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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父亲他老人家在世的时候哇,就想让老舒多识几个字,有点文化,用来冲一冲家中的血孽,好让老人有个善终,最好后辈能考出个科举来,然后住进京都的大房子。所以老舒小的时候就整天抱着《诗经》、《尚书》来背,现在都还记得,‘关关雎鸠,在河之洲。。。。。。’这些都不懂,只明白一句话,那就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男人都喜欢美人,不光是君子,老丘八也是喜欢的嘛。那时候就明白了这一句。大约是老舒实在太笨,读书也不行,后来父亲大人终究还是死在了边关,就在铜炉关外三十里,三百人的游骑兵中队被围歼,都被蛮子割了脑袋,堆成了一座京观。所以后来就觉得读书应该是没什么用的,就投了军。然而可能还是因为识字,最后反倒被提拔了,当兵官也越来越大,终究还是悟到了读书是有用的。然后也明白了‘岂曰无衣,与子同袍’,大概是因为砍过人也被人砍过,救过人也被人救过,就渐渐明白了什么叫‘修我戈矛,与子同仇’。只是至今还不知道能不能与我家的婆娘‘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了。”
谢神策其实很想说“修我戈矛”与“与子同仇”其实是两句,但不知为何没有说出口,反而觉得此时连读才是最正确的。
“世子与小侯爷莫要嫌老舒啰嗦,老六(步六孤乞延)他们都不喜欢老舒啰嗦,也亏得是世子与小侯爷第一次见老舒,老舒又好歹还算个长辈,不好当面不耐烦了。”
谢神策待他说完,笑道:“哪里的话,舒将军如此说话,便不像是长辈,倒是见外了。”
舒成清一怔,哈哈一笑,操着浓浓的西北腔道:“是老舒着相了,这样,天快黑了,老舒敢请世子与小侯爷赴个私宴,没有外人,我那浑家精致彩色一概不会,家常倒是会两个,小侯爷有伤在身不能饮酒,老舒与世子对饮一番如何?”
谢神威道:“麻烦舒将军了。”
谢神策道:“舒将军,有一个不情之请,我那个兄弟。。。。。。”
舒成清一愣,随后再次哈哈笑道:“我让亲兵去喊。”
谢神策说的不情之请自然就是贺若缺了。
晚间在将军府,不在正堂,就在私厨小院,四个人分座四席,围着炭炉喝酒吃菜。
类似于火锅的桌子,便是把四方桌中间掏空,底下置上炭火,然后上面架上几个锅子,有涮有现,十分方便。
舒成清倒了两碗酒,是西北最常见的割喉刀子,笑着说道:“老舒小的时候,冬天最喜欢的不是牛羊肉,你们可知道是什么?”
谢神策浑不在意舒成清言语之中已经不再称“世子”、“小侯爷”,笑着说道:“总不会是青菜豆腐吧?”
舒成清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放,拍手道:“还真就是!不过也不是青菜,而是腌制的有些微腐的老青菜叶,放在炉子里文火慢炖,撒上花椒芥末,调至微辣,再将嫩豆腐切成薄片放入一齐熬到滚烫,那时候吃起来,酸辣爽口!那个豆腐嫩的。。。。。。就像黄晶楼花魁的小手,让人欲罢不能啊!这是一道西北的家常菜,青菜谁家都有,腌上一个秋天就行,豆腐两文钱一斤,从来不变,自是谁家都吃得起也吃不厌的了。”
谢神策笑道:“舒将军还去过黄晶楼面过花魁?”
舒成清微微羞道:“当年随大帅进京庆功去过一次,只是当时觉得是走进了黄金造的屋子,眼睛都晃瞎了,只看到了手,哪看到了脸。”
谢神威听说腌菜烩豆腐好吃,便要伸筷子去夹,舒成清慌忙止住,连道:“世子莫急,莫急,再等等,火候到了再吃,那时候才香。”
贺若缺道:“不想舒将军对食之一道如此讲究。”
舒成清笑道:“哈哈哈哈,哪里是讲究,当不得当不得。人生在世,衣食住行,老舒我其他的不在乎,唯好口腹之欲,自己是个老粗,又吃不得那些繁文缛节,因此不喜精细,只喜欢家常,每次出征活着回来,必是要好好犒劳五脏庙的。”
谢神威涮了一块羊肉,与舒成清敬一碗,喝了一口,随即赶紧剥了一块咸鸭蛋,冲淡浓烈的辛辣。即便是再粗犷的西北汉子,喝这种割喉刀子也不敢一碗干:实在太过暴烈,喝的过猛就会烧坏肠胃。因此寒冬腊月,军队为了保证士兵取暖,就会发放这种烈酒,让士兵喝了暖身抗寒,然而即使是再寒冷,士兵们也不敢大口喝,只敢小口小口的咪,而且绝对不会过量,否则一旦后劲上来了,倒在了雪地里,那可就真的会很快死去。然则军中供酒也是有严格限制的,根本不会让人喝醉。
用作涮菜的羊肉,则是谢神策亲手弄的,将切成大块的羊肉放在室外,让它自然结冰,待自然化冻片刻后,再用刨片刀一片片刨成薄片,往沸汤里一涮,来回摆动两下,便可入口,羊肉的膻味被浓汤一烫一浸,十去其六,此时入口,味香俱全。
再有一盆便是西北特有的蕨菜干炖野猪肉,干蕨菜的鲜味与野猪肉的浓汁正好搭配,吃起来格外带劲。
大菜不讲究精致,就是分量与味道足,很适合冬天饮酒。
舒成清与谢神威喝的很慢,吃的很快,不多时便解决掉了一大盘羊肉片,此时不待舒成清吩咐,浑家便依着谢神策的法子也刨了一份羊肉片上来,然后撤了腌菜烩豆腐,同时也再上一份,就着些小菜,谢神威与舒成清喝的极为酣畅,虽然大碗不大口,但也颇有千杯之势。到后来谢神策与贺若缺也忍不住加入,四人喝到大汗淋漓,脱去上衣上身都湿透了,在夜里灯火的映照下蒸腾着白气。
除了谢神策,三人都觉得爽快无比,一扫大战前的紧张与疲惫,酒令猜拳不亦乐乎。谢神策是没有这感觉的,因为出汗,身上的伤口周围感觉是有一千只蚂蚁在啃噬,十分难受。
随着炉中炭火渐少,四人也酒足食饱,最终谢神威与贺若缺在铁卫的帮助下踉跄回了住所,谢神策一个人则在房间由两名大夫换药。
一名大夫闻着谢神策身上的酒气,苦心劝道:“这位小将军啊,未伤愈之前莫要再饮酒了,否则伤口痊愈的极慢,看边关这景象,估计又要打仗了,小将军要想立大功,可就得听老朽的,得好生调理,切不可再胡乱饮食,要是耽误了这次,下次上战场可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谢神策此时酒劲上来,也不知道那老大夫讲的什么,只是觉得清洗伤口时候都不怎么疼痛了,不一会儿竟像是睡着了。
那两个师徒大夫见谢神策睡着,便加紧了动作,很快便重新包扎完毕,两人将谢神策放到床上躺好,再轻手轻脚出了房间。
待两人出门后,便有三名铁卫进来,在门边轻轻敲了三下,谢神策便从床上起身了,对着三人说道:“跟着他们,不要惊动他们,看他们要与拿些人接触。”
第七十八章 作业指导()
谢神策当然不会是真的睡着了,作为一名医术虽然不怎么好,但好歹也看过不少医书的人,谢神策对大夫这一行还是有了解的。中午时分就是这对师徒为自己清洗伤口并包扎的伤口,谢神策受伤并不影响行动,但手臂上的一刀还是需要缝合的,因此老大夫还是出了不少劲的。
谢神策能感觉到老大夫在自己手上缝针的时候很用力,但双手镇定,眼神专注。
今晚,谢神策虽然是喝了酒,却不至于醉倒,不然就不光是谢神威与贺若缺两个人被架回来了。谢神策酒量一直很好,今晚喝的又不多,所以他是很清醒的。
他感觉到了老大夫的呼吸要粗重了很多,好吧,这绝对不会是害怕伙或是的什么,因为只是重新清洗伤口而已,根本没有技术含量的活儿,老大夫不至于如临大敌,更不至于额头出汗。要知道,中午包括从清洗到缝合,老大夫没有一个字的废话。
老大夫今晚啰嗦了好久。
能进将军府行医的,而且是经常出入将军府的老医士,不会不懂规矩。谢神策的伤是谢神威带着舒成清的亲兵去请他来医治的,他不会不明白这位伤员的身份是何等重要,既然如此,先前都不紧张,为何第二次了却用讲话来掩饰手的颤抖呢?谢神策不是没感到疼,而是故意没有做声。
所以他断定,这名大夫有问题,而且这是这名大夫有问题,他的徒弟都比他正常,因为那个年轻人自始至终神色都没有半点异样。
谢神策并没有发现老大夫给自己上的药有什么不对,否则在他上药之前,谢神策就会把他制服。铁卫只剩下二十一人,但抽出两个三个人监视一个老头子还是很轻松的。
已经吩咐下去后,谢神策不再关心了。即便是有问题一个大夫通过自己能获得的消息情报也是极为有限的,何况谢神策在两次医治的过程中都毫无表现。他不怕有人看出什么,也不在乎是谁在窥视,于是大咧咧的睡去。
枕头下面是狗腿,小臂上还绑有寒犽匕首。谢神策沉沉睡去。
第二天醒来,谢神策是被吵醒的。谢神威与贺若缺在院子里打的正酣,旁边的人叫喊声太大,开始还能压抑的住,但到了后来便止不住了,于是谢神策便被一浪高过一浪的高呼吵醒了。
谢神威显然对吵醒了谢神策不以为意,即便是谢神策眼中喷火,作势欲扑。谢神策很快老实了,因为谢神威的表情很明显:“不服?跟我打啊!”
在将军府利用特权,谢神策奢侈的泡了个热水澡,还让人羡慕的加了两次水。吃了三碗小米粥,然后舒舒服服的。。。。。。等待谢大爷的大驾光临。
在吃早餐的时候,谢神策就接到了铁卫送来的消息,西北军大帅谢衣中午就将到达铜炉关巡边,且带来了皇帝陛下的旨意:开战!
皇帝这道旨意下达的无比迅速,从当朝宣布到做出西北军开战的决议,只用了朝会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可以说是将大晋的办事效率发挥的淋漓尽致。
这在以前几乎是不可能的!
谢神策不禁好笑,皇帝这番动作几乎就是承认了此次战争是早有预谋的,但是段部即便是知道了此次战争是晋国与王庭联手策划的,也拿不出证据来。何况既然都做了开战的准备了,就算你有证据,就能用谈判解决问题么?这里就不说段部自己单方面撕毁与鲜卑王庭的协议擅自开战了。
从使团遇袭到消息传出,再到谢衣来铜炉关,居然只用了五天!要知道从晋都到铁门关就要二十天!不要告诉我说这只是谢衣惯例巡视西北。
**裸的阴谋。
谢神策冷笑,某人的吃相实在是难看了一点。
然而谢神策依旧佩服他。能将阴谋的每个步骤预料到如此精细的程度,即便是爷爷也比不上,田启不愧是天生的阴谋家。
中午时分,谢衣与姜起率军到达铜炉关。
舒成清与一干守将参军出城五里迎接,谢神策等自然一道。
这还是谢神策第一次看见身穿盔甲的谢大爷。谢神策感叹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人要衣装佛要金装,谢衣——这么个谢家最丑的男人穿上戎装颜值居然一跃飞到头名,比谢神威都有气势,乃是真正的龙行虎步、鹰视狼顾。
旌旗招展,战马长嘶,谢衣带来了六万大军!包括五千陌刀军和两万西北铁骑。谢衣面对迎接的铜炉关众人,当场发表了一场气势昂扬的演说,做了个简单的宣誓动员,将全军的战争热情提升到一个顶点。
于是大军除了谢衣的数百亲卫随谢衣进城外,全部在关外十里处扎营。谢神策在谢衣与舒成清及校尉参军等简单的讨论了下当前形势后,把谢衣请到了自己的小院。
谢衣随口问道:“赵其呢?怎么不来见本大帅?”
谢神威回答道:“赵其受伤了。”
谢衣一愣:“受伤了?哦,那五千人还有多少?舒成清只说你们打了两场漂亮的帐,没仔细说,你们两个说来听听。”
谢神策与谢神威对望一眼,谢神策鼓起勇气道:“使团遇袭当晚。。。。。。杀敌三百。之后在葫芦腹山谷。。。。。。杀敌六千,于前天夜里在铜炉关遭遇段部两千骑兵,杀敌一千二百余人。”
谢衣听到此处,眼睛瞪大到几乎要凸出来,他紧紧抓住谢神策的手道:“真的是这样?果然是我谢衣的侄儿!好!好!好!本帅要向陛下为你们两个请功!”
谢衣老怀大慰,感叹后继有人,虎伯无犬侄云云。见兄弟两不吭声,谢衣疑惑道:“怎么?难道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谢衣本能的觉得自己好像漏了什么,于是想了想,问道:“我军战损呢?”
谢神策羞愧的低下了头道:“陌刀一千七,骑兵一千三。战马三千余。”
谢衣听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