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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神策微微弯腰钻进低矮的棚子,棚子光线很暗,谢神策眯着眼,稍微适应了一些,视线恢复正常了,说道:“我要两斤一条的,大了小了都不要。”
卖鱼的哈哈一笑。
“吉祥的红烧鱼是南方特有的手法,到现在也只选两斤一条的,你这娃娃不说我也知道。”
谢神策又是憨憨的一笑,挠了挠脑袋,他抬手时露出了腰间的一只荷带。谢神策一拍脑袋,赶忙取出了半吊钱,双手捧给卖鱼人。
卖鱼人脸上露出满意的微笑,随后又有些惋惜:“你表哥对你挺照顾。他在我这儿取鱼三年,都是先交钱再挑鱼,这规矩他都教给你了,想必是不准备再干那伙计了。你要学他,三年来没有出过一次错。”
谢神策听着卖鱼人对他的说的话,依旧是憨厚的挠了挠脑袋。
待卖鱼人将铜钱一枚枚数清楚后,笑了笑,抓起一把铜钱,约是十来枚,放在谢神策手中道:“说过少算你几文,便是少算你几文,你这娃子拿着置办双新靴子吧。”
谢神策毫不客气的接过钱,然后嘿嘿笑了,又挠了挠脑袋。
卖鱼人转身捞鱼,谢神策放下扁担,弯腰凑过去看。
卖鱼人的网兜将要伸进水里的时候,谢神策伸出一只手,指向水槽里的一条鱼惊道:“好大一条鱼!”
卖鱼人不满道:“大有什么用?你们家店又不要大鱼。”
谢神策不好意思的笑了。随后起身。
谢神策看着卖鱼人撅起的屁股,一只手便闪电般刺出,一刀插进了卖鱼人的后腰。
卖鱼人瞬间后仰,手中网兜便顺势往谢神策头上罩去,谢神策抽出匕首,带出一蓬鲜血,往右一闪,右一只手往大腿内侧一摸,抽狗腿刀便砍向了卖鱼人的脖子。卖鱼人再向后退去。
卖鱼人大惊,知道今天糟了杀手。于是便要逃出矮棚,只要逃出矮棚呼救,那么死的就一定死对方。所以在向后退的时候他伸手向上,便拽下一根铁钎,朝着谢神策的肚子捅去。只要谢神策躲一下或者是挡一下,都需要时间,有这个时间,他再往后退一步,就能到外面。退到外面,就能退很远了。
然而谢神策根本不会给他这个机会。狗腿刀砍了个空,谢神策一步跨出,无视刺过来的铁钎,狗腿再反手一撩,再次向卖鱼人的脖子斩去。
若是卖鱼人这一铁钎不收回来,势必会被谢神策砍中脖子。
卖鱼人想收回铁钎。他不想用自己的死只换对手一个重伤。然而当他想要抽回还在向前刺去的铁钎的时候,谢神策的狗腿已经到了他的脖子上。
“嗤”,没来得及收回的铁钎刺破了谢神策的衣服,插进了谢神策的腹间,谢神策的狗腿也在这时落到了卖鱼人的脖子上。
卖鱼人向后倒去,谢神策向前再跨出一步,松开寒犽匕首,一把抓住了他,任凭铁钎在自己的腹间又深入了几分。
一把将卖鱼人惯在地上,自己也一屁股倒在地上,谢神策喘息着抽出铁钎,从腰间摸出一个小包,将褐色的粉末洒在了伤口上,然后从衣服上撕下了一段布条,将腹间的伤口包扎好。
他没有去看卖鱼人,因为卖鱼人的脖子被他一刀砍掉了半边,声道气管与动脉完全被斜着切割开来,再发不出半点声音。卖鱼人在地上抽动,双手无力的捂住脖子,可是鲜血还是从他的指缝间不短的飙出,猛烈而黏稠。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败在这么一个少年手中。
从这名少年跟他说的第一句话后,他就有些怀疑了,然而无论是少年说话的声音还是做事风格,都无懈可击。以前吉祥的伙计是定期来他这里取鱼的,每次五十斤,只要两斤一条的,而且事先付钱。那伙计跟他关系极好,跟他聊过许多自己的事,因此他知道那伙计有一个表弟,老实木讷,他母亲是南方人,他的姨娘就是南方人,那么他的表弟从话就带着淡淡的南方人的口音。
然而做他这一行的,能够死里逃生往往考的不是细致的观察与逻辑推理,有些时候最可靠的,还是直觉。所以他即便从眼睛的观察和大脑的推理中都没有发现这人的破绽,但是还是隐隐觉得有些不安,所以相应的,他也做好了防备。不能乱杀人,但必要的时候杀人就是必须且迫切的。
本以为他会在自己弯腰的时候突然出手,对自己的脖子下手,却不想他在弯腰之时只是说了一句话。而真正的杀招却是在那句话以后,自己放松之后重新警觉之前。
那句话让他吃了一惊,他却没等到他的杀手,所以他紧握网兜把子的手瞬间松了一下,而就在他松了一下的瞬间,腰上就被刺了一刀。
他算错了对手出手的时机,也算错了对手出手的部位。
倒在血泊里的卖鱼人,这是一名甲级挂牌人。
谢神策嘴角微露嘲讽,肾上腺素这种东西你个死鬼一定是没听过的吧。对于刀刃上抹了毒的人来说,再没有什么比心脏收缩力上升、血管的扩张更有诱惑,血液加速提升反应的同时,也会加剧毒素的扩散。
卖鱼人惊恐又不解的大眼睛瞪着谢神策,似乎下一刻就会蹦出来。谢神策嘴角的嘲讽愈甚:你一直戒备,一直紧张,虽然表面上看不出来,但是你的心跳加快,你的血液流速上升,骗不过我。而这些都将是我的优势。
只要被刀刃割破皮肤,见到血液,那么谢神策便的胜算便有七成了。这些毒素会在三息之内到达心脏,不会致死,但会让人反应变慢。只要不让他在三息之内跑出矮棚子,不引起惊慌,那么今天的行动便不会有多大差错。
谢神策成功了,有侥幸,但更多的还是自己对于时机的把握以及对自己狠厉。
算算时间,大约有二十息了,谢神策站起来,腹间的伤口疼的让他用力皱了皱眉。捡起寒犽匕首,谢神策举起狗腿刀,一刀将卖鱼人的脑袋斩下,然后用他的衣服将两把刀身上的血擦净,拿起扁担,出了矮棚。
就在矮棚不远,大约十丈远的另一个矮棚,几乎是同时出来了一个人,高高的有些瘦,左手提着根长杆,长杆的一头挂着几只老母鸡。右手拎着一只黑布包着的匣子。
那是贺若缺,在贺若缺身后的矮棚里,一定也躺着一名二里人刺客。那人的脑袋一定装在贺若缺拎着的匣子中。
(ps:五千字大章!晚九点之前含有一章!)
第九十二章 是阴谋还是阴谋()
贺若缺挑着老母鸡拎着匣子与谢神策从不同的出口迅速而不着痕迹的扯了出来。
不久,在市坊外的一处民居里,谢神策与贺若缺碰了头,此时的谢神策已经换了一套衣服。
房间里面有很多人,杨总司与许芦苇赫然在列。
剩下的人都是缇骑的司使。
杨总司见贺若缺与谢神策来了,忙道:“如何?”
谢神策道:“幸不辱命。”
杨总司舒了一口气,然后看向贺若缺,贺若缺将那个黑布包裹的匣子放在桌子上,打开,里面赫然是一颗血淋淋的头颅。
许芦苇盯着这颗头颅,许久,泪水奔涌而出。
谢神策与杨总司舒了一口气,这名隐藏极深的二里人指挥,终于死了。
在谢神策从许芦苇口中得到二里人驻大灞城的指挥相貌后,便将名单上面的人逐一排查,并最终通过许芦苇的亲眼见证后确定了其身份。让谢神策惊讶的是,这名指挥并不是五方荷的大东家,而是在南市坊菜市场里面一个卖老母鸡的。
既然是指挥,许芦苇也说了功夫深不可测,那么便交由贺若缺来应对了。谢神策自己杀一个甲级挂牌人便是如此艰难了,贺若缺杀一个指挥的难度可想而知。只是看贺若缺一点都没有受伤的样子,谢神策觉得不可思议。然而想到自己与贺若缺的巨大差距,谢神策便觉得这是理所当然了。
不久之后,又陆续进来了数人,汇报了暗杀结果。几组缇骑司使相配合,终于解决了五方荷外围的二里人杀手。然而缇骑自身也有了伤亡,所幸伤亡不大。
要知道缇骑为了这次行动,在短短二十天内从北地抽调了整整两百人!谢神策与两位总司进行了十多天的谋划,精心织就了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这些缇骑司使便是抓捕猎物的蜘蛛。只是绝大多数人只知道是上峰命令去杀掉某个伙计或是卖羊肉汤的老汉或是某个以缝补衣服为生的丑女。更多的人还是依照命令埋伏在某处某点,进行阻击。
现如今,外围的杀手已经清理了,谢神策便道:“张总司那边,应该是已经开始了,五方荷中有十余人是确定身份了的,另有不确定身份的数人,张总司面对的情况很棘手,我与贺若缺带人前去增援。”
杨总司道:“如此甚好,小侯爷注意安全。”
谢神策笑道:“无妨。”
先前的铁钎刺破了他的腹部,但是并没有造成多大的伤势,除呼吸间还有还有稍许的疼痛外,对他的行动并没有太大影响,且流血已经被药粉止住了。
这是他与谢神威的复仇,谢神威不在此处,他就不能缺席。
谢神策与贺若缺带着数十名缇骑司使分成数股悄悄进入了五方荷。
五方荷大门紧闭,但这拦不倒缇骑。
每个勾栏院除了大门和侧门以外,还有后门以及若干小门,这些小门就是方便不愿暴露身份的客人进出的。
谢神策便在一名缇骑司使的带领下来到了一扇小门前。这扇小门十分隐蔽,即使在白天也不会与多少人经过。此时五方荷的三道小门以及一道后门都被强行打开又锁了起来,谢神策面前的便是其中一道。缇骑用特有的暗号发出了几声轻响,里面边有人应声,对上暗号后,门很快便打开了,谢神策等人鱼贯而入。
五方荷里面此时已经是一片狼藉了,看门的小厮倒在血泊中,早已死的不能再死了,不远处正是一名卖菜的,趴在自己的小推车中,身上插着数只弩箭,在这名买菜的尸体不远处,还有一名拿着扁担死去的人,扁担早已被砍为两截。他的腹腔被整个破开,肺腑与肠子流了一地。
里面还有零星的打斗声,但是对于食时还未到来的勾栏院,这些零星的打斗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早起换班的小厮被全部制服,稍有抵抗的被当场杀死,老实的都被捆成了粽子,蒙上了眼睛堵上了嘴巴。整个后院到处都是尸体。谢神策的皮靴踩在翻起的混着血液黑色泥土上,留下一个个脚印。他手持汉刀,谨慎的走在中间,数名缇骑司使将他围住,以提防随处飞来的暗箭,贺若缺则是在远处持着一张大弓策应。谢神策看到除了二里人杀手身上有弩箭,数名死去的缇骑司使身上也有短弩。
走到后院住宿区后,谢神策看到了张总司等人,正与数名身穿长衫、短打、胡服的人打斗,谢神策扫了一眼场间,发现场面已经被完全控制了,不禁心头松了口气,随后指挥着十余名缇骑司使加入了战团。
有了生力军的加入,尤其是贺若缺的加入,本就形势明朗的战斗迅速结束。
随后缇骑清点人数。
不久一名缇骑司使对张总司说道:“报总司大人,少了一名马夫。”
张总司的脸色瞬间变得十分难看。
“都搜过了么?没有遗漏的地方?”
那名司使道:“卑职等都是按照总司大人的吩咐来的,对照了名单,确实是少了一名马夫。”
谢神策眉头一挑:“不管了,赶快撤。”
张总司还待开口,谢神策便急急往小门走去,边走边道:“很可能已经被察觉了,反正主要的人都已经死了。趁现在赶紧走。”
张总司会意,于是急忙发布下了命令。
谢神策等人随后去了缇骑事先准备好的店铺换好了衣服,便分头往城门敢去。
他们要在事发之前出城。一旦市坊中的杀戮被察觉,引得鲜卑人的注意,便会在极短的时间内关闭城门,城门一旦关闭,谢神策等人便危险了。
谢神策在心里诅咒那名逃走的马夫,最好被天上掉下的转头砸死。
不知是运气太好还是那名二里人杀手没有通报官府还是鲜卑官府反应速度过慢,谢神策与贺若缺等六人竟然安全的出了城门。
这并没有让谢神策高兴起来。他紧锁这这眉头,脑袋里有很多疑问想要弄清楚。
首先,五方荷外围人员的清理是十分合理的,在做好了充分的准备和精密的计划后,缇骑仍然出现了数人的伤亡,就连他自己也在一名甲级挂牌人的反扑之下受了伤,这是符合谢神策预期的。然而问题是,五方荷内部的厮杀貌似太简单了些。几乎没遇到多少抵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