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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门前揉好的面团一直盖着湿纱布醒着,现在已经醒得差不多了。
她先淘米,把白粥煮上,这别墅里没有土灶,汤芫就直接上汽炉煮。
丫丫自从每天吃着营养充足的饭菜之后,头发也不黄了,皮也不干了,皮肤不至于水灵,但是看着也不黑了,挺自然好看。
丫丫对新环境适应得特别快,用她礼仪老师洛佩兹女士的话来说——汤莹已经长成一个活泼的小淑女啦~
虽然这话有矛盾,不过倒也说得中肯。
丫丫在陌生人前特别斯文淑女,在家里就特别野,跟大家熟了,就像家人一样,啥话都敢讲。
于是姓汤名莹字丫丫小淑女就说了:“姐,你这面粉让我想起我们学校的音乐老师,同学都她每天都往脸上抹几斤面粉来上课。”
汤芫往她鼻子上狠狠捏一下:“汤莹小朋友能耐了啊,看着点儿粥,开了就拿勺子搅一下,调小火。”
“姐,老师说我喝歌唱不成她那样,天生五音不全,这辈子也别指望唱好歌了。”丫丫看着她姐熟练地把面团揉戾,摸了摸鼻子,“你说我这噪子能练好不?”
汤芫早就利落地加好水,一听丫丫这话,手上停顿,特别认真地说:“唱不好歌有有什么大不了的?我还顺拐呢,这叫特别。”
这听起来好像有点道理,丫丫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然后她看着她姐把面团搓成长条,一手拿把刀把长条切成一只只圆形的剂子,边切边说:“那我也可以用这样浮夸的塌天语气跟你音乐老师说,你切面团切不成我这样,天生厨艺不精,这辈子也别指望做好菜了。”
丫丫看着她姐那摇光晃脑的样子,“噗”的一声笑了。
肉馅是事先就调好的,大家都不喜欢吃肥肉,汤芫就选了梅花肉,剁成肉末,再虾皮末,加酱油、绵白糖、绍酒、姜末和葱末,加清水,再把猪皮冻剁末、最后芝麻油搅匀,制成的馅心。
汤芫快速地把剂子擀平,左手托着,右手捏着勺柄飞快一从盆里把肉馅一挖再往左手捧着的面皮里一搭,勺子甩回肉馅盆里,右手拇指食指捏着面皮边儿,左手配合着快速转动,很快一只顶部铺蔳褶子的包子就在纤长的手指间成形。
最后在包尖上洒芝麻和制咸的葱末。
林家的三兄弟都被叫了过来,大家在厅里十分健康跟个老干部似地喝茶聊天。
汤芫这边大号的平底深锅上炉,下花生油,双手持柄,手腕微动轻轻转个几圈,花生油就服服贴贴地刷满了锅底,一圈圈地往里放包子。
慢慢煎着,直到淡淡的芝麻香和葱香烘起,底边“见焦”泛着微黄的时候,汤芫加入温水。
温水堪堪没过包子底部,汤芫就把水壶放下,盖上盖子。
有些地方的做法喜欢在包子出锅后再撒芝麻和葱花,但是汤芫喜欢在生包坯的时候就撒上,这样蒸过之后,包尖上的芝麻香和咸葱香就会更加入味。
就像她喜欢遇见过有人吃方便面的时候是先把面用开水泡了,然后再撒配料拌了吃。但是她就跟普罗大众一样,喜欢先放面,再撒上调料,最后加开水,这样面条就会更入味。
萝卜青菜,各有所爱。
刚才汤芫就一直煮着开水,她把已经剥好壳挑了虾线的活虾拿个网筛兜着,下开水里涮个几分钟,看着虾身蜷曲,由透明变成了淡红,鲜味飘起,就拎起筛子,控干水,拿筷子摆好在骨瓷盆子里。
这时丫丫拿只竹勺挑点米粒过来,带着一身的谷物香:“姐,粥好了。”
汤芫点点头:“关火,别盖盖子,把粥勺进那只大冰块里泡着的大玻璃盆里,慢慢来,不急。”
十几分钟后,在林烊家的佣人的帮助下,每个人面前都摆了一碗粥。
生煎包就着锅端上桌,一揭盖就钻出被禁锢在里面十几分钟的白烟妖精,妖精们扭着腰扑向桌边的人,桌边的人顿时都露出十分享受的表情。
生煎包散发着浓郁的芝麻香和葱香,面皮的味道夹在其中,闻着就觉得心里特别宁静,一如置身于大家扱着拖鞋睁着矇眬睡眼拿着饭缸先打了豆浆,排队等着包子包头生煎出炉的小街细巷里。
平淡,朴实,满满的幸福感。
大家都是陵镇人,先就着碗吸一口“粥饮”,夹起底部煎得金黄色香气扑鼻的生煎,沾点儿醋,一口咬下去。
包子皮薄馅足,大家一边缩着舌以免被里面的汤汁烫着,一边咬着又酥又脆的底皮,满嘴汤汁中嚼着吸饱汤汁香而厚实的肉。
生煎的皮儿薄而不焦,底黄而脆,面儿白而软松,肉馅鲜嫩,卤汁包裹着紧实的肉团,芝麻和葱香味和汤汁味满口,越吃越开胃。
虾肉鲜甜弹牙,点着加了蒜米的酱油吃,虾肉鲜甜弹牙,特别下粥。
冬日里,早餐当然是一碗冒着白烟的粥,配些小菜,暖胃又开胃。
杨教授和他太太刚把几碟小菜摆上桌,门就被敲响。
他正跟太太拌着嘴,笑走过去打开门,顿时那笑就僵在门外呼啸的寒风里。
第111章 馄饨(上)()
杨教授这边还没开口说话,那边就传来他太太的一句:“谁来啦?这大冷的天,赶紧把人让进来。”
杨教授连回应老太太的心思都跑了个一干二净,站直,露出个和蔼慈祥的笑:“梁先生来了?快进来,外面冷。”
门边的杨教授似乎身体被寒风冻得笔直,脸上挂着凝固得几近裂碎的笑,肩膀轻微缩着。
餐桌边的袁素瑄一看老伴这样子也坐直了——她老伴通常这么样的时候,来是肯定是个大人物。
梁阙脸上也是真真假假的浅笑,本着知己知彼的原则一声不吭地打量眼前这个曾经的“合作伙伴”。
盯了那么一会儿,他就发觉这老家伙一脸心虚相。
梁大爷有了这项心理发现之后,仿佛猴精出山下海拨了龙王老子的定海神针,意气风发得差点儿兜不住那捅到南天门的得意。
于是裹在这昂贵的手工西装和分分钟上台走秀的大衣围巾里的梁大爷,维持着那抹让人一看就想上去撕烂他嘴巴的笑,一脚踏进杨教授的家。
“梁先生早啊!我们这儿粥刚摆上呢,咸菜丝酸辣豆角儿,我给您拿个碗!”
不过袁素瑄一句十分接地气的问话,他梁大爷这快要上天的气氛就给破坏了。
谁要吃咸菜丝了!
梁阙嘴角抽了抽,大约是千万个不愿意吃咸菜丝,急得冰山融化沉静冷酷土崩瓦解,摆着手说:“袁老师客气了,我刚在店里吃过早餐。”
寒江雪的早餐么,除了好吃,就是贵了。
他说完这句,找回了自己的气场,朝着旁边引他向客厅去的杨教授释放压力:“我过来是想问问杨教授,爱吃板刀面还是吃馄饨?”
杨教授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袁素瑄差点儿就把碗给摔了。
袁素瑄是个语文老师,她年轻的时候没有现在这么多种类繁多的小说,于是四大名著反复看了个透。
梁阙问的这句话,出自《水浒》。
那回讲到宋江误上贼船,张横问:“吃板刀面还是吃馄饨?”
张横还贴心地解释:“板刀面就是挨刀子,馄饨就是自家跳水省了老爷一刀。”
梁阙这么一问,室内的暖气堪比在喜马拉雅山上划火柴取暖。
杨教授的语文到底是正儿八经的语文老师教的,只隐约觉得这句话跟梁阙一样笑里藏刀,顿时收到脸上的笑——梁阙这只狐狸就是不肯好好说话,白白糟蹋板刀面馄饨给人的美好回忆。
当然了,四大名著他看到,但是不像袁素瑄,只记得里面各路英雄最后杀了哪个人被逼上梁山,不太记得那些个细节。
杨教授先是回头看了自己老伴儿一眼,小老太太这几天吃好睡好晚晚无梦到天亮,人也精神了很多。
再回头,梁阙那跟倒模子盖上去的脸模在眼前。
他十分清楚自己只是一只卒子,梁阙是将。
卒子即使前面是刀山火海都只能向前走,哪怕会死都不能回头。
既然都是死,那在死之后,为什么就不能替自己活一回?
杨教授给自己做好了思想建设,顿时就没负担了。
他依然是个慈祥的老人家,乐呵呵地笑了笑:“小老太太还煮得梗米粥俩,炸得咸菜丝一小碟,就不劳烦梁先生了。”
言下之意,老子不陪你玩儿了!
梁阙本来只是跟在杨教授后头虚走几步。
他跟这老头现在是个什么关系?能好好地坐客厅里喝茶聊天么?
他露出惯有的微笑:“那我就不打扰杨教授和袁老师吃早餐了,你们两老好好保重身体。”
梁阙心中了然——杨老头明显要“毁约”,他来之前就莫名地有了这种想法,就像当初白惠心一样。
他只是略有点儿不明白,这些打着救家人姓命旗号去害其他人的人,都被汤芫那个假圣母感化了?
美女秘书仿佛24小时都处于加班状态,整个人呈现出异样的亢奋。
梁阙刚进车,她就精神抖擞起来,一边关心着老板去谈生意的进程:“梁先生,杨教授的菜我什么时候给他送过来?”
通常梁阙出面的事情,就没一件成不了的。美女秘书心想,除了白惠心老公的那件。
梁阙谈成了,后续通常都会给继续合作的“伙伴”奖励一道菜,所以美女秘书问得是十分自然,胸有成竹。
梁阙能在对手装得云淡风轻,人前是遇事冷静帷幄的诸葛亮,然而有一种人他特别难以容忍——自作聪明的蠢人。
车后座十分宽敞,美女秘书坐在他对面。
他早上起得早,昨晚睡得晚,本来正要闭上着眼补个眠,谁知才刚闭一半眼就听到这么一句压垮他隐忍的怒气的话。
他抬起眼,平静地看着美女秘书,语气陌生夹着嘲笑:“你觉得你什么都知道?”
美女秘书无辜被梁阙满身寒风迎面一扫,赶紧说了句:“不是。”
她甚至连对不起也没敢说,眼观鼻子鼻观心地绷直了背,坐如针毡地数着自己的心跳。
这是谈崩了吧,美女秘书心想,真是稀奇了,谈崩一次还好说,连着两次都谈崩……这汤芫究竟有什么魔力?
她脑里不断想着厨艺大赛上那张年轻的脸——那张脸有着她羡慕妒忌恨的满满的胶原蛋白,白里透着红,连眼角眉梢都是青春的气息。
她叹了口气——即使自己吃着梁阙正常供应的菜,再加上每天的面膜和各种精华乳液,都还是少了点少女的自然。
梁阙人是走了,那句“你们两老好好保重”像个爆炸后还阴魂不散的核弹,把杨教授家搞得乌烟瘴气。
又不是到医院探病,这话听着就不太吉利,让人特别的不舒服。
好像在阴阴恻恻地威胁着什么似的。
杨教授和袁素瑄就这么被破坏了一大早上的好心情,两人坐在桌子边上,默默地喝粥吃菜。
过了一会儿袁素瑄才说:“老头子,我这身体,就是被梁阙那么治下去也撑不了几天。倒是汤芫一道菜就把我□□神了,病有没有好彻底先不说,那可是个好姑娘。咱就不要再害人家了,之前那些人怎么骂我的,我都还记得。”
杨素瑄是个踏踏实实的人民教师,教了一书的书,在江城走在街上遇着学生家长的机率也不少。左邻右里见着她都喊声“杨老师”。
直到几前年她身体每况愈下,看了都不见,恶化之后老头子不知道从哪里找了药膳给她吃。
等她好不容易好了点儿儿女和孙子回国外去了,她出去散散步透透气,大家跟她说的就都变成了——
“唉,杨老师啊,您这么善良的人,怎么就跟了那种人?”
“杨老师,您心情看着还不错啊?杨教授最近怎么没陪你出来?忙……哦,那个,应该是挺忙的。”
“杨老师,你跟这周围转转就好了,别的地儿不安全。”
后来甚至家里接到了恐吓电话,她问清了老头,才知道怎么一回事。
这事儿最后还是老头自己去赔罪人,把骗人家说人家有心理疾病的事儿说了,人家才罢休。
老头子这些年来也多少有点儿人脉,动用了一线儿的人情关系,才堪堪把那执照保住。
“唉。”杨素瑄叹口气,“人老了,病疼缠身是自然的,谁还没个病痛呢?老头子,咱们不干这事儿了,我不想再连累你了。”
短短几句话把杨教授的心说得揪了起来,自己妻子要承受那些痛苦,都是自己一手造成的——为虎作伥,下场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自己默默地做了一个十分艰难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