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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司马弼不同,如今占据燕国朝堂大势的右相一党,奉行动则攻势如火,静则步步为营的原则,现在主力都在轮休。
冀州又打不下来因此一部分主力配合司马弼攻城,其余的全部休整——尽管他们已经在雨季休整了几个月。
定期的轮换,主力一面休整一面练兵,能够在战争开始之时,第一时间起兵。
燕人一面占着便宜,一面打着自己的小算盘,百无聊赖之际,便将视线移向了河北道周边。
于是,近段时间如火如荼的华夏城,便进入了视野。
这纯粹是碰巧。如果不是因为清闲到一定的程度……燕人才懒得管什么土匪流民。只要他们不添乱,那么怎么折腾——又不是我的事,这是晋人需要操心的。闹得越厉害,作为看戏者的燕人越开心。
至于谢神策,此时还不能确定燕人来华夏城是既定方针还是偶尔兴起,于是决定先观察观察,再试探一番。
这就是谢神策晾着乃至是怠慢纳罕的原因。
于是不久之后,在纳罕再一次发怒之后,谢神策得知了纳罕此来的最终原因。
招降……
谢神策心里呼了口气。
辛亏当时没有让他在接见时候说出来,否则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倒是不好说也不好做了。
毕竟他是华夏城的首领,归降、投降不投降,大伙儿首先要看他的意思。
他说打,不一定会打,他说降……改正不太可能降。
但毕竟要他的态度。
表态是很关键的。
在谢神策看来,表态,那是一定要的,偏偏不适合是那个时候。
因为太突然。
如果他拒绝,双方必然交恶,如果同意,就会寒了手下人的心。
别忘了谢神策手下的人,八成是被兵灾祸害的河北道流民!
不过谢神策也根本不会投降。
汉奸?怎么可能……
又数天之后,纳罕将军在一家规模还算可以的酒馆吃酒时候,意外的看到了一起事故。
两个人因为讨论燕国姑娘而打了起来。
被打的人很有理,他说燕国姑娘也是姑娘,也有好姑娘,这话博得了纳罕的好感。
打人的家伙并没有道理,说所有的燕人都是丑陋的,都应该被杀死!这话让纳罕将军怒发冲冠,几欲拔刀相向。
只是忍住了。忍住的原因,不是因为纳罕将军热爱和平,而是随后发生的状况。
只是呼哨几声,便有二三十人聚拢过来,帮着不讲理的人,围殴有道理的人。
纳罕将军实在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于是有手下亲兵告诉他,这里的人,似乎非常仇视燕人。
仇视?纳罕很郁闷,想着那天数十人疯狂殴打一个人的场景,不解之余还多了一分畏惧。
当然在温文尔雅又骁勇善战的纳罕将军看来,那根本不能称之为畏惧,只是对未知事物的好奇与……本能避让罢了。
是的,一定就是这样。
这些野蛮的晋人,枉费了诸子百家的教化。
因此在酒馆一事之后,纳罕虽然心中对所谓的土匪再次报以不屑,却再也不愿意随意出门晃悠了。
这直接导致纳罕将军绘制地图的任务半途而废了。
只是半途而废的话……回去了即便能交差,也不会太好了。
——一匹千里神驹的诞生,自然是值得庆祝的,何况是谢神策自己的那匹踏雪骅骝的后代。
不负众望生下马崽的踏雪骅骝十分虚弱,谢神策亲自照顾了几天,直到小马驹能过自由撒欢。
纳罕将军所担心的一切,本就不是谢神策应该关心的,他才不会管,在确认踏雪骅骝无恙之后,便投入了华夏城如今面临的重要问题上。
粮食,还有兵员。
当初晋帝向谢神策寻求富国强兵的方法,谢神策以讲武堂应对。
讲武堂确实能够在诸阀林立的大晋朝堂上,为晋帝分担负担,也能够适当分权,削弱世家门阀对皇权的分散,但就如晋帝所察觉的那样,这对于治本,作用终究是不大的。
晋帝有所察觉了,谢神策更是无比的明白,讲武堂,只能管一时,最多二三十年,不能管一世。
为什么?
讲武堂其实已经是在根本上动摇了世家士族的力量,但其实,还有更厉害的法子。
谢神策没有说。
他也不敢说。
那就是——分田地。
这个分田地,不是千年之后为万世开太平的那群人一般,带着锄头刀枪去打土豪,而是……另一种分田地。
即丈量天下,将地主固有之外的土地,全部分给百姓。
这是很庞大的工程。
谢神策不敢说,其实也还不是因为这项工程太过庞大,而是因为,这项工程根本无法开展。
纵观谢神策当年学习过的历史,大规模丈量天下的工程,开展过几次?
不是因为国力不够,甚至不是因为豪绅会反对,而是,这项工作,根本上就不会有几个人敢于尝试。
春秋以后,井田解体,私田合法化,使得私人占有土地、私人财产不可侵犯成为理所应当的规矩,于是大地主大世家占有数量巨大、质量上乘的土地,变成了常态。
随后,整个天下人都觉得,这是应该的。世界本来就是这个样子,不是么?
在这种思想下,不早说将地主的土地分给百姓,是一件不可想象的事情就算是重新丈量土地,对于君主而言,都是一件极富挑战性的事情。
因为即便不分地主的土地,分荒地,对地主们来说,都是绝对不能接受的事情!
泥腿子们有了田,还会给我们种地?土地没人种,我们吃什么?
维护统治的每一块砖石,其利益都是需要统治者仔细掂量的。
于是分田地,就成了忌讳。
这个忌讳,其实一定程度上,皇帝们是愿意尝试的。
首先,大量的荒田无主田被清理出来,再被分出去,就直接能增加财政税收。
其次,百姓有了自己的田地,手上宽裕了,人健康了,军队会更强大。
最后,田地还可以将依靠其生存的百姓,死死拴在上面二不用担心他们不安分。
当然,好处绝对不止这三点。在如今这样诸国争霸求统一的时代,富国强军更是每个国家每个君王都梦寐以求的。
只是,改土必然要变法,而变法,岂是那么容易的?
李恢管仲商鞅,王安石张居正,有哪一个下场好了?
做臣子的没有好下场,做君王的,在后世的史书上,会有好名声?
每个人都怕。不但生前事,而且身后名。
然而……
这一切,在谢神策这里,就不存在了。
没有中央集权那么高大上的东西束缚,华夏城就是一张白纸,谢神策用红墨,画出来就是红的,谢神策用黑墨,画出来就是黑的。
于是在这个冬天第二场雪的时候,华夏城第一批田山地的分配,就开始了。
这样的分配,在谢家幕僚的指挥下进行的井井有条,辅助以鼓动性的宣传,仿照商鞅二十等爵制的激励条例发行出来,着实让一些人振奋。
毕竟,有自己的田山地,那是所有流民梦寐以求的。
谢神策在这段时间,异常忙碌,不只是分田地的事,更有许多事情等着他处理,常常到深夜书房依旧灯火通明。
淮扬道来的书信,经过数到中转运过来的物资,与西北的沟通,谢家铁卫各处渗透传回来的情报……
此时的华夏城,就像一个巨大的大脑,集中了谢家隐藏的各种人才,在谢神策的指挥下,对四面八方的信息进行梳理分析,然后做出决策,再传送到信息发出的位置。
这样的工作其实已经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而且取得了不错的成果。
之所以这段时间最忙,是因为十二月,已经是正隆十一年最后的一个月了。
在这最后的一个月,那些这个时代叱咤风云的枭雄们,其目光依然是在有数的几个地方。
西北,河北道,湖北道,淮扬道……
于是一些地方的细微动作,就被一些人,无意识的忽略了过去。
比如在十二月中的时候,一个哑巴与一名奚人狼骑共进晚餐。一个翩翩如玉的少年公子在有红衣陪伴的男子帐中,下了一盘棋。一个相貌极其普通的男子,用小西瓜那么大的圆球,炸开了一块万斤巨石。
轰……这个时代人们最引以为豪的战争模式,从此彻底发生了改变。
这样的时代变革,起源不过是硝石硫磺等炼丹的东西。其向这个时代发出呐喊的介质,不过是一根铁质的空心筒。
…………
既然下雪了,纳罕将军等人也不好多久,毕竟出来将近一月,寸功未有已是丢人,要是再被大雪封了山回不去,就是贻误军情了。
纳罕决然不会因为这个被有心人攻讦,事实上如果不是苦于找不到借口,他早就想回去了。
这里的头领太年轻太稚嫩,这里的人太暴力太不友善,这样的一群……乱民,能有什么招揽价值?
更何况这里也没有美酒和美丽的姑娘。
在离开华夏城的时候,纳罕将军心里对谢神策的愤怒其实已经没有多少了。
毕竟是个小娃娃,估计也是被架空的——不然以首领之尊,怎么会亲自去看马产崽。
内心的更深处,纳罕其实已经在同情谢神策了。
第六百二十二章 回家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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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隆十二年的新年,对于晋都很多人来说,都算不得快乐。有的人是快乐不起来,有的人则是不敢快乐。但总之都是不快乐了。
较之于以往,不快乐的具体表现就是,晋都的各种娱乐活动明显减少了。
京都府已经开了限娱令,酒楼与烟花巷的营业时间都做了具体、苛刻的限制。黄晶河畔开始萧条,游人渐疏,达官显贵也明显少了出入。上一次这种萧条之状,还要追溯到二十多年前的秦晋大战。
至于酒楼,当粮食成为紧缺物粮价也达到官府能够控制的极限时候,酒水这种奢侈自然是需要被首先禁止的。现在的晋都,如果没有多少关x,还不可能在酒楼拿到酒。
至于前几年繁荣的一塌糊涂的西城郊,如今已经急剧衰败到只剩干河枯草的地步。许多先前再次投入金钱进行建设的富商如今后悔不已。倒是这种情况要是让如今数次起落被调往晋阳道许昌任刺史的杨三枣知道了,肯定是要拍手称快的。要知道他当年可是借着西城郊开发,美美的捞了一把银子、政绩与官声。
如今晋都最热闹的去处,要数聚仙楼,这个近两年才做起来的酒楼,前身是谢家的产业。谢家衰败后,产业大量转出,只是大多数产业转出之后,新东家也没办法重新做出成绩。
倒是这一家聚仙楼,因为据说有军方背景,才能在短短两年时间,风头就压过了晋都绝大部分同行,仅比黄晶楼差一线。
如今这座酒楼,成为了大部分官员在外宴请同僚以及商议要事的首选。
人声鼎沸,来往的洋溢着笑容的店小二快速从容的穿梭在逼仄的通道中,呼唤着上菜以及菜名的大嗓门儿,都让人能够感受到其繁荣。隐约的,被最近两年弄得焦头烂额的官员富商,还能够在这样的吆喝声中,回味一下当年晋都的繁华。
固然,如今的晋都,也绝称不上破落,除了粮价高一些,娱乐少一些,士兵多一些,条令更严格一些而已。
一楼的大厅,基本上都是往来晋都的有钱人,没有太大的关x,凭借厚实的腰包预定的座位,最是嘈杂,也最有市井气氛。
是的,市井气氛,这在以往,是不合理的。但在晋都限娱令如此严格的情况下,这处高档的酒楼,就变得混杂起来了。
一名男子坐了一张桌子,整张桌子就只有他一个人,这在有拥挤的大厅是不多见的,于是从旁边走过报以好奇眼光的人都在猜,这人是不是在等谁。
呵,又一个求人办事的
抱着这样猜测以及有些恶望的人们,很快被各自的事情拉了回去。男子长相俊美,但毕竟不是宋、卫之人,如今的形势下,钱粮器械各类纺织都是重中之重,倒也不会引起什么乱子。
这里是有军方背、景的酒楼,就是有人心情不好想要闹事,也不敢在这里造次。
不是没有过前车之鉴,那几个被军方带走、现在不知道死没死的外地商人,就是很好的榜样。
不久之后,男子望向大门口的眼神发生了变化,他起身,然走出两步,恰到好处的迎上来人,脸上满是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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