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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谢神策想到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自己被她劫走之后醒来时候,肚子一点儿也不饿的事实。
长着巴掌大护胸毛、嘴唇上一颗大黑痣、嘴角还有坚硬如男人般胡渣的丑女人,用她那短粗的长着黑长手毛的手指抠开自己嘴唇,将吃的用牙缝中沾着肉丝的。。。。。。度到自己嘴里,然后咽下去。
那一刻,谢神策疯狂呕吐。那叫一个酣畅淋漓,恰似倒挂星河一般,壮阔浩大。
慕容端惊讶的看着谢神策的呕吐,心中震惊,心道自己这些天严格控制着他的食谱,理应不至于生病呕吐才是。而且他怎么能吐那么多?
她哪里知道谢神策是幻想着她的样子嘴对嘴喂食才吐的。
谢神策吐完了,慕容端递过来水袋。
“别碰我!”谢神策如同触电一般大叫,避之如蛇蝎。
慕容端伸出的拿着水袋的手僵在空中,脸上的心疼变得僵硬无比。
“离老子远点,你个趁人之危的丑女人!”
慕容端眼中的光亮瞬间熄灭。
于是她收回了自己的手,摸了摸脸上淡淡的红线,自嘲一笑。
谢神策出离愤怒,以至于接下来半天,即便是身上气味难闻至极,身上酸疼至极,口中干渴至极,也没有哼一声。
晚上,慕容端没有给谢神策吃的,谢神策也没有要。
第二天早上,离附近最近的燕国集镇约莫还有五十里,慕容端将谢神策引到较为宽阔的路上,语气冰冷至极。
“我赐你不死。”
“滚吧。”
谢神策再次愤怒,然而心中欣喜若狂,几欲颤抖。
随后慕容端牵马而走。谢神策被绑在大树上,直到太阳高升之后,第一批赶集回乡的燕国边境村民将其救下。
被当做难民的谢神策受到了比较好的待遇,然而村民的态度谈不上好。
边境上,历来被劫掠的,不是富家公子就是官府要员,虽然遭遇悲惨,但这之前未必就是好人一枚。
边境上的人淳朴,但边境上的官不温柔。
本以为这个哑巴一般的年轻人也会是某个贵种子弟,然而无论村民们有意无意的问话,甚至是有孩子突然吓他,他都不理不睬。
或者说是没有听到。
于是村民们以为谢神策是哑巴,也是聋子。
所幸谢神策不是瞎子。
一些有见识的村民比划着问谢神策是不是遭遇了什么不测,家再何方,家中可还有亲人在世,谢神策如坠雾里不知所云,最终无以作答。
谢神策不说话是因为他的鲜卑语极其恶劣,简直到了不能开口,一开口让人不忍听闻的地步。因为怕说话就让人听出了破绽,而他又不愿让人知道他不会鲜卑语,哪怕是写,所以装聋作哑。
至于比划起来谢神策不能回答,倒不是因为他入戏太深无法自拔,而是因为那位自以为能够将意思传达的很完整很精确的大叔,其手语比之谢神策的口语更加不忍直视。
比划了半天,谢神策愣是没明白那些复杂的手语是什么意思。
在这个时候,残疾人一向是被人取笑和鄙视的对象,尤其是先天残疾,因为人们以为那是上辈子造了孽,阎王对他这辈子的惩罚。
然而谢神策没有被顽童丢石子,没有被人在衣服上糊上泥巴,也没有人编首打油诗取笑他。
因为有一个女子,将这些人驱散了。然后邀请谢神策上车。于是谢神策在众人羡慕嫉妒的眼神中上车。
生的并不十分貌美的女子应该是个寡妇,穿戴整齐,较之于别的人,算是得体大方甚至还有些奢侈了。她还算年轻,大约比谢神策大四五岁,正是少妇巅峰的年纪。
当然,这个并不十分貌美,仅仅是对于谢神策而言的。实际上在方圆二三十里之内,这个女子都是十分出彩的。否则不会是她出面赶人,那些个顽童的父母就厉声将他们喝止,随后还奉上谄媚的笑容。
男人的笑容中有十分讨好十二分垂涎,女人则是九分畏惧外加一分被掩饰的很好的怨恨。
呵,不仅是个漂亮的寡妇,还是个有权或许还有钱的额寡妇。
阿鹿桓是个克死了两任丈夫的强大女人。
据说第一任明媒正娶她的丈夫在洞房花烛之前,喝多了过门槛时意外的看到了她的脸,惊为天人,于是不小心摔死了。而第二任改嫁了的丈夫不计较她的改嫁,对她极好,然后就死在了她的肚皮上。
于是女人们都以为,这是给一个不详的女人。因为阿鹿桓的小叔是本地一个颇有权势押司,对阿鹿桓一直很尊敬,所以女人们在敬畏之余,很少敢于表现出憎恶。而憎恶之中的怨毒,来源于自家汉子看见那贱人就挪不开眼的下贱表情。
克死了两人丈夫,没有留下子嗣还不守妇道,到处抛头露面勾引良家,真是太不要脸了!该浸猪笼,该被牲口踏死。
阿鹿桓寡居,一人守着一个大宅子,不愁吃不愁喝,手中有闲钱,心思宁静淡雅。此时让这个年轻人上车,不是因为觊觎谢神策依稀还能看出来很漂亮的脸蛋,只是单纯的觉得谢神策有些可怜。
于是她让侍女在河边打了一盆水,放在了谢神策的面前。谢神策不客气,拿起毛巾洗脸,很快,一盆水就变黑了。
阿鹿桓有哦写吃惊的看着谢神策,然后两颊微红,将脸别向了窗外。还是一个很好看的聋哑人呢。。。。。。
谢神策面无表情,然后顺手将那盆脏水泼了出去。
“啊!那个小王蛋。。。。。。”
尖锐的叫骂被男人的低声呵斥生生打断,一个浑身湿透的女人在窗外说道:“阿鹿桓夫人。。。。。。”
阿鹿桓说了些什么,谢神策没注意听,只是让侍女拿出几文钱,算是替谢神策做了补偿。
谢神策往窗外淡淡的一瞥,然后对付侍女拿上来的一只烧鸡。
“你是故意的吧。。。。。。”
谢神策嘴里满是鸡肉,根本就没在意阿鹿桓说些什么,阿鹿桓摇头微笑,心道可能是自己想多了。怕谢神策噎着了,阿鹿桓示意侍女拿过一壶葡萄酒。
谢神策可不会客气,鲸吞牛饮,很快,葡萄酒见底了,一只烧鸡也只剩骨头了。
阿鹿桓似乎是想问些什么,然而谢神策吃饱喝足倒头就睡。
侍女有些皱眉,心道这个浑身臭烘烘的人如此粗鲁,自家小姐为什么好不将他赶下去,不,当初就不应该叫他上来。
看着谢神策熟睡的侧脸,阿鹿桓也微微皱起了眉头。
这方圆近百里,都是她家小叔的地盘,这几年很少有过大路上劫掠,更何况是在集市的必经之路上呢?
她不是一般的农家妇人,对于这些事情有些了解,于是觉得奇怪。
明明长着舌头,却是哑巴,虽然有些人确实是天生哑巴。他看似随意的一盆水,就浇在了村里面对她怨气最大、此番又跟得最紧的女人身上,说是无心之过却也可疑,有意为之似乎更贴切。
这个年轻人,虎口粗糙,两手都有老茧,手指修长有力却不是城里贵种公子们那样的白皙,脸蛋很漂亮,确实最健康的黄色,破烂袍子露出来的肌肉,应该很强大。
突然,阿鹿桓发现侍女正用一种奇怪外加恐慌的眼神看着自己。
阿鹿桓脸上一红,知道自己刚才盯着陌生人看,失态了。
然而。。。。。。真的是很好看呢。阿鹿桓心道。随即阿鹿桓暗骂自己不要脸。
第四百八十九章 谁说女子()
寡妇门前是非多,无事也有三箩筐的闲言碎语,就更别提一个生活作风有些离经叛道的女人了。在最初的几次险些被恶言恶语弄得身败名裂之后,时间一久,阿鹿桓的眼睛变得雪亮,心思也就变得细腻了起来。哪里看不出来村里人的两面三刀和谢神策的不着痕迹?
她本是郡守的女儿,只因为违背了父亲的意愿执意嫁给那个未谋一面的风流读书人,所以不受待见。而他那个身子骨脆命更脆的读书人丈夫竟然是在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摔死了。
上天跟阿鹿桓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然后将她的尊严与对生活的信心全部踩碎。
之后她被家族改嫁。这回是一个县令,还是西部乙字大姓谷浑氏族人,婚姻算得上美满,举案齐眉。然而有文采有抱负的县令最终还是没能逃过牡丹花下死的悲惨结局。
于是她被娘家彻底嫌弃了。
所幸她的母亲怜悯她,努力为她开脱,家中长辈的异样眼光虽然还未褪去,却也开始慢慢接受她与她和解了。
然而某一次回娘家,目之所及却尽是疏远与冷漠。兄弟姐妹唯恐与她多说一句话便沾染了她“克夫”的晦气会早早死去,而那些叔伯们看她的眼神之中又尽是猥亵。
她受不了骨兄弟的冷漠,也不愿意再听从家族的安排将她当做玩物随意送人,于是将自己打理的生意散去大半,半卖半送给了家族,换得了回亡故丈夫老家安度余生的机会。
丈夫死后,在本郡十分有实力的乙字号大姓谷浑氏便彻底沦为了贵种尾巴上的角色,小叔虽然极为强势,奈何被人处处针对,施展不开。于是她门前的是非就更多了。
当然,一开始说三道四的人早被她小叔整的不能再乱说了。
她知道自己救下这个年轻人是一件非常不合礼制的事情,但是她控制不住。因为这个年轻人很像自己的两任丈夫。
未必就有将眼前之人招赘成为第三任丈夫的想法,阿鹿桓也无法阻挡对丈夫的思念。第一任丈夫的风流文采,第二任丈夫的细心体贴,都让她破了自己的坚守。
毫无疑问,这两点谢神策完全符合。但他不会是阿鹿桓招赘的对象。
只是有点像而已,对谢神策完全不了解的阿鹿桓只是单纯的这样觉得而已。走路时候的挺拔,眼神中的沧桑,嘴角的坚毅,偶尔因为看不懂汉子比划露出的茫然,都让阿鹿桓深深着迷。只是着迷,却绝不痴迷。
这是一个有故事的男人。。。。。。阿鹿桓这样想到。
聪明的寡妇能够最大程度的避开风言风语,直觉也准确的吓人。
谢神策当然有故事,然而他的故事中,或许有不少内容会让燕人愤怒欲狂。
慕容城、鱼池子。。。。。。都折在了谢神策手中。当然,这样的大败,较之于晋国更为**的燕国,一般百姓根本无从知晓。阿鹿桓或许知道一些,但仅限于“大太子粮草不足。。。。。。撤军。。。。。。敌人趁机卑鄙偷袭。。。。。。”等不完整的讯息。
在燕国,除了真正掌权的那些大人物,就是一些寻常贵种子弟都以为慕容城回国是因为晋人的卑鄙偷袭。
阿鹿桓无论如何也不会将眼前这个睡得很沉的年轻人将她接触不到层次的人以为的妖孽联系起来。
慕容端进了城,顺利的联系上了鱼池子,然后快速部署了一系列措施,一条条命令下发出去,井然有序的传向了晋国与鲜卑人的边境。
慕容端坐在集镇鱼池子首领万分仔细整理出来的房间,将自己封闭起来,在不足自己一个化妆间大小的房间里怔怔出神。
她重新戴上面具,只是非银质,而是一张五文钱的便宜纸糊鬼脸。
已经是下午了,集镇的鱼池子还不知道她的身份,只知道等级高的吓人,却不知到底高到了什么地步。
慕容端隔着面具抚摸脸上那朵小花,指甲在面具上发出吱吱的响声,似乎想要将面具抓破。
她之前看了脸上的伤痕,除了那朵小花上还有一道红线,其它都已经快要消失了。那朵其丑无比的花终究是碎了,慕容端心中没有任何的高兴。因为即便是碎了,也还是碎在她脸上,只会让她更丑。
“别碰我!”
“离老子远点,你个趁人之危的丑女人!”
果然,天下男人都不是好东西,都只会在意女人的容貌。。。。。。
慕容端将桌上的瓷器全部打落在地。
门外送银色面具过来正准备敲门的鱼池子小头目吓得差点跪在了地上。
该死的老银匠,我只是说了要快点,你特娘的为什么这么听话搞这么快。。。。。。你要是慢点,老子就能晚些过来,好歹不会成为贵人的出气筒啊!
然而没有想象之中的雷霆震怒,慕容端语气平静的让小头目进来了,示意他放下面具之后便任其离开。
一直没敢抬头的小头目走出房间的时候长长的吁了口气,被风一吹才发觉后背已经湿透了。
慕容端修长的十指摩挲着银色面具的表面,眼神冷酷。
这面面具没有她那被老道士斩破的好,银子的纯度与色泽都要差上一筹甚至不止,即便集镇最好的老银匠用尽毕生智慧在最短的时间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