梳头边说道,宽大的衣袖滑下来,露出玉白的小臂。
贾玮再次点头,“好闻极了,下次梳头,我应该还会分心的。”
妙玉听了他的话,眼中就露出笑意,说道,“好了,去吧,我还要打坐呢。你在这里会扰了我的。”
贾玮便辞了她,往山下走去。
回到院中,他没去书房,一头扎进了卧室,很快就合上眼睡着了。
两天后的早晨,他来到那家“文馨”书铺,一问之下,宣传单已如数印好,装了整整两大箱子,就等着他来取货。
贾玮付了余款,坐在铺中等着,让李贵将贾芸找来。
第53章 私宅秩事()
等了一阵子,贾芸随着来了,但他没坐贾玮那辆车,而是另坐一辆。
这马车是他这两日刚雇下的,好方便办事,否则京城这般大,靠两条腿可跑不过来。
贾芸来后,一见面,就丝毫不耽搁地向贾玮禀报这两日之事。
牙人和伙计他都招好了,共有二百多人,学子们的各个栖身之所也都摸清了,住客栈自然占大多数,也有少部分住在同乡会馆、或租住在普通人家,甚至还有租住在城中寺庙内的。
其中,住在东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