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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让他便这么死了,岂不可惜!哈哈哈!”万回春想这人说话不分轻重,偏又口无遮拦,这般行走江湖,居然还能活到现在,倒也是奇事一桩,不由跟着讪讪笑了一笑。
忽然间角落里同时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众人循声看过去,却是一个光头。那光头不顾众人眼光,自顾地大笑了一阵,接着说道:“妙啊,妙啊,‘就这么死了,岂不可惜?’对对对,这句最妙了,真是笑死我了。哎哟……阿弥陀佛,不行了,不行了,来啊,小二!结帐!”
在众人诧异的眼光中,光头会了钞,头也不回地走出饭馆,沿路还是一直不停地笑,直到隐身在街口转角。铁马帮与硃砂派众人面面相觑,都不知这和尚什么来头。毛天祚回到座位上,问道:“刚刚那个和尚是在说我吗?”他的师兄弟们无人敢答,其他人事不关己,也都默不作声。却听得先前向硃砂派的白脸矮子射箭的那女子,在一旁与她师兄道:“师哥,你说这个和尚是什么来头?是少林寺的吗?胆子倒不校”她师兄道:“他是光头,却不见得是和尚。而就算他是和尚,普天之下,会武功的和尚,可不只少林寺一门。你说他胆子有多大吗?那倒也不见得。”那女子嘴角含笑,白了他一眼,嗔道:“是吗?依我看,普天之下就属少林寺的和尚武功最强,胆子也最大。你看这么多人在这里,他孤身一人,天不怕地不怕的,要笑就笑,说走就走,这种胆色天底下不能说只有他一个,不过如果是和尚,那就非是少林寺的不可。”
那男子虽然是师兄,不过面对师妹的强词夺理,也只是一笑置之。顺着说道:“按你这么说,也不是没这个可能。不过说到胆子大,眼前就有一个人,胆量可比他大得多了。”女子对着他粲然一笑,说道:“呼延大侠艺高人胆大,原是江湖尽知。”那男子道:“不不不,我可不是在说自个儿,往自己脸上贴金。我说的是,刚才有一位娇滴滴的小姑娘,不管对方有几个大汉,惹她一个不高兴,照样二话不说,咻地一声就是一支箭。那不是比刚刚那个和尚高明多了吗?”
女子这时才知师兄说的是自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说道:“人家跟你说真格的,什么娇滴滴的小姑娘,你好没正经!”说罢,自己想想,却又忍不住笑了。一会儿接着说道:“师哥,你说待会儿到了千药门,到底能不能见到万掌门?”众人一听,心中都暗道:“原来你们也上千药门。”
只听得那男子接口道:“能见到当然最好,我就怕这些人仗着人多势众,沿路敲锣打鼓,万掌门听到风声,说不定会跑去躲起来。”万回春一旁听到,暗骂:“躲你的狗屁!等一下老子便让你第一个尝尝,我千药门的手段。”他为人向来笃诚宽厚,但今日事态诡谲,令他焦躁难安,既是骂在心里,便索性骂了个十足。
那卫正人却想:“千药门这一次倒底惹了多少人?这事若不是太过凑巧,就怕是有人刻意促成。”又想:“我们现在虽然人多势众,但是各怀鬼胎,不过是一盘散沙,到了紧急关头,全都靠不住,说不定还有人扯后腿。我不如让老黄暗中布置一下,要是苗头不对,说不得,只好将这一百斤的火药全部点开,管他千药门埋了什么机关在等我们,我这“砰”地一声,什么高手低手,老人小孩,什么都玩完了。”他心中计议已定,不再理会还有什么人要一起去,草草吃饱,便要众人动身。铁马帮与硃砂派众人互相招呼吆喝,一起跟了上去。
万回春心里虽然挂念门派安危,但表面上仍是装成求医者,在附近叫了一台板车,驮运汤光亭以作为掩护,亦步亦趋,跟着出发。那丁允中见千药门有事,不愿落在莫高天的后头,催促着丁白云兄妹俩,一同上路。
这路上陆陆续续有江湖人物出现。有的彼此认识,便打起了招呼,热络得很,但遇到不认识的,只远远地对望一眼,彼此都看对方不顺眼。
斜里一队骏马驰来,卫正人一拱手,喊道:“唐兄!咱们又碰面了!”当先的大汉勒马停步,见是卫正人,不觉一怔,回头说道:“大哥,二哥,这事当真邪门。”后头一人拍马赶上,道:“何事大惊小怪?”见到卫正人,也是吃了一惊,说道:“原来是卫兄。不知卫兄何故跟着咱们?”
卫正人哈哈一笑,说道:“唐兄何出此言。这里这么多人,难道都是跟踪唐氏兄弟来的?”后来那人脸上一红,讪讪一笑,并不言语,第三骑此时也已来到,马上大汉开口道:“我兄弟三人绝无恶意,二弟不会说话,还请卫兄见谅。”卫正人道:“哪里,哪里。唐兄言重了。”当下便给唐氏兄弟与硃砂派、铁马帮彼此引荐认识。至于万回春等人,卫正人不明底细,故意落了过去。唐氏兄弟三人彼此相视一笑,也当作没这回事。
没想到那硃砂派的地犀通灵丸颇有独到之处,此时汤光亭已悠悠转醒。板车颠簸,林蓝瓶扶着他坐起身子,一边将刚才他不醒人事时,所发生的一切事情,悄悄地告诉了他。汤光亭神智未清,只觉得全身上下都颠得疼。抬头见到唐氏三兄弟,背负大刀,满脸横肉的,在树林中吆喝按辔驰马,一时错觉,彷彿回到了铸剑山上。
他虽然离家不久,却是头一回独自出门,几天来遭遇离奇,不免让他有些害怕,心里头确实有那么一点想家,想山上的爹娘。可是这一会儿真要他回去,他可又不愿意了。忍着一身酸痛,哼哼唧唧地问道:“哎哟,这里是哪里?”林蓝瓶将原本扶着他的手一松,没好气地说道:“我跟你说了那么久,原来你一句也没听进去。”
汤光亭左顾右盼,只见同行的江湖人士,竟然聚集了有五六十人,却独独不见了万回春。心道:“这家里忽然来了这么多人,是得好好回去准备一下。”忽然前方有人呼喊:“到了,到了,千药门到了。”那唐氏三兄弟其中一个人,跨下双腿一夹,纵马直出。不一会儿回头,说道:“大哥,二哥,好像到了。”众人一听,个个磨拳擦掌,跃跃欲试。有的人甚至将背上的长刀解了下来,执在手上,好像准备随时大战一场的样子。
卫正人双眉微蹙,心里苦笑道:“我居然跟着这些大惊小怪,沉不住气的家伙混在一起。今日之事要是传了出去,我的脸还往哪里搁去?”故意放慢了脚步,打算让这班人先进去。那铁马帮素知卫正人多谋,便以他马首是瞻,也跟着慢了下来。个人心怀鬼胎,自有打算,只有毛天祚见汤光亭已经清醒而沾沾自喜。
那丁允中可不是跟着来看好戏的,要丁铃留着看顾汤光亭,自己领着丁白云抢先跟了进去。莫高天自恃身分,只管自走自己的;杨景修听了万回春的劝告,不便与人冲突,所以都与汤光亭一道。
到了谷边溪涧之处,板车已无法再行,林蓝瓶便扶着汤光亭下了车。那帮忙推板车的车夫力气虽大,胆子却很小,见这么多人抡刀使枪,心里害怕,趁着汤光亭下了车,众人没留意,竟偷偷推着板车走了。丁铃发现后,赶着追去,不一会儿回来。林蓝瓶只道她跑去跟车夫理论,便道:“这个车夫忒也无礼,就这么偷偷地走了,待会儿咱们要回去时,可上哪儿去找人?丁姊姊,她一会儿还回来吗?”丁铃看着她,眨动双眼,道:“我拿了钱给他,他大概不会回来接我们了。”林蓝瓶这才会意,微笑道:“姊姊心肠真好。”
言谈间,一行人已顺着溪涧进到谷中。汤光亭向前望去,只见不药亭前或坐或站,聚集了二三十人。人群前几名千药门弟子伸手拦着,不让他们继续往前移动。人群中虽有几人趁乱鼓譟,却没有人敢有什么无礼之举。
更向前行,已经大约可以听清楚说话的内容。只听得人群中一人道:“姑娘别看我们都是粗人,江湖规矩我们可是懂的。我们此番前来,只是有事求见贵门的梅姑娘,请她老人家高抬贵手,救我们一救。”不料另有人说道:“你见过梅姑娘吗?怎么知道她是老人家?我说梅姑娘正当青春貌美,可是千金之体,怎么有这个闲功夫去理你这个糟老头?姑娘别听他瞎说,若是梅姑娘不方便见我们也不打紧,只要千药门里哪一位师兄师姊肯出来帮帮我们,我们也是同样感激。”只见站在当前的一名黄衫女子频频摇头,只不断说道:“不敢欺瞒各位,我们梅师姊确实不在谷里。”
众人好说歹说,那名黄衫女子只重复说着“我们梅师姊确实不在谷里”等等类似的话。人群中闪出一个葛衣汉子,手里拿着一封红帖,说道:“既然梅姑娘不在谷中,但不知万门主在否?我这里有拜帖一封,乃是丐帮杜帮主的亲笔,还望姑娘代呈万掌门。”大夥儿听了,都想:“咱们哀求了半天,这来硬的不成,而看样子软的又不吃,怎么就没想到要恭恭敬敬地写个拜帖呢?”有人更想:“丐帮是天下第一大帮,这人是谁?难道这次丐帮也有事?”
一名千药门弟子接过拜帖,黄衫少女只拿来一瞧,便随手让人拿了下去。说道:“掌门不巧也不在谷中。”此语一出,众皆哗然。
那葛衣汉子道:“姑娘这也不在,那个也不在,千药门里到底还有谁在?难道连一个做主的也没有吗?”黄衫女子忸怩道:“这……这我,眼下就只有我了……大家有什么事吗?”葛衣汉子见她不过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女子,能有什么能耐?“氨地一声,失望之情,溢于言表。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谈论了起来,面对这样的结果,一时都没有了主意。卫正人稍后来到,终于也耐不住性子,走出人群,大声向众人说道:“请各位英雄静一静,大家静一静,听我说一句话。”声若洪钟,远远地传了出去。
在场的绝大多数人,都是武林中的一些小帮派,小脚色。千药门在江湖中名声甚响,这些人多数抱着宁愿吃点闷亏,也不愿有所得罪的心态,这时见有人出头,正是求之不得,便都安静下来。只剩几个嘴硬的好事份子,兀自谈论不休,不过音量却也压得小了。
此时人群渐渐合拢,卫正人接着说道:“小弟今日来此的目的,跟大家都一样,只是我们各来各的,各打各的主意,像一盘散沙一般。这万回春一躲起来,大家夥儿就全都成了没头苍蝇,什么事也做不了。我知道各位的顾忌,但要是他就这么躲上个一年半载,存心做个缩头乌龟,难道大家就住在这里跟他干耗吗?”他停顿下来等待大家回答,不料过了半晌都没人搭腔。那郭典怕他尴尬,接口问道:“那依你说,便该如何?”
卫正人道:“在场的各位英雄,有的相互认识,有的不认识,我希望大家各报自己的门派姓名。大家既要团结一心,彼此不认识,总不是个道理。在下河朔刀枪会卫正人。”说罢右手一抬。郭典会意,便即拱手,说道:“久仰卫教头大名。在下铁马帮郭典。”。
既然有人带头,众人也就纷纷跟着报出姓名。一个一个挨将过去,有的只说他是“某某派的某某某”,有的却加油添醋,非得自吹自擂一番,才肯罢休。卫正人见来的果然都是一些小脚色,越听不禁心头越凉,直到听得有人说道:“在下寿春归云山庄丁允中。”众人都不禁一声轻呼。
卫正人喜形于色,说道:“久仰丁庄主大名,今日得见,幸如何之。”丁允中道:“河朔刀枪会威镇河朔,卫教头武艺卓绝,乃国之栋梁。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心想:“你若知道归云山庄早给官府挑了,只怕后悔今日见到我。”各自又谦逊几句。丁白云、丁铃接着依次自我介绍下去。
那莫高天自恃身分不愿开口,身旁的杨景修也觉得无此必要,就跳过由汤光亭与林蓝瓶接口。那汤光亭与林蓝瓶在江湖上没没无闻,又无武功门派,都只各报了姓名就算了事。卫正人此时才注意到少了一个人,只不过他心想丁允中是何等人物,这些人既与他一同前来,想来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才是。
折腾了一阵,好不容易让在场的四五十人,最少都报过了自己的姓名。卫正人当仁不让,自忖以他的才能见识,众人无人能及,纵以丁允中而论,不过也是半斤八两。于是登高一呼,便道:“众位英雄,咱们今天好不容易来到这个地方,为的不过是来求千药门放我们一条生路走,顺便请万掌门给我们大家夥儿一个交代。没想到万掌门自己躲起来不说,还将儿子徒儿也藏了起来,真是令人好生失望。”
人群中有个苍老的声音说道:“卫教头可别误会,老夫此行前来,可没说要兴师问罪。”当下便有人附和道:“是啊,办完了事,大家走人,人家干嘛给你交代?”卫正人道:“泰山常老爷子,我们既前来求药,我知道大家的顾忌,但是没人发现事有奚跷,原因不单纯吗?”那姓常的老人道:“倒要请教。”
卫正人道:“常老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