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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声线很淡,她没有再故意撒娇,“不行。”他这样答复她。
“…那你就让我再多抱一会儿…”她低声又道,“就再一会儿…”
他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垂下眼,片刻他说,你总要学会自己面对一些事,我不会永远都在的。
他说,我不会永远都在的…
以前他却似乎是说过,他永远都不会离开。
顿了顿安浔终于松开手来。
两人的视线没再碰上,他们都默契的选择不再去看对方的表情,不知过了多久,她低着头,低声说好。
话落安浔错开一步开门出去了。
房门在身后轻轻掩上,这一次她没再闹甚至没再说一句话,一扇门再次隔开两个人,她抬头的时候,看见前方走廊上清幽的影子,那是月亮和云。
那一晚安浔独自走回活动室,抱着被子靠着墙坐了一整个晚上。
期间Friday过来看过她两次,她低头看见它黑暗里亮晶晶的眼,都仿佛从里头看出了鄙视和不屑来。
或许就连Friday都在鄙视她的软弱,同时也在不屑她做个噩梦都要去寻求安慰的丑态,安浔还知道,霍城大概终究是不信她了…
她的眼泪可能变成了鳄鱼的眼泪,他或许连看,都不想再看见了。
只是她的那个梦,真的很可怕…
它那样真实,在梦中她就在这个家里,睡过一觉之后忽然惊醒,冥冥之中像是有什么牵引,她推开房门走出去,穿过那落着月光和云影的走廊,直至她推开那扇紧闭的房门,却没有看到霍城。
她找不到他了,就在她满以为他一定会在的地方,她却没看到他!
她突然就吓坏了,开始惊慌失措在屋子里乱转,最后她冲到打开的窗前,扑到窗台上拼命往下探,借着惨白的月光她看到了他的尸体,躺在满地的血中央!
那一刻有冷冷的男声在她耳边说,这都是你的错!
你想安心的和他一起活下去,或者安心的同他一起死,但是你什么都得不到!
你看,你还活着,但是他却死了!
他是被你害死了,他宁愿死,也不愿再回到你身边!
她哭着喊不要,她在梦里从百丈悬崖上坠了下去…
所以她真的是吓坏了。
她真的只是想要去看看他,确认他还在。
抱着被子,安浔蜷缩在房间角落里,整夜睁着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
她镇定的告诉自己,梦都是假的。
她的感情还在,霍城也还在,她什么也没有失去。
霍城还是爱她的,她能从他眼里看出他的感情,她会努力,努力把一切都找回来,而她的梦,终究只会是一个梦而已。
…
此后,两天后的一个夜里,霍城失眠到凌晨的时候,朦胧听到钢琴声。
他听了很久,想象着那边的场景,他知道那架琴在哪里,也知道钢琴摆放的角度,便知道从他的方向过去只要脚步够轻就不会被看到,他躺了很久,还是下床走了出去。
他走到房门前。
那是客厅另一头一间空荡荡的房间,里头除了钢琴什么都没有。
披散着一头长发,安浔就静静坐在钢琴前,屋子里很暖和,她没有穿太多衣服,一身轻薄的浅灰色长裙搭上青绿色披风,她端坐在那里,姿势是所有弹琴者标准的优雅直挺。
她指尖在琴键上如水般流过。
她之前弹过几首节奏激昂的曲子,这时候已经转为轻缓,Friday团成一团正睡在钢琴琴身上,它最近一直和安浔黏在一起,已经和他毫不亲近。
只要有感情的生物都是会有情绪的。
霍城知道,是他之前做得太糟糕,明明是他抱养了Friday回来,对它却并不够好。
最初他可能就动机不纯,在还算上心的时候照顾过小猫一段时间,之后他每次离开都丢下它,每次生病都不能照顾它,这次它离开去日本之前就察觉到Friday的异样,它的冷淡不同于之前每一次的冷淡,等他回来之后它果然再也不主动靠近他。
所以只要有感情的生物都是可以被伤害的。
它已经不当他是主人。
霍城盯着Friday团起的身体看了许久,心中默默怅然。
他知道很多事并不是你想要做好就一定不会做错,很多事,并不是当初设想得多么美好就会按照蓝本一路走下去,这就是活着必须面对的问题。
那么当变故发生了,嫌隙生成了,却依旧还要继续活下去的时候,他是否已经该将目光从过往发生的一切上收回,开始考虑将来?
淡淡的,霍城的目光落在安浔的背影上。
她或许是又做噩梦了,因为之前她悉悉索索从房间出来的时候他其实就听见了,那时她的脚步清浅却凌乱。
只是这一次她听了他的话,选择依靠自己,她不再来找他。
她的琴声里起初含了很多很多情绪,最初的激昂过后她似乎安定下来,慢慢到了如今的平缓,她缓缓弹起一首安神曲。
这个曲子却不像是弹给她自己的,更像是弹给他的。
其实她已经反复将这个曲子弹了很久,慢慢将每一个音符都融在了思绪里,缓缓将每一个曲调都糅在了感情中。
这首曲子渐渐变得很美,甚至像是带上了温度,听着甚至让他回忆起当初的某些夜里,他轻轻搂住她的腰两人相拥而眠的时候,那全然的安心,结果他没办法,最终还是忍不住起来,来看她。
而这一次,他再也没有办法用伎俩用手段,用刻意为之这样故意冷漠的念头来想她…
他们的关系转折在噩梦那一晚。
虽然表面上没有任何变化,只是那夜之后霍城渐渐发觉自己不再整日整夜的放空,他的脑子里开始塞入很多问题,他开始第一次直面未来,这个让他一直回避不去想的词。
此刻,当耳边空灵的琴声流转,他静静站在离门几步远的黑暗里,看着她,听着她,他知道自己永远不可能像Friday一样,在彻底失望之后,在不亲近一个人之后,果断换一个人靠近。
他做不到这样。
他知道自己唯一渴望的是什么。
求而不得,和不得则弃,从来不是那样轻易就能衔接的东西。
他想,那时在山洞里,他是多么决然。
那是他第一次如此渴求死亡!
死去了便是最大的安宁,因为谁也不知道活下去又将面对怎样的结局,他告诉她我想跟你一起死,但是我并没有说我想跟你一起活,这句话实在是真心实意!
只是如果当初他们都死了,死在了那个山洞里。
异国他乡,黄土覆身,他永远只可能在咽气前的那一秒紧握住她的手,他永远都不可能再看到她笑,听到她说话,感觉她抱紧他时的疼痛,也听不到这一首,她为他反复弹奏的曲子。
这一晚,就像他做过的最好的那个梦,她终于回来,不是因为愧疚,不是为了依靠,不是因为他的变化让她再次燃起了兴趣这种无聊的理由,更不是因为感动;
而是因为经历了生离死别,让人成长让人突然明确了心意,或者其他任何理由都好,她突然发觉,原来她是真心喜欢他的…
如果是这样,哪怕是千万分之一的几率,他又怎么可能不回头?
他其实甚至从来未曾真正转过身,如果她真的爱他,如果他能确定了她是真的爱他,他想,无论他如今是什么样子,今后会变成什么样子,再不堪,他又怎么可能真的离开她?
只是如今这个几率更小了,更加的小了…
安安,如果我还是走不掉,如果我还是想要你,那我还能再期待你一次么?
…
那一晚安浔弹琴弹得很认真很认真。
认真到她几乎全情投入,都没察觉到身后有人来过了,又在她不知道的时候悄然离开。
当时她心里满心想着的都是她要好好弹好这首曲子,最好能让霍城远远听到了,能慢慢安定下来,好好睡上一觉,她唯一看清他的那一天,他眼下的青黑实在太重太重了。
这样就算她为他做好了一件事,还是件大事,这样的感觉会让她心生欢喜。
同样这件事让她自己变得平静,她不会再想起这几夜一直纠缠她的那个梦,她会觉得很安宁,安宁得一心一意弥补之前的过失,全心全意的照顾着心爱的人。
指尖音律在夜色下缓缓流淌。
其实原本这时候我们的姑娘应该还留在一医接受封闭治疗。
当初绑架案的幸存者全部被安置在临江一医其实是有原因的,因为一医拥有全国领先的精神病理科。
到达一医苏醒过来后安浔当然第一时间否认自己杀过人。
当然每一个这么说的人都口说无凭,哪怕他们可以毫无破绽的说出在地底的那段时间里自己做过哪些事,他们还是不被完全信任,最终决定他们治疗方案的,是一项非常严密的心理阴影诊断测评。
结果在那项测评里,我们的姑娘非常勇猛的拿到了98分!
98,心灵无比纯净,阳光到没有半点阴霾,非要做个比喻那就是夏日万里无云的那一片澄澈蓝天,这样的人别说杀人了,估计从小到大连只蚂蚁都没踩死过吧!
当然有人质疑她的分数过高,一个正常人怎么可能在经历过那样的案件后保持心灵如此澄净,一切反常的都是妖!
但是无奈没有人找得出更有说服力的任何证据来证明这个论断,没有人能窥探到姑娘一直温和的笑意下到底隐藏着什么!
安浔就是这样的姑娘。
她在大多数人的质疑声中顺利通过了测试!
她不是报复社会的愤青,也不是被仇恨蒙蔽头脑的复仇机器。
她没有指天立誓若是我能回来一定让谁谁谁血债血偿的激动疯狂,当然她更加没有杀人之后的负罪感和所谓的幸福感。
那时她心里确实不再有仇恨,所以当然没有阴影。
那时她心底甚至不再悔恨不甘,所以当然她不曾挣扎。
甚至就在心理测评前她刚刚解决了对父母对小紫那份仅存的愧疚之心,她卸下枷锁,身心都无比轻松愉悦。
她不再思考自己为什么会活下来,她只想着自己今后将为了什么而活下去,她已经有了答案,所以当时她所念所想的只是如何能快一点出去,快一点,去见她朝思暮想的那个人!
也许这世上最扭曲的存在,是歪曲到极致之后,一百八十度的转弯。
安浔的变态,在于她完全的异常,她的三观最终脱离到了和大众全然不接轨的地方。
在那个完全相反的世界里,我们的姑娘徜然活着,她有着清晰的判断,也完全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她终于全然接受了自己的过去现在和将来,她的心里只余下一个想要的东西。
而此刻,她正无比澄净的,朝着她心中唯一所想,坚定迈进!
——
安浔弹了几个晚上的钢琴。
白天没事的时候她反正也可以随时补觉,这件事并没有太难熬。
霍城没来说过什么,也没让顾三转达过什么,安浔更愿意认为这是一种默许,可能她的琴声真的对他的睡眠有帮助。
这一日午后安浔又在剁鱼。
她的刀工很好,新鲜的鱼肉很轻松就能从鱼骨上完全剃下来,还能剃得大小合适厚薄均匀,白嫩嫩的和粥炖在一起,特别有营养特别的喷香四溢。
顾三还留在主子家。
今天午后照样陪着安小姐做饭。
他觉得自己现在瓦数越来越高了,简直就是个高亮电灯泡,横插在主子两口子之间举步维艰,爷到底什么时候肯放他走?!
这几天安浔心情似乎很不错,她洗鱼的时候在唱歌。
爷还是不常从卧室出来,但是也不是完全不出来了,他偶尔会在夜里出来倒水,他曾经有一次偷偷观察到他在安小姐的房门前站了片刻才回去。
爷的食量也好了。
每天吃的东西都比以往多一些。
顾三在心里的小本本上记录,爷的病情好转,安小姐功不可没,虽然安小姐最近对着我的时候莫名笑得有些奇怪,看着有点阴森森。
今天天气不错,厨房里浸着阳光。
安浔穿着一身白色的居家服围着浅灰色的围裙,在厨房里忙忙碌碌。
顾三见她心情好,不知怎么想的,鬼使神差就跟了过去。
其实他一直想说,这安小姐能不能换一个菜式做?每天都是鱼片粥,虽然爷还是不出来吃饭,但是您好歹是不是该翻点花样再试试?说不定就把人勾出来呢?
顾三这么想着就这么说了。
话落安浔提起鱼尾道出肚子里的水,轻轻笑着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