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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三刻钟前被叫到了市郊的一栋半山别墅,接上了这个浑身透着诡异的女孩…若不是她愿多出一倍的车钱他本是不想载她的,而现在他已是隐隐开始后悔,总觉得这个女孩上车之后车里就若有似无飘着一股怪味,有些恶心。
“前面就是共青路了,之后往哪走?”红灯转绿之后,司机发了话。
“前面路口左转,找个地方停下就行。”略显模糊的声音从后方传来,司机稍稍松了口气。
车子开进了共青路,前面便是临江市老城区,车子停住的那一刻女孩已是飞快打开车门钻了出去,司机猛一回头看见后座上丢了几张红色大钞,再是扭头一看,女孩黑色的背影已是模糊在了阴雨绵绵的小巷深处。
“真他妈是个怪人!”司机啐了一句,伸手抓过钱,一脚油门扬长而去。
——
临江老城区位于市中心,地方不大,却是巷口幽深错综复杂。
穿过那羊肠小道,几栋土灰色的筒子楼映入眼帘,雨水将楼墙冲刷得愈发暗沉,冷风一过,整栋楼的玻璃都在咯咯作响。
安浔托了托怀里沉甸甸的布包,拉开生锈的防盗门进了楼里。
入夜的居民楼很安静,感应灯一层层亮起,安浔走上四楼,转身进了身旁的过道。
老式的居民楼一层有十几户人家,家家大门和客厅窗户都向着敞开的过道,安浔一路绕过地上堆砌的杂物到了过道尽头的一扇房门前,朱红色的铁门映出她模糊的轮廓,安浔从怀里摸出一把钥匙开了门。
大门吱呀一声阖上的那一刻,门内传来清浅女声,淡淡的温柔:“小紫,我回来了。”
话落,屋内白炽灯猛地一闪亮起来,照亮了不大的室内空间。
小小的一居室,正中有张沙发,角落还悬着个沙袋,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哪有什么人?
…不,如果那个…也算的话…
那个,安安静静镶在客厅一侧的墙上,黑白,无声,却又像是一眼相望便仿佛带出了丝丝压抑的,等身画像。
那是一个身穿芭蕾舞衣的漂亮姑娘,摆着天鹅湖中最经典的造型,那张如花容颜上带出的笑容含着骄傲,而更多的,却是透过那双漆黑的眼传递而来的,深深冷意!
009 开始吧!()
年代久远的居民楼,装潢简约的一居室,眼前的房间里看不出什么生活气息,却是十分干净。
安浔在门口换了鞋,找了个大袋子将已经开始隐隐渗出液体的布包裹了裹,哼着歌朝卧室走去。
卧室大门上装着密码锁,开启之后里头是同客厅差不多大小的空间,安浔将布包放在屋子正中的一个不锈钢架子上,那里四周环绕着透明的塑料膜,顶头甚至悬着一个巨大的手术照明灯,异样的摆设给屋子平添了几分诡秘色彩,安浔哼着微微走调的小曲儿,转身来到窗边的书架前。
整面墙宽的大书架上摆满了书,大多都是厚重的精装大开本,怎么看都和安浔这样年纪的女孩不搭调,而自进屋以来安浔心情就非常好,嘴角一直挂着一抹浅浅的笑,笑着她伸手抽出一本黑色大砖头,低头细细翻阅起来。
那本微微泛黄的书看着有些陈旧,好些纸张甚至都翻卷起了毛边,上头清秀的字迹做了不少笔记,人体构造,骨骼肌理,血管神经…
那是一本,《基础解剖学》。
安浔翻得很快看得很认真,微微昏黄的灯光柔柔打在她的侧脸,甚至勾勒出她密长的睫毛在书页上留下诱人的剪影,只是那书页上一张张彩色肌理图实在逼真到叫人难以直视,安浔清亮的目光在一张眼球切面图上流连,静谧气氛瞬间破坏得无影无踪…
这个小小的房间,承载了回归三年以来,安浔,或者说辛蓝,所有的秘密。
书架上的书籍,一半解剖学,一半心理学,那是我们外表甜美的小公主最重要的研究,她研究着他人的身体,也研究着对他人身体有着诡异兴趣的她自己。
三年的时光不长,能做的事情并不多;
三年的时光不短,若是把心思都放在几样事上,以安浔的能力,足以把每样都做到最好。
终是到了三年后,重回十八岁,这一年再次面临高考,她在法医学和犯罪心理学之间纠结了一阵子,最终选择了犯罪心理。
人体解剖学固然有爱,却是偏向技术更多;犯罪心理学更加抽象更加主观,自己默默研究了三年,她非常有兴趣知道,若是把她放到一群心理学专家面前,他们需要花费多久,才能觉出她的特别来?~
至于技术型的解剖学,她自己锻炼就足够了,不是么?
纤长指尖终是将阖上的书本推回原位,安浔微微笑着将第一层书本移开,露出了书架内部的空间来。原来书架里是中空的,一面挂着雪白的手术服,一面是几套完全相同的嘉华制服,还有一面,是整套的专业手术设备。
轻轻褪下身上的衣衫,明晃晃的手术刀映出少女雪色的肌肤——It';s_show_time!让我们,开始吧~
——
这一夜,隆隆雷雨冲刷着整座城市的角角落落,万家灯火迷蒙在水汽之间,放眼望去,便如同一层层浮动在黑色云雾间的绒绒光点,脆弱而迷离。
临近十点,市中心一处私人会所包间内,霍城静静站在落地窗前俯看着临江夜景,还是那双漆黑沉静的眼,衬着淡漠清冷的容颜,窗外遥遥光影被雨水模糊之后映入那汪深潭一般的墨瞳,带出清清淡淡的,叫人有些沉醉的绮丽。
下一刻身后的大门被推开,一脸肃穆的中年男子带着几个手下鱼贯而入,霍城转身,眸光淡淡扫过男人的脸,那墨瞳之中的亮色已是在转身的那一刻收敛得无隐无踪,目光毫不避讳的直接撞上,那一瞬而起的清冷淡漠,甚至更压了男人眸中微微凝聚的威慑一头。
洪德昌亦是在进门的那一刻就将注意力完全放在了窗边静静而立的年轻男人身上。一身黑衣如墨,勾勒出纤长身影,那从背影看去甚至稍显单薄的男人回头,一张细腻的容颜,一双漆黑的眼,看似毫无变化的神情却在触上的那一刻便仿似带出了无声慑人的迫力,沉默中第一瞬交锋,洪德昌甚至感觉到自己事先酝酿好的气势已然被完全压了下去…
霍城今年二十六岁,却是执掌霍家已有五年。五年前他接手义信没有一个人看好霍家的将来,五年后,当初抱着否定态度的成员早已悉数俯首称臣,少有不服到底的,五年间已经举家消失得无影无踪。
临江道上传着一句老话,“宁烧官家十座楼,莫揭霍家一片瓦”,可笑的是,这句话真正广为流传,正是在这看似风平浪静却满是腥风血雨的五年之间。
压抑下心中不甘,洪德昌在沙发上坐下,今晚便是义信同永兴二家经历了三次冲突之后第一次正式交涉,想当年义信永兴几乎同期成立,如今三十多年过去,永兴这一边还是靠他这年过半百的老头子撑着,义信却已是改朝换代羽翼丰满,如今已是轮到霍老三的儿子来同他谈判了,还是带着那样毫无恭谨的淡漠神情。
两家,早已不可同日而语!
洪德昌在心中无奈冷笑,面上却保持着万分镇定,抬眼他直直平视上那双清淡墨瞳,沉声开了口:“这个会所是我的地方,四周也已经全部排查干净,今晚我们在这里的所有谈话对外都不会泄露半句,你有什么要求,直言无妨。”
严肃话落,霍城淡淡抬眼望上洪德昌冷静的双眸,双方都是明事理的人想来谈判很快就会有个合意的结果,霍城也不绕圈子,微微一笑直接开了口:“这一次义信是想要跟永兴做个生意,我听说永兴在城东一带有块不小的地,两年后轻轨通过去那里想来会发展不错,如今霍家手头有些闲钱想做个投资,我们出钱,在你们的地上建精品商业区,对外以洪家的生意挂牌,以后盈利的收益,霍洪两家六四分成。”
清冷声线不疾不徐,调理清晰:“另外,一旦合作达成,霍家会保障洪家每年的收益,义信和永兴结成兄弟帮派,只要义信还在我手里,我便保证永兴的利益不会损害一分。”
说到这里,霍城清晰的看见洪德昌紧绷的眉心倏然一颤眸中闪过一丝动摇,他轻轻垂了垂眼,嘴角的笑意愈深:“如果洪老爷子是想要一句准话,霍城在这里可以给您一句准话。我刚才的意思的确是您想的那样,只要合作达成,义信保证永兴永远是洪家的永兴,无论在您生前死后,都绝不易主。”
望上那青隽容颜上淡淡一抹笑意,那凉凉的声线如同一道冰泉瞬间浸透了洪德昌的心!
一刀斩落永兴风头正劲的核心成员,此后更是敷衍和谈导致几度帮派厮杀,先前发生的所有明面上看着都是义信对永兴猖狂的挑衅,然而浸淫权势多年老谋深算的洪德昌却是一眼明了,从最初的一步棋霍城便是步步在给洪家喂子,暗中借了他们一把割掉帮中毒瘤的快刀!
正是依仗那几番纷争洪家才能迅速铲除阿豹的党羽化解了内部危机,洪家支撑永兴不易,想来也早已在霍城的计算之中!今晚的交涉,洪德昌其实早已做好了割肉保命的准备,却是出乎意料接到了这么一个犹如天上掉馅饼般的好合约,心中狂喜一瞬掠过的下一刻,洪德昌已是迅速冷静下来!
“要达成合作…有什么条件?”
呵,果然是只心思缜密的老狐狸。
霍城轻轻弯了嘴角:“既然义信同永兴正式结盟,之前那些暗地里的交易就该断个干净;义信成员选择永兴的码头交易不可能是偶然,当初是谁许了您好处合作毒品生意,我要一份全员名单。”
清冷话落,洪德昌已是满身冷汗。
“…那如果…我拒绝呢?”
“是么?”长睫轻抬,那双细长墨瞳里终是带上了今夜第一缕笑意,那总是冷冷轻勾的薄唇上扬起一抹愉悦弧度,霍城微微倾身,开口的语调如弦轻动:“如若拒绝,那么今晚过后,临江再无永兴。”
轻漫一句,话落身侧忽然传来一声巨响,有人踹开大门冲了进来!
010 如何来吃()
门口冲进来的男人一眼看去和霍城差不多年纪,人高马大的,喊出来的话却是好笑得可以…
“你是什么东西,居然敢用永兴来威胁我父亲?!你以为我们洪家是那么好欺负的吗?你的那些条件我们统统不稀罕,识相就快收拾东西滚回你的地盘去,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
洪德昌在大门砸开的那一刻猛然起身,听见这番言论脸色一瞬气得煞白:“混账东西!你进来做什么?!快给我滚出去!”
“什么滚出去,我是来帮您的啊父亲!”谁知门口的男人不但没有出去的意思,反而向前跨了一步,被身后的保镖拉住才愤愤停了下来:“父亲您不要被这家伙骗了!为了永兴的太平要和这种人做生意!您知道我们洪家那块地有多值钱么?就算放弃了永兴光靠那块地吃饭我们都够了呀,凭什么要和这个外人分?!父亲千万不要被…”
“够了!还不把这个混账拉出去!简直是丢人现眼!滚,快滚!”洪德昌厉声打断儿子的话,气得脸都哆嗦了,特别是看到霍城身后的保镖一瞬掏出的枪,更是又惊又怒到差点昏过去!
今天他是抽了什么风了居然想让洪剑跟来听听洪家未来的形势好鞭策他一把,结果天知道他那读了十几年书的儿子究竟是怎么读成了这么一个猪脑子,不仅毫无长进还差点把和谈搞砸了!
洪德昌盛怒之下,三个保镖冲上来把洪剑架了出去,包间里再次恢复宁静,霍城微微摆手示意顾三收枪,顿了顿,忽然笑起来:“早就听闻洪老爷子教子无方,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微微笑着一句调侃,噎得洪德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回头瞪上霍城嘴角那清浅笑意,洪德昌脸色铁青了一阵子,终是强忍下来一屁股坐回到沙发上!看看人家儿子这个样子,再看看自家儿子那个样子,他还有什么话好说?!
沉默回应之下霍城显然心情很好,拿着不知从哪变出来的苹果咬了一口,示意顾三将合同推到桌前。
如今洪家的形势,最大的劣势就是后继无人,洪德昌的独子洪剑走的是普通人升学求职的路,不仅一点不熟悉帮派事物还是个心直无脑的家伙,才会导致洪家渐渐在永兴失了人心,隐隐有被取代之势…
只是一心想着依靠家里土地的洪剑又怎会想得到,一旦自家老爷子从当家的位子上被拉下来,别说是钱,洪家人的生命安危都得不到保障,这也是为什么霍城开出的条件对洪德昌有着致命吸引力的原因!
恨的也是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