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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神策与谢神威站在姜起身后,神情肃穆。看着呼出大团大团白气却浑身汗水的陌刀手,谢神策心潮澎湃,天下强军,强至如斯。
整个大校场中除了吼声、脚步声与铁甲的碰撞声,没有半点杂音。
谢神策突然觉得这里很安静,他能听到最前排陌刀手汗水掉落的夯土地面的声音。这里让他的内心很安静。
谢神策不禁想到了在钱塘江斩浪的情景。
一千陌刀手,排成一字两排,站在齐腰深的水中,迎着清晨的太阳,披甲执刀,在钱塘江畔斩浪。每一道浪潮过来,都仿佛是敌军骑兵的一次冲击,陌刀手每一刀斩出,都要力求快与准。刀锋不能被浪潮打乱,否则就会伤到同伴,刀势不能停滞,否则就会反震伤到自己。谢神策十三岁后便与王逵以及淮扬道的年轻子弟在江边练习斩浪,亲身体验过大浪打来的巨力将自己拍飞再卷走的感觉,明白了陌刀军阵在对战重骑如海浪般的源源不断的冲击时,所承受的压力是多么巨大可怕。
在这样的压力面前,唯一要做的,就是坚若礁石,哪怕再怕再累。
谢神策很怀念那时候怕得要死累得要死的感觉。
他不禁想到了李阎王。李阎王就曾经是西北陌刀军中最年轻陌刀校尉。后来在秦晋大战中侥幸存活,却被远调淮扬道,做了一名陌刀教官。
谢神策觉得很可惜,那么优秀的一名军人,不能上战场,他的骄傲将置于何地?他的灵魂又将归于何处?
姜起回过头,对谢神策说道:“李镇籓是你的教官?”
谢神策没反应过来,下意识的怔道:“谁?”
随后明了,点头答道:“回姜帅,是的,他教了我十年的刀。”
李阎王真名叫李镇籓。
姜起面露怀念,“当年,他是我的伍长。西北陌刀最年轻的伍长。后来,在函谷关的时候,我是伍长,他是我的校尉,依然是西北陌刀最年轻的校尉。”
谢神策内心巨震。
姜起是当年五千陌刀的幸存者,当年更早的时候,还是李阎王手下的一名小兵。二十年过去了,当年的伍长成了大晋军方的柱石,而当年年轻的校尉,却成了山清水秀滁州城中一名默默无闻的教官。
造化弄人?
“伍长他。。。。。。如今怎样?”姜起的声音有些嘶哑。
如今二十年,西北军的副帅依然记得当年为他挡刀的伍长。
谢神策道:“教官他很。。。。。。不错。”
谢神策从后侧面看到姜起的嘴角微微翘起。
李阎王过得就真的还不错么?
姜起挥手让几名亲兵拿上来三柄陌刀,对谢神威与谢神策说道:“耍耍?”
谢神威与谢神策接过陌刀。三人在青石筑起的帅台上,看着令旗,与校场上的陌刀手一起,做着同样的动作。
“杀!”
“嚯!”
“杀!”
。。。。。。
姜起没有回帅府,使团自有长史接待。谢神策与谢神威也就没有回去。午饭是在军营吃的。
极为简单的伙食,一碗萝卜咸菜,一碗白菜豆腐,一盆羊肉汤,再加一碗腊肉。那碗腊肉是姜起为了款待兄弟两特地吩咐加餐的。
粗米饭在嘴里很有质感,谢神策与谢神威吃得飞快,
姜起看着兄弟两风卷残云,道:“你们能坚持一个时辰,让我很满意。”
谢神威继续扒饭夹菜。
谢神策看了姜起一眼,刚要说话,然而眼见大碗里的肥油油的腊肉被谢神威一筷子叉到见底了,便赶紧将目光移回了腊肉上,将最后两块腊肉毫不犹豫的全部扒到了自己碗里,埋头痛吃。
姜起见状一怔,随后笑着摇了摇头。就着萝卜咸菜吃完了最后半碗米饭。
两碗粗米饭,八成饱。谢神策吃完之后,满意的喝了一碗羊肉汤,擦了擦嘴,说道:“军中冬季就应该多吃吃羊肉?用花椒作料,可御寒除湿。”
姜起淡淡道:“西北二十万边军,哪有那么多牛羊。”
谢神策奇道:“怎么会,我记得户部的统计上说,河套平原年可供军需肉羊十万头,军中每顿一碗羊肉汤还是可以保证的啊。”
姜起道:“十万头?你看的是太平八年的户部文书吧?”
太平是大楚朝末代皇帝的年号。
讽刺。
谢神策皱起了眉头。
“军屯十年来,河套平原才开始大规模畜牧农耕,慢慢恢复了一些,牛羊每年可产七万头,但仅供军用,不供流通。民间允许自养,方才跟得上需求。”
谢神策一惊。西北相对于其他两个军镇,条件最为艰苦。然而艰苦却也简单,只要有官府批文,一牛一犁就能活人。近十年来,西北实行军屯制,不仅增强了军队战斗力,而且大大降低了国库的消耗,极大程度上的配合了皇帝新政的“精兵简政”这一项,西北的境况比往年要好了许多。
事实上如今的晋都,就有许多人在建议取消西北的漕运,而且呼声越来越强烈。
姜起是西北的军政长官,西北什么样,他自己最清楚,因此谢神策对他说的话丝毫不疑。
那么,问题来了,谢神策去年冬看到过一份文书,上面有户部开具的数字,西北自实行军屯后,牛羊已能自足,年产十万头。
而姜起此时却对他说,只有去年的七成。而且是近几年最好的情况。
那么,户部多出来的三万头是怎么来的呢。
姜起道:“军中冬季的牛羊供给虽然紧张,但也不算短缺,因此我与大帅自觉此事并非大事。”
“此事不小,户部统计的数据偏差过于离谱,此事没有那么简单。”谢神策沉默后回答。
姜起瞬间警觉。谢神策感觉到了扑面而来的杀气。
“姜帅,为何你与大伯都觉得此事不大?”谢神威的话适时的冲淡了这股杀气。
姜起想了一会,道:“我知道朝中有不少人曾建议陛下取消西北的漕运,陛下虽未同意,而实际上西北漕运已经减至十年前的三成了。此事是早有谋划还是顺势而为,我不得而知。就总体而言,西北局势平稳,即便朝廷最后只是象征性的拨些漕运,西北也不至于坍塌。因此我与大帅觉得,此事并非大事。”
“姜帅,还请将此事写成文书,报于京都。”
谢神策所说的京都,自然不是皇帝,而是老太傅。
姜起眉头微皱,“难道大帅没有与太傅说过?”
谢神策想了想,道:“户部的数据是十月份的,至二十余天前,彼时我就在京都,我不认为大伯同爷爷说过。”
姜起起身道:“我这便修书与太傅。”
说话间,便起身出了营帐。谢神策与谢神威也随之而出,三人上了马,在十余名姜起亲兵的簇拥下,飞快的奔向帅府。
姜起自去帅府书房写文书了。谢神策与谢神策在帅府花园中等消息。
让侍卫与侍女出去后,谢神策对谢神威道:“西北,将来可能有危险了。”
谢神威道:“最是世族文官不要脸。迟早自食恶果。”
谢神策哑然,这是不是将自家人也尽数骂了进去?
户部与西北的统计数据相差悬殊,这不是一个简单的统计失误就能解释的了的。
或许会有人说,户部的统计把民间的圈养数量也算进去了,这才与实际有偏差。
这样说貌似解释的过去。
但是,民间的养羊数量是不统计在官方表文中的,而且户部的那份文书,说的是军方供给,民间的养殖是不可能算在军需中的,就算是胡人也不会这么算。因为,百姓也是要吃喝的。胡人或许可以通过兼并掠夺来保证军需,但是中原国家怎么可能这么做。
军需不供给民用,民用作为军需是需要军队拿钱购买的,然而民间都不够吃,怎么可能卖与军方?所以,户部的文书中,西北可年产军需牲口十万头根本就是胡扯。
用意何在?
谢神策觉得有些荒谬。
这么说吧,西北军镇守大晋西北,以威慑强敌:秦国和鲜卑。如果西北军垮了,那么大晋就完全暴露在了四国的包围之下。除了东部大海是大海以外,四面皆敌。
如此晋国便离亡国不远了。因为一个没有纵深的国家从来不可能在强敌环饲的环境下生存多久。
赳赳大魏不行,据守天险的蜀国不行,你晋国凭什么在仇家满地的环境下活下去?
西北就是牵制秦国和鲜卑人的强手,没有西北,晋国无险可守。
所以西北对大晋的重要性可想而知。
那么,这份文书与大晋的生死存亡有什么关系呢?
有重大关系。
一旦朝廷断绝西北漕运,西北就只能自给自足,那么一旦遇到灾年,西北就会乱。因为朝廷是拿不出银子来的。
西北一旦乱了,两个强敌就势必会趁虚而入,那时西北就难保了。不要指望北方军,北方还有燕国幽州的十万铁骑呢。
谢神策向来是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揣测人的,那么如果真如他想的那样,户部就一定有问题。
第六十七章 挺过寒冬的树叶()
户部有问题?
数据是怎么来的?
户部为什么会这么做呢?
谢神策很纠结此事。
手中的资料很少,让他无法做出准确的判断,谢神策很不喜欢这种感觉。这种感觉此前便出现过一次,那就是擅自做主救下雨花亭后,与谢神威束手无策,只得求助老太傅。
谢神策静下心来,低头不语。
户部尚书陈华,关陇大族出身。关陇陈氏自大晋立国以来便是田氏的坚决拥趸,陈华不可能做出如此荒唐的事来啊?
要说是皇帝授意,那就更不可能了,田启再怎么胡来,也不可能拿祖宗基业开玩笑。何况田启真不是一个胡来的皇帝。
陈氏家族要卖国?太滑稽了,且不说是卖与秦国还是鲜卑,单是关陇集团,就不会同意陈家这么做。
那。。。。。。会不会是整个关陇集团反叛?
这就是更没有理由的事了。
关陇集团的根基在大晋,已有两百余年了,若要反叛,两百年来有数次绝佳的机会,那个时候都没反,偏偏在大晋数十年来最强大的时候造反,难道关陇世族的族长们集体疯魔了么?
最关键的是,这件事情实在是不算大,区区三万头羊就预示着一个数百年世族集团的政治选择?怎么看也有些草率。
何况这个漏洞也太明显了吧,谢神策都看出来了,皇帝怎么可能没反应?
你不要说皇帝不知道西北的实际情况。缇骑连南宋西南马家三少帅只喜欢二八芳华的蜂腰翘臀小娇娘都会清清楚楚写在卷宗上,何况大晋本国内的一处军镇。
想到皇帝不久前就一手导演了一场传国玉玺之争的大戏,谢神策心有余悸,心道此事若非主动找上自己,否则打死不插手。
谢神策看着老树上挂着的几片挺过冬的黄叶,陷入了沉思。
远在淮扬道的一座院子里,一名亭亭玉立的姑娘一手拿着书信,一手撑着下巴似嗔还喜痴痴地看着老树上挂着的几片挺过冬的黄叶,眉角轻扬。
淮扬道自古出美女,她既然是大晋第一美人的女儿,又有个丰神如玉的父亲,没有道理不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理所当然的,王解花很美,她的美清水出芙蓉,浑然天成。第一眼过后忘不了,无数眼看过也不会腻。当然,还没人能够无数眼的看过她。
除了那个家伙。王解花咬牙切齿。
本想在年初可以去一次晋都,却不想你又走了。你不是很想见到我么?那为什么又要去鲜卑王庭呢?我都已经打定主意放下女儿羞去找你了。
正在神伤之际,王解花突然想到了很小的时候谢神策跟她讲过的故事:故事里的翩翩公子在出使敌国的时候,历经千辛万苦,却最终总能拐骗回一两位公主,成就佳话。
于是王解花莫名的紧张了。
“坏蛋!坏蛋!。。。。。。”王解花一遍遍的对着信纸重复着单调的词汇,以至于身后有人来了都不知道。
“你们两个居然在商量婚期?!”
“啊!!”
被背后突然出现的惊叫吓到,王解花瞬间警觉,飞快的将书信藏到身后,撤开一步回头,才发现是王青盐。
王解花想到她先前的那一句话,脸色有些发白,“你、你都看到了?”
王青盐穿着一件文士袄,头戴一顶蜀锦襆头,手拿折扇,颇有一番翩翩少年郎的味道。施施然在铺了毛皮的墩子上坐下,王青盐玩味笑道:“我可没看到你们最早今年什么什么的日子,只是刚看一眼就吓了一跳,然后就被你发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