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炮灰继室重生记-第2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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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花轿在延支县不算太长的街上游了一遍,外头人提醒说是到了,顾氏才恍恍惚惚的意识到,一旦进入这个门,她是真的再嫁了。

顾氏番外廿五(自愿购买)() 
顾氏一直安静的等在喜房。

    并没有人来闹洞房,她也巴不得能享受这样离奇的安静,至于什么结发同心、夫妻长久之类的虚礼,有也不过是用来唬人的。

    她早不是十六七岁的少女,对未来的良人有着不切实际的幻想,会妄想着几句吉祥话就能安抚她的忐忑和期待,她现在比着寻常人有着更冷静的态度和更理性的思考。

    能过,自然就过,不能过,大不了再和离。

    没人愿意这样折腾,经过几次这样的折腾,怕是她生得再美丽也会无人问津,可是她不怕,她巴不得声名狼藉,好让章聪望之退步。

    胡思乱想间,听见外头有踉跄的脚步声。

    顾氏自嘲的讽刺自己:果然是经得多了,她竟然不需要用眼睛,只用耳朵,就能通过脚步辩别出这主人是喝多了,而且她居然隐约有些熟悉感。

    门咯吱一响,轻轻关上。

    顾氏僵着后背,坐在床榻边上,朝着门口的方向抬起头。

    有微醺的酒气朝她涌来,可见这人已经到了自己身边。顾氏只能装着羞涩的模样,等他来揭盖头。

    那人却只是顿住脚步,不知道在想什么,也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莫名的她有一种压抑感,她真想把盖头掀开,和他有什么说什么,说她愿意和他好好过日子,但前提是他得对她有个起码的尊重。

    盖头豁然被掀开,屋里灯火通明,刺得顾氏眼睛一眯。她只看见眼前站着个高大的年轻人,一身吉服,几乎挡住了她想要逃开的所有路径。

    顾氏下意识的低下了头。

    下巴被人勾住,稍微用了些力度,她不得得抬起脸。这一回,她径直对上了他的脸,顾氏脸色煞白,猛的站起身:“你,怎么是你?”

    一定是她在做梦,不是姓张名四么?怎么是章聪?

    章聪轻笑道:“不是你亲口允诺的亲事么?有什么可意外的?”

    “不,不是。”顾氏恨恨的道:“我是应下了亲事,可,怎么会是你?你到底做了什么?你到底想怎么样?”

    章聪好整以暇的道:“这话可真是毫无道理可言,我依足了礼仪,特意请了这延支县最有名的媒婆前去求亲,是你自己主动应下的,我自认没有亏欠你的地方,你这话从何谈起呢?我想怎么样?自然是娶妻生子,安定度日。”

    顾氏又气又怒,却只能颓然的坐下,细细想来,是她自己当初急于求成,并没问清媒婆前来求亲的是何许人,只知道姓张,排行第四,哪知此章非彼张,完全是她自己自作聪明,想当然耳。

    现在才知道是自己自投罗网,可后悔也晚了。

    顾氏猛的抬头道:“我,我要退婚。”

    章聪猛的瞪大眼:“你说什么?”

    顾氏骇然的后退一步,对着章聪勃然而发的怒气,她有着天然的恐惧,却仍是梗着脖子道:“你这是骗婚,我,我要退婚。”

    骗婚?他哪里骗了?分明是她自己敷衍塞责,自误误人,哪能怪他?

    章聪气结,噎了半晌,一口浊气在胸腔里回荡了好几圈,才捺着性子道:“我知道你从前和我在一起,最大的顾忌便是没有安全感,你总觉得和我在一起没名没份,怕我总会亏待你,除却人言可畏,还有你心里的不安和焦灼。现在这些顾忌都没有了,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我是诚心求娶,并且可以发誓,这一生只你一人,也一定会善待爱重于你,若有违此誓,天打雷劈,不得好死,你可满意?”

    顾氏也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可不满足的,可被欺骗的滋味让她既恼恨又羞窘,她只一味的摇头,不管章聪说什么,她一概不听不理。

    她不想和他在一起,不管他说什么都没用,并不是没有名份那么简单,人伦横亘在他和她中间,几辈子她也别扭不过来。不被人知,她还可以寻个借口说是她是被逼的,不过是暂时的,早晚两人有分开的那一天,到时候桥归桥、路归路,她就轻松自在了。

    可一旦被婚姻束缚,就不单单是他和她两个人的结合,总有人要提起她姓甚名谁,家住何处,有什么亲人故旧

    一旦被查出底细,她和他都将陷入没顶之灾。

    她也不要他发的什么誓。最基本的心理关过不去,两人最起码的安定得不到,他待她如何又有什么关系?她也不需要他的善待和爱重,更不稀罕他只对她一个人好,她现在唯一所求就是和他撇清关系。

    明明已经过去了五年,明明已经离得山遥水远,为什么老天还要作弄她,让他们重逢?难道还嫌她受的罪孽和折磨不够么?

    过了这几年轻清安祥的日子,她以为她已经得到了老天的厚爱和宽恕了呢,可他一出现,就把她的痴心妄想打得粉碎。

    顾氏如鸵鸟般缩着头,抱着自己细瘦的肩,一味的摇头:“不成,不行,我不愿意,我一定要退婚,否则我宁可死。”

    她自己也忽的恍悟。是啊,千古艰难唯一死,她说什么苟活,其实都不过是不甘心不愿意屈服,真到了走投无路的地步,死并不是酷刑,反倒是解脱。

    章聪十分无耐。

    他不愿意总是用强权、胁迫于她,可不强迫她,她是真的没一点儿道理可讲。他上前一步,握住顾氏的手,将她强行拉着靠近自己,用再低微不过的语气道:“你究竟在怕什么?”

    顾氏眼泪汪汪的怒瞪着他,道:“你就是个疯子。你可以什么都不管,可以什么都不怕,可我不成,我只是个普通的弱女子,你让我怎么办?我怎么办?”

    章聪牢牢的困住她,不叫她捶打他时误伤了自己,哄小孩儿似的道:“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怕什么可以同我说啊?大不了我们只过自己的日子,你一辈子都不出来见人成不成?我们又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顾氏尖叫:“你还敢说?你还敢说?你爹”章贤是怎么死的?都涉及到人命,还敢说不曾做过伤天害理的事?他就不怕章贤含怨而死,会找他和她来报仇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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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章聪问得这么直白,顾氏一怔,她当然不敢点头,但这是唯一的两人可以互相坦白的机会,否则她的疑虑便将永远是疑虑。

    她瞪大眼睛,恳切的望着他,既希望他能为他自己开脱,又似乎怎么样也不愿意相信。

    章聪看着就来气,他忍不住道:“就算真是我弄死了他又如何?”

    顾氏气恼的道:“你说呢?”

    章聪嗤笑:“妇人之仁,他若活着,你能像现在这样悠游自在?”

    顾氏咬着唇不说话,章聪不说,她也能猜出他的潜台词,在某种程度上,她和他有什么分别?他们都是太过聪明的人,不是有句话,聪明反被聪明误吗?人做事再缜密,也总是有痕迹,甚至因为先前做得太过滴水不漏,成功的次数太多,所以自信心和勇气膨胀得太厉害,到最后就难免放浪形骸,终究把自己算计进去。

    她又是什么好人?杀过了人再把自己手上的血洗净,也难掩她曾经恶毒的本质,她又有什么资格指责他也是刽子手?

    顾氏困窘的低下头。

    这些日子,她一直回避的想法重新萦绕上心头。她到底在求什么?章贤活着时,她不开心不幸福不痛快,那个时候未尝没期盼着,如果他不在了,她的生活会好过很多。

    因他比她大上那么多,所以他注定要走在前头。不管是他军务在身的原因,还是生老病死等等的意外,这几乎都是必然的事。

    只不过是过程的不同和时间的早晚。

    她从未觉得自己的想法有多邪恶,许多女人夫妻不睦,所盼的也不过是多年媳妇熬成老封君,可以彻底松坦那一刻。

    甚至在章贤失手摔亡昭哥儿那一刻,她是真的想亲手杀死章贤的,她哪里还理会他是谁,只要能泄尽心头之恨,便是玉石俱焚她也在所不惜。

    可到底种种情况下她没能动手。

    动手的是章聪,他只是做了她想做却不敢做的,不管他是为了谁,都在某种程度上解了她的忧愁与后患,做了她的刀枪,达成了她的心愿,说到底最大的受益者是她。

    她却站在岸边,以救赎者的心态,看着沾满鲜血的他,用道德和律法以及人伦来谴责他,借此掩埋自己那卑劣和鄙陋的内心。

    谁比谁干净?谁比谁圣洁?

    她以为她逃离了章家,远离章贤和昭哥儿的葬身地,隐姓埋名,她就可以真当浴火重生,脱胎换骨了么?

    就算她能放下一切,忘了一切,是不是她就可以心安理得的以为煎熬过了这五年,权当是赎清了罪孽,她就可以心安理得的嫁个老实男人过一辈子?

    很有可能,她就是那种人,骨子里十分自私,因为聪明,总能用别样的手段得到自己的一切,她苟且偷生,何尝不是贪生?

    都说不是冤家不聚头。她和章聪是同一类人,所以他心里的顾忌不比她的多,甚至因为他是男人,更有着章家人血液里的执拗,他比她要更激进更激烈更疯狂得多。

    做都做下了,还分初一、十五有什么意义?

    所以他不愿意祸害温良无害的纯善小姑娘,他情愿和她这个和他不相上下的恶毒女人捆在一起,因为两人熟知彼此的秘密,有着牵扯彼此的把柄,甚至是相同案件的共犯,反倒有着常人不能比的亲密和安全。

    一旦想明白这一点,顾氏不免自暴自弃的想:既然都不是好人,那就和恶人捆在一起又何妨?

    顾氏颇有些无力的答道:“不如何。”

    章聪知道她想明白了其中的道理,不管是歪理还是正理,想通了就好,他从桌上端过两盅酒来,递到顾氏跟前。

    顾氏呆呆的望了那酒盅一眼,像是被烫着了似的往后剧烈一缩。章聪不说话,只执拗的举着酒盅。

    顾氏紧紧的一闭眼,喃喃道:“我都听你的,可你也别逼我。”

    章聪轻声道:“好。”

    顾氏睁开眼,伸手接过酒杯,却还是望着他的眼睛,千言万语,无从说起。章聪道:“你怕什么?大不了你去告发我。”

    她若过得不好,自然有法子制住他,那时候两人同归于尽,大抵也能抵消她心头的愤怨。

    顾氏根本不是这个意思,可她又不能否认这是她的底限。怎么两人就弄到这般地步呢?天下怕是没有这样形如仇敌的夫妻,绑在一起不是为了鹣鲽情深,而是为了

    她胡乱的挪开视线,有些自嘲的笑了笑,尽量平静下心情,道:“我还没那么蠢,你也没那么蠢。”

    都不是会做亏本买卖的人,付出和生命等同的代价,就是为了把软肋和利器都交给对方,图什么?还不如他直接灭了她的口和她杀了他那么简单呢。

    章聪挽住她的手臂,将酒盅举到唇边,道:“看,你自己心底不是很清楚么?可你偏是不肯相信。”

    他早说了就是为了她,为了她这个人,她偏是自作聪明的替他想出多少条理由来。兜兜转转,白费了两人多少时间?

    顾氏仰头喝下盅里的烈酒,辣得像是刀子剐着她的喉头,一直辣到心口里去,她对着章聪道:“那你说实话”

    章聪道:“没有。”

    她还没问,他就知道她问的是什么。顾氏垂了眸,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她自嘲的笑了笑,其实追问有什么用?只是给自己填堵。

    她忽然就下了个决心。恶人又何妨?洗清了就好,佛家还讲究度有缘人,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呢。

    她用另一只手重新拿了两盅酒,主动递给章聪,道:“换我说实话,我在应下这门婚事前,便对自己许了诺,不管对方是谁,什么长相,什么身份,什么身家,只要我嫁,我就一定会和他好好过。”

    章聪心口蓦的一紧,眼里竟有了些潮湿的酸涩,他爽快的干了这杯酒,朝着顾氏俯下身。顾氏没躲,他的唇离她的很近很近,她也仍然倨傲的坚持着。

    章聪低声道:“我听见了,也都记在了心里,我也相信你不会因今日的决定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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