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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两个都不是才初出江湖的毛头孩子,怎么到现在布置了几个时辰,连个约定的暗号也没有。卫正人直觉相信他们可能遇到麻烦了,所以千药门根本脱不了干系。
其实丁允中也是觉得事有蹊跷。但是万回春显然已经回到千药门里,他既未出面,那么就一定有他的打算。在情况未明之下,自己当然不好有什么举措。回头瞧见莫高天独自坐在一旁,脸上殊无喜怒表情,心中疑问一时难解,便趋近低声问道:“这整件事情有些奇怪,越看是越糊涂了。还有,这万回春躲进千药门里,好像不打算出来的样子,实在不像是他的为人。”
莫高天道:“我说刚刚那个方姑娘身后,好像躲着一个老人,看他的穿着打扮,应该是个打杂役的仆人。不过他老是低着头,寸步不离的跟着,样子十分可疑。”转过头去,与杨景修道:“喂,快刀小子!你说说看,这到底怎么一回事?”
杨景修道:“瞧那个老仆的身材,与万掌门是差不多高矮,不过他既然有心帮助这些人,却又不肯以真面目示人,实在有违一般常理。我有一个解释是,一来万掌门不知这些人的来头,想要先探探大家的虚实,二来策划这整件事的神秘人还没出现,他若在暗处,就可以先不令自己处于险地,这事情也就好办多了。”丁允中点头称是。
这时汤光亭与林蓝瓶、丁家兄妹也都围了上来。那丁铃道:“你这是以那个老人就是万伯伯所作的假设。何以见得万伯伯一定就是那个老仆人呢?”杨景修笑道:“我这是按一般常理推断。他回到门内,先要所有弟子不得声张,然后自己便扮成了仆人暗中控制全常要是太平无事,他就这么装扮下去,而若是有突发状况,他也能够立刻出面。这是十分合理的做法,但要说有什么证明,我个人倒是说不出来。”
丁允中道:“铃儿,咱们都要行走江湖,这眼观四面,耳听八方的功夫,自然得要再多用功一些。但要像杨少侠这般大胆假设,可就是一种经验谈了。难得这几天我们爷儿三个能够和你莫伯伯,还有杨少侠这般的人物在一起,机会难得,你们得好好学着点。白云,你明白了吗?”杨景修忙道:“不敢。”
丁白云口里应了一声:“是。”心里却想:“父亲难道已经打算好,他这下半辈子,就要这么带着我和妹妹一起闯荡江湖了?”他这几天来,心里一直想着这个问题。从小以来,他内心里最大愿望,就是成为一个跟自己父亲一样的人物,甚至超越自己的父亲。那就是在江湖上能够受人推崇,在乡里间能受百姓爱戴,上能报效朝廷,封爵荫第,下能买卖有无,购田置产,最后有权有势,得名得利,成为一个名副其实的一方霸主。
所以此时,他一想到从此便要过着东奔西跑,居无定所的日子,就怎么样也打不起精神来。再则,他对林蓝瓶有着家破之恨,对汤光亭有杀害未遂之愧,对莫高天则有拜师不成之气,所以他一心只想早早与这些人分道扬镳,免得越看越碍眼。
便在此时,汤光亭忽然大喝一声:“我知道了,嘿嘿,我知道了!”莫高天道:“臭小子,你又知道什么了。”原来汤光亭不愿人家质疑他结拜大哥所作的推论,所以他绞尽脑汁猛想,终于让他发现一个有趣的关联。连连笑道:“我有一个发现,可以证明那个老仆人,就是万前辈。”
杨景修喜道:“真的吗?赶紧说出来听听。”汤光亭道:“我先前瞧那个方姑娘,忸忸怩怩的,说话一点儿也不大方,可是一谈到病况药理,谈到江湖上的人物,所使用的兵器武功,却是滔滔不绝,与她十八九岁的年岁,也不相仿。后来我想起路上丁白云大哥,谈起在归云山庄时,万前辈曾经露过一手功夫,是连莫前辈也不知道的功夫,是不是?”
莫高天若有所思,道:“哦,那是什么?”杨景修微笑道:“嗯,是腹语术……”汤光亭道:“大哥说得没错,就是腹语术。”莫高天不以为然,说道:“腹语术就腹语术,有什么了不起的。”
汤光亭道:“莫前辈,上回你和我送林姑娘来的时候,千药门的弟子,一开口就领我们去见谁来着?”莫高天道:“你当我老糊涂了吗?上回来的时候,万回春这个老家伙不在,是他的一个徒弟,也就是梅师成的孙女,负责把林姑娘给照顾好的。还有,是我送你们两个来的,不是‘你’和我送林姑娘来的。这样我够清楚吗?”
汤光亭道:“那可见万前辈不在千药门的这一段时间,梅姑娘可能是被指定的,有能力代替万前辈对外行医的人。否则万一有个什么差池,千药门的百年招牌,岂不给毁了。”莫高天道:“你说得不错,言之有理。”汤光亭续道:“万前辈是跟着我们回来的,所以在他回来之前,千药门里一定都还是梅姑娘做主。这一点连那个神秘人也很明白,这也就是为什么,一开始大家都指名要梅姑娘救他们的缘故了。”
杨景修道:“不过这个梅姑娘今天从头到尾都没出现,倒是有点奇怪。啊,兄弟,不好意思,你继续说下去。”汤光亭脸上一红,道:“这倒没什么,可能是万前辈……嗯,这个,他吩咐梅姑娘暂时不要出面吧?”话锋一转,接着说道:“所以万前辈才会改装成老仆人,跟在那个方姑娘的身后,一来就像我杨大哥所说的,为了控制全局,二来他也非得跟在后面,指点方姑娘的医术,还有武林轶事。所用的方法,就是‘腹语术’啦!哈哈……”想到得意之处,不禁笑出声音来。
莫高天啐了他一口,道:“去你的,你也还不是用猜的。”
其实在莫高天与丁允中的心里,老早就打定了,想要解开这个谜,今天晚上是一个关键。而且也许万回春也同样地做这样的打算,才会刻意留下明天继续的尾巴。
既然是关键的夜晚,自然也是危机四伏的。
这一晚睡到半夜,汤光亭忽然睁开眼睛,趁着假装翻身,目光一扫,只见不见了好几个人。
原来他根本也没睡。打从他一进到这山谷当中,梅映雪的身影,就不断地出现在他脑海里,屈指一算,今天也不知道该算是第七天还是第八天,不管怎么说,今天晚上,他非得到山上的那个山洞中,去走一走,瞧一瞧不可。
他悄悄地起身,只见林蓝瓶与丁铃和衣而卧,脚边躺着丁白云,除此之外,莫高天、丁允中还有他那结义兄弟杨景修都不知去向。其他门派的众人,则东倒西歪地远远躺了一地。
汤光亭心想这样也好,免得让人发现,还得多费唇舌。当即蹑手蹑脚地走出棚外,直出十来丈,这才敢放心迈开大步。
凭着记忆,他不久便寻着上山的路。抬头但见万里无云,星光灿烂,却不知不觉心跳加速,不安了起来。离开虽然不过才七八天,但忆起当夜的景况,汤光亭仍旧心有余悸,而这七八天以来的遭遇,更是生生死死,今夜故地重游,恍如隔世。
纵使心思纷乱,历历往事杂沓而来,汤光亭脚下却不敢片刻慢了。便这么边走边想,经过了几处眼熟的地方,弯过山坳,攀上乱石堆,来到了一处山壁平台上,眼见身前山壁裂了一道有如遭到利刃劈开,直达山巅的岩缝,一股细细地流泉从岩壁裂口流出,便一如他当初初到时的景象。汤光亭细心地检视山洞前的暗记,确定自己终于回来了。
汤光亭机灵地回头,左右四处望了一望,在确认没有人跟踪他后,忽地一闪身,钻进了山洞。
山洞里湿气弥漫,空气中飘浮着一种特别的气味,汤光亭闻着不觉精神为之一振,心道:“没错,那天就是这个味道。”脑海里忽然同时浮现出梅映雪在山顶池水里沐浴的情景,还有她那有如白玉一般,光洁白皙,花朵儿一样的肌肤。
汤光亭不清楚这个空气中的味道,倒底是不是也是一种中药材,否则为何现在的他,不仅仅感到呼吸窘迫,血脉贲张,还全身燥热,汗如雨下呢?
原来在人的五种感官当中,触觉是最迟钝的,而味觉才是最敏感的。其次才是嗅觉、听觉以及视觉。这也就是为何婴孩一拿到东西,往往便先往嘴里头塞,而为何我们要背一首唐诗,还是一篇文章,大声朗诵的效果要比光用眼睛看的好;而如果我们听到一首好听的歌曲,往往在数年、甚至数十年后,只要再听到,不论有无歌词,往日的记忆,总是会立刻浮现。要知道,越灵敏的感觉,往往伴随着灵敏的联想。这时汤光亭一闻到当日的味道,当时的景况,便自然而然地涌现,身体的反应立刻就回到了当时的场景中,情绪也就跟着起伏不定了。
这与他白天时,走火入魔的情况颇有不同,那是因为毛天祚的地犀通灵丸发挥了作用,暂时止住了九转易筋丸的关系。
这时汤光亭的眼睛逐渐习惯黑暗,认清了方向,直往当时堆埋梅映雪的地方而去。果然复往前行不久,隐隐约约地,彷彿已经能够见到他所堆放的那一堆石头了。
但所谓近乡情怯,此时的他心中忽然闪过一个不好的念头,他只怕当他移开这堆石头之后,所看到的却是梅映雪永远沉睡的身躯。他这么一想,脚下步伐便不自觉地慢了下来。
忽然脚下一绊,汤光亭不小心踢到一块大石头,差一点让他跌跤。还没来得及开骂呢,左脚一滑,却是一脚踩在石头边缘上。他心中颇为不安,急忙往前探去,只见那石堆散了开来,中间所围的土坑里面空空如也,什么东西也没有。
汤光亭这一惊当真非同小可,急忙从怀里摸出前些天预备好的火摺,点起来仔细瞧个清楚。在昏暗的火光之下,汤光亭伏在地上一寸一寸地寻将过去,除了让他更确定这就是当时自己所挖的坑之外,其他什么也找不到。这时他心里虽急,脑袋却还清楚:“不会的,如果被野兽叼走了,一定会下血迹,或是足迹爪印什么的。”
为了证明自己的推断,他扩大范围,继续往四处找去。果然始终找不到当时他所留下来的衣物,还有梅映雪伴手的独门兵器,那一条墨索铁炼。汤光亭不断告诉自己:“看这样子,阿雪是已经醒了,而且自己脱困走了。”真的吗?汤光亭殊无把握,但他几日来的朝思慕想,魂萦梦系,这时已令他怅然若失,久久不能自己。
但既然眼前找不到梅映雪是事实,汤光亭左思右想,他好不容易排除万难,千里迢迢地赶来赴约,这一趟可不能白来。想起那时自己也是因为凑巧来到这座山洞,才从此得与梅映雪缔下不解之缘。不免使他心里产生一个幻想,幻想梅映雪现在也许如同当时一样,正在上面的温泉里头泡澡呢。
汤光亭越想越觉得有理,而且像她那么美丽的女孩,全身是泥地从坑里爬出来,哪还没有想立刻洗掉一身脏污的道理呢?地上流泉潺潺依旧,有如梅映雪声声深情的呼唤。汤光亭打定了主意,他要再度顺着这山洞里的瀑布,逆流而上。这与当时他身中沸腐汤与五彩花蛛之毒,为了减轻身上的痛楚,才奋力勇往直前的情况不太一样,虽然仍是五味杂陈,但甜蜜之处,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他不知自己内力已有小成,已经不像十多天前刚下山时那般,毫无内功根基,所以这回攀岩走壁,劲力到处,身子便轻轻向上腾起。他手脚并用,没多久便爬上了岩顶。抬头一看,天际星光,一如当时,只是那一轮明月,如今只剩一半了。
月圆月缺,聚散离合,从古至今,莫不如此。汤光亭心中忐忑难安,顺着水流望前走去,几番转折崎岖,反覆折腾,但见眼前泉涌成池,池中泉水波光粼粼,烟雾袅袅,景物依旧,而人面呢?
梅映雪还是不在这里。
汤光亭最后一个希望破灭,一个屁股坐倒在地,两眼望着池水发怔。没来由地胡思乱想:“这衣物也拿了,武器也带走了,看这样子她身子是大好了。要是真的如此,我的利用价值也就没啦,干嘛非得嫁给我不可呢?她只要不张扬出去,在山里面躲上个一年半载,那时老子我早就毒发身亡,剩下一堆骨头,有谁还知道她曾经跟我有过肌肤之亲?是她正牌的老公?这种谋害亲夫的事情,亏她做得出来,真是天下最毒妇人心。”
又想:“早知道那天就不应该就这么放过她,这么抱一抱,亲一亲也好,我还可这样这样,那样那样……”满脑子天马行空,胡思乱想。其实内心深处,还是希望真能够和梅映雪在一起。
犹正自怨自艾间,忽然耳边人声响起。汤光亭蹴然惊起,想这声音听来是个男声,但这时出现的,只要不是女人只怕都不是好人。连忙站起身子,拔腿就走,但这山洞中根本无处可躲,只得急急忙忙躲回他原来来的山壁凹缝处,这脚下还不能发出声音呢。
他身子才刚缩进凹缝里,男人的声音再度传来,这回不但更大声,而且还隐隐有回音。只听得那男声说道:“真没想到那个方小苑竟有这么一手,你我师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