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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堪担忧的事!”
三郎盯着谢华鼎。
这孩子知道担忧以后的事,可见是已经死心塌地听话的了。谢华鼎大悦,便多解释了两句:“我与你提起此事,乃是看在你口风密实,又是我至亲孩儿的份上,你万万不可与第三人说。你可听说这世上有易容换脸之术?”
……
有三份信报辗转送到了卫羿手上。
这是三份明显来自于不同人的信报,一份只有两个字“城南”,一份上面写了“九娘暂无碍”,最后一份,上面写的是“皇家死士”。
卫羿凝神将三份信报来回看了几遍,眸色沉沉。
卫旺忐忑地说:“这些信报到底可不可信?这样煞费苦心地辗转送到我们手上,到底是右是敌?这里说的城南,难道九娘子被掳到了城南?若是对方诚心要引我们上钩,为了对付我们郎君,却如何是好?”
“并不为对付我。”卫羿缓缓摇头:“掳走阿九的,是与谢族有勾结者。”
黄大斗却持有和卫旺不同的意见。“依我看,竟是友人居多。都尉,当时谢九娘子与我们讲那火药桶的碎片,就提到了此事。当日丞公府所在城东并未落雨,但城北至城南都落了雨。那制造火药之人,其落脚之地,其窝巢,定然在这片区域之中。”
又有一名军士说:“都尉,我等人数过少,这几日里细细搜寻,也才犁过了城北、城西内淮水一片。如今唯有尽可能将需搜寻的范围缩小些,方能尽可能增加寻到九娘子的几率。”
“时日越拖越久,对九娘子便越不利。若是对方将九娘子转移,我们便功亏一篑了!”
黄大斗说:“当时装载那火药桶的是榆木。那木桶不小,又是新伐之木,若是在金陵城内,要制如此一木桶,定是伐倒了一株大榆树。如此大树,若是长在城东、城西等贵人府邸当中,伐来制木桶的可能性竟是极小的。”
“达官贵人都讲脸面嘛,我们晓得!”
“所以,都尉,九娘子当真是被掳到了城南的可能性大些!”
“如今城中戒严,却也有好处。若是他在城南,那等平民百姓居住之地,他不可能大摇大摆将人装车转移太远。”
卫羿翻身上马:“往城南去。此人行事周密,为求稳妥,定是在城南置下大片宅邸,不与市井乡人为邻,掩人耳目。”
……
谢丞公被扣押在皇宫里,泽帝越发变本加厉,竟是准备当着金陵百姓的面审判他!
听到这个消息,华苓心中立刻怒火中烧,几乎掩饰不了脸上的表情,这是什么狗皇帝,他怎么敢这么对谢族人?他怎么敢无视所有的规矩,作践丞公爹爹?
他该死!
她要立刻逃离这里,她要回到府里,她不能让谢华鼎那些人这么推波助澜,让丞公爹无端受屈。
“怎么,很愤怒?你爹爹要被皇帝搅得身败名裂了,你这当女儿的,还是当庶女儿的,很快便要变得一文不值了。”椒娘神态悠然,袖着手,像一名世家贵女那般站在庭院里。
华苓仰头看向湛蓝的天空,眸里迅速地聚满了泪滴。她斥道:“你不懂,你也小看了我,我如何是介怀日后身份地位低了!我是忧虑我爹爹,受此折辱,你让他日后如何自处?”
椒娘笑道:“你们这些世家子弟就是有股子和我们完全不同的味道。”
庭院里,华苓面前是一张桌案,上面摆着文房四宝。一张宣纸被端端正正地摊在了正中。
华苓左右依旧是一条看守她的大汉。
华苓咬牙道:“我家里的人都是极好的,我爹爹更是最好最好的人!我写不出一点不好的地方来。你还是死了这条心罢!”
华苓如今心如明镜,这个椒娘,应该在皇家子弟当中不是郡主便是县主,身份不低,而且与泽帝的关系很近,为泽帝在宫外打理些阴私事务。她掌握着一批死士,这些不言不语、武艺水平极高的大汉,都是皇家训练出来的死士。
谢族三月里的那场楼船火灾,还有弼公卫氏传承祭礼上的火药爆炸,都是皇家的死士所为。
族里以谢华鼎为首的一批族人和皇家暗中有勾结。谢华鼎几乎就是轻轻松松的一岔手指缝儿,将她跟沙砾似的漏下来,送到了皇家手上。为的无非火药、毒药二事——她曾经说过的那些话引起了皇家的注意——皇家这些人对她曾经描述过的,拥有开山劈海般力量的火药很感兴趣,也对她曾描述过的,能将人死去的时间控制在某个特定时刻的毒药很感兴趣,所以才通过谢华鼎,将她弄了出来。
但是其实,皇家所拥有的火药根本还没有那么巨大的力量,也很可能并不拥有那种能精确致死的毒药。
在这样的情况下,皇家竟然会对她一个小女孩儿所说的话感兴趣,她只能想到一个可能,皇家人在其他地方,曾经听到过这样的信息,也已经信以为真,自然百般求索。
这是一个巧合,一个很无奈的巧合。
幸好她是落到了椒娘这么个女人手里。
这个女人有着所有皇家人共同的特点,自骄的情绪很重,对她更不熟悉,所以根本不会认为她一个小女孩儿有什么能耐,被她以话哄了过去,渐渐的就不注意她了,只是暂且放在一边关起来,留待后面处置。
这几日里她已经趁着对方松懈的看守探明了附近的地形,谋划带着金瓯等人逃离的时候,这个椒娘竟又弄出了新的事来——知道谢丞公看重她,父女关系亲密,所以让她默写出所知的谢丞公的秘密,至于有什么用途,明日就是那所谓的当众审理,不问可知。
椒娘看了看华苓冷硬倔强的面色,笑道:“谢九娘,这几日里,我看你也是个识时务的好孩子,现下不过是写几个字而已,有多难?我告诉过你了,我看着你是个好孩子,我有认你为义女,照顾你一二分的意思,只要你乖乖的听话。”
“如今在你家,在外面,你已经是失踪了足足六日的女子,你可知这世道对女子名节是何等看重?我知你与那卫弼公家的卫五定了亲事,但是如今你失踪多日,即使我放你回到家中,在众人眼里,你就已经有些不干不净的意思了,卫家必不会再要你为媳。”
“你家又已经是那样的情况,如今风雨飘摇,你回去了,地位定然一落千丈,又何必?不若跟着我椒娘吃香喝辣,我其实颇为喜爱你的性情,只要你事事恭顺乖巧,我能保你一世富贵。”
华苓的脸色苍白了一瞬,其他的事她也许都不在意,但是如果,如果卫家当真看重这一点,因为她曾经被掳走过,就不要她了,她能怎么办?
“罢了,看着你这么犟我也心烦。——将那几个侍婢带上来。听说这里面有两个,是侍候了你好些年头的贴身大丫鬟?”
……
在华苓满怀翳怒,在椒娘的逼迫中挣扎的同时,金陵城南片区的,十来名掌管街区的最低级的小吏被带到了卫羿跟前。
城南区域原本是贫民窟渐渐改造起来的区域,这里街区规划不好,建造得很乱,经常大院子套小院子,高墙挤矮墙,一些狭窄的小巷子隐藏在深处,如果没有地头蛇,卫羿这批人绝对不可能迅速地得到详细的信息。
这些小吏连流外九等的都不入,全都是从城南当地提拔起来的地头蛇,有老有少,什么样貌性情的人都有。当然,这等人在弼公卫家的五郎跟前是一个个跟鹌鹑似的,低背屈膝,将十分的恭敬态度作到了十二分,一听卫羿问的是这片区里规模大、一向人烟稀少,进出的人行迹不一般的宅邸,立刻都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
“启禀郎君,在小官负责的河冲巷里就有一座这样的大宅子……”
“我管着的西翠里也有一座……”
“我这处近着出城南的硬路大道,倒是无甚大宅是无有人居住的了……”
卫羿盯住了这群小吏当中,一直在力图不着痕迹,将自己往人群后面缩的一个老头儿。
卫旺一注意到卫羿的视线,立刻就将那人揪了出来,喝道:“你畏畏缩缩是何意思?难道便是你包庇了那等贼人?”
在边疆也沾过不少血的卫旺凶神恶煞,把那老头儿骇得不行,哆哆嗦嗦地躬身求饶:“卫五郎君饶命!军爷饶命!下官……下官辖地当中,确然有一座久无人居的老宅,近日里下官经过,才见着了居住在当中的,都是些丈许高的大汉,凶得很……”
……
椒娘令人将金瓯、金瓶四个侍婢带了上来,眼看着就是要以她们的性命安危来要挟华苓的意思。
华苓心中已经是怒极了,但这也是她们的机会!
她和金瓯金瓶始终被分散在不同的地方,想要聚集到一起,一同发难逃脱就多了一步,如今却是正好。
华苓和两人对了一眼。金瓶张口,一声毫无预兆的尖啸冲天而起!——那是一种受过训练才能发出的,可怕的尖高音,能对人的耳膜造成严重的刺激,如果在毫无准备之下,在极近的距离被这样的声音灌入耳中,即时耳聋也不是不可能的。
椒娘如今面对华苓的时候戒备松散,如今这庭院之中,武艺高强的大汉只有华苓身边一个,四个侍婢每人身边一个。
就在她被金瓶的尖啸害得耳鼓剧痛,痛苦地捂住了耳朵的时候,华苓像一头小豹子一般猛地扑出,从背后死死勒住椒娘的脖颈,手上一枚细长而柔软的黑色刃锋扣紧了椒娘脖颈左侧的大动脉。
“不许动,否则我先杀了她!”华苓看见两条大汉蠢蠢欲动,就要往她扑过来了,手上的刀刃立刻往椒娘的脖颈划了一刀,稳稳地。
“谢九娘,你好大的胆子!”瞬间情势逆转,椒娘气得眼前发晕,挣扎了一下,立刻感觉到了脖子左侧的剧痛,有温热的血液在往下流。她立刻便不敢动了,尖声喝骂:“谢九娘,亏我还以为你是个温驯的小东西,原来竟是头尖牙利齿的野兽,你倒隐藏得好!”
华苓比椒娘还矮了一个手掌的高度,她勒住椒娘的脖子,对方只得以一种极其憋屈的姿态弓在她身前。华苓感觉到了椒娘在止不住地发抖,这女人在害怕。
害怕好,就怕她不怕死。
华苓往金瓯金瓶的方向一看,两人已经靠着出其不意,各杀了一条大汉,抢走了对方佩戴的长刀,和另外两条大汉斗在一起。还有一条大汉欲要往她冲过来,但畏惧于她手上的椒娘,而无法动手。
是的,她发现了,这个女人是这群东西的负责人,他们背不起让她死的代价。
“不想死在这里就放我走。”
“你休想!”
华苓轻轻在椒娘的颈动脉上划了第二道,这一道口子的位置在上一道的下方半厘米处,她的手一向是很稳的。
“疼不疼?”华苓微笑起来:“椒娘姐姐,其实我真的是个很温驯的人,只要没有人害我。你都预备要我的命了,我也不必与你客气。”
“今日你若不肯放我,我也无所谓。反正爹爹不好了,我也没有娘,又被掳走了这许多天,已经没有人看得起我了,卫五也不会娶我了……还不若先杀了你,报了仇,然后就算和我的侍婢们一道死在这里,也是好的。”
华苓的话很平静,手上一用力,软而薄的刀刃深深按进了女人温热的脖颈里。
那是一种可怕的疼痛,但也许将要失去性命的畏惧更让椒娘害怕,她嘴里“嗬嗬”了两声,忽然大喊了起来:“你走!你走!”
“叫他们住手。”
“都停下,不许还手!”椒娘急急地下令,在场的三条大汉和外面赶过来的十来人都听话地停了下来。金瓯和金瓶立刻靠近了华苓身边,将她牢牢护了起来。
“椒娘姐姐很惜命呢,这是很好的习惯。”华苓微笑起来,说:“不许叫他们跟着,令人备一辆马车来,我带着你走,到我觉得安全的地方自然会放了你。”
脖颈上血液还在汩汩流淌,椒娘根本不敢有二话,很快一辆马车就备好了,就在这座府邸的大门口处。
这个时候,从不知什么地方升起了一阵尖锐的哨声,金瓯看见椒娘面色变了,喝斥道:“这是什么信报声?”
椒娘面上的恐惧里又多了些慌乱:“是……敌袭……”
“我们先走。”华苓像拖尸一样拖着椒娘,带着金瓯和金瓶一直转移到大门口,那一小群的大汉不远不近地跟着她们,却被骇怕的椒娘下了命令,不能靠近到五丈以内。
华苓粗暴地拖着椒娘上马车的时候,听到了不远处传来一声杀气四溢的“杀!”
那不是一个人的声音,而是,一群人的声音!
她立刻望向了那个方向,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