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痴呆了,连你的族妹都不认得了?——你忘了,你几天之前,才刚刚将我卖了呢?我们江陵谢氏发家的族训是什么?谢华鼎,诸位族兄,你们是真会给祖宗长脸。”
这些族兄当中有个面相凶神恶煞的,大声呵斥华苓:“小娘皮,你算个什么东西,竟敢在这处口出狂言。——你们是怎地了,谢詹,领着人上,将这些反贼全数拿下,你们就立了大功。”
“难道你们竟不曾发现,从午后到现在,你们的消息渠道已经全数停滞了么。”华苓轻轻一叹,手上托出那枚小小的田黄石印章,冷声道:“我手上有丞公的青牛印,奉丞公之命回来接掌府邸。府中诸位兵丁,若是还忠诚于丞公者,便归刀入鞘,听我调遣!”
谢华鼎面色大变,喝道:“丞公私印怎会在你手中?”谢华鼎心中涌起了浓浓不安,掌有这枚青牛私印者,是丞公府除丞公、谢贵当面之外,唯一能够名正言顺执掌府中兵力的人,他在府中搜寻许久都不见此物,为何竟在华苓手上?
当时那些人定然给华苓搜了身,为何不曾发现此物?!
121对付叛徒(2)()
121
丞公府占地广阔,驻扎族兵的一列矮院是连着前院校场的;几乎占据了丞公府整个东侧。谢华鼎点走了二百人之后;剩下的兵丁有些骚动;已经隐隐有人在传;是带着丞公印信的九娘子回来了!人人都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甚至有人闹着要到前院去,但还是勉强被谢华鼎任命的一批中上层头目压制了下来。
“什么?九娘回来了?那个小蹄子回来了?”致远堂中,牟氏面色变了;声音尖利地斥道:“怎可能?她明明已经被掳走了,明明应该就此死去;她如何回来了?回来的是个鬼魂不成?!”
平嬷嬷皱着一张老脸;陪笑道:“太太;不若我等到前院去看看……”
牟氏的反应却比方才更怒,直接将弯着腰凑在她身前的平嬷嬷踢了一窝心脚,提得平嬷嬷整个人在地上翻了个跟头,当即在地上窝着胸哼哼唧唧,起不来了。
丫鬟们个个贴墙站着,低眉顺眼,心惊胆颤,听牟氏喝骂:“叫我到大门口去迎她?这是什么道理,我堂堂公府主母,难道竟要纡尊降贵到门口迎她一个小草鸡?平春,你该死!”
大寒心中吃惊,什么叫“明明已经被掳走了,明明应该就此死去”?难道,九娘子被掳走这回事,竟有太太的手笔在其中?大寒知道,若是丞公知晓了此事,定然雷霆大怒……但如今她却不能想得再多了,主母盛怒,不论如何也需得有人上去灭火,她只得低头上前劝道:“太太……太太息怒,鼎郎君和诸位郎君定会将诸事处置好,夜已深了,怎能再惊动太太呢……”
也是大寒说的话稍稍合了牟氏的意,她面色稍霁,冷冷地吩咐:“便是此理。平春,你到前院去看着,有什么消息就速速往回来告知于我。大寒,你领着人到前院去,从厨下装些汤水,告诉三郎,不管他大门口如何,他只安安稳稳待在园中便罢。”
“是,太太。”
平嬷嬷忍着疼痛出了致远堂,往后看了一眼,“呸”狠狠地往地上吐了一口浓痰。牟氏近年来脾性越发阴晴不定,不管她如何奉承,好的时候赏赐她许多东西,坏的时候常常就是这样毫不留情面的一个窝心脚,一个大耳刮,害她在府中上下颜面尽失。
她受够了!她总要寻个机会,将牟氏的丑事统统爆出去,什么高门世家太太,不过是个借种生子、给丞公头上戴绿帽子的臭不要脸的贱人!
……
隐隐可以听到大门口那边传来的争执呼喊声、刀兵交接声。
摇曳的烛光之中,三郎静静在纸上记下最后一笔。
书案上左侧是一叠已经写满的纸。第一张,第一句,就是:“鼎及其勾结者,据我所知,在金陵城中布置如下:城东青柳巷三十号院;芙蓉街街尾,李叟一家;城南……”
“……叛贼手中似有易容换脸之术,可赋予人全新面貌,不知真假,族中曾出者,楼船火烧一事当中,许是有此手笔……”
而他写下的最后一段,是:“……妄图混淆谢氏血脉,生母所作所为,实是罪不可恕。但毕竟是,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恳求丞公,望在夫妻三十年之份上,留其全尸。至于英,其人甚有自知之明,本不该来此世上,于此尘世,也并无贪恋。唯一牵挂着,只是幼妹菁娘,年方十一,其心纯稚无暇,于人无碍,何其无辜。只盼丞公善念稍动,留其一命。英顿首再拜。显圣二十二年,七月初六夜。”
……
谢华鼎带出来的二百人面色各异,有的已经彻底倒向了谢华鼎,有的则面色犹疑。
但不论如何,他们还是守规矩的,在确认华苓的指挥权以前,依然听从华鼎的命令。兵丁们互相看了看,推出一名年纪在四十岁上下、颇有些声望的老兵,他扶着刀朝谢华鼎道:“鼎郎君。九娘子手中之青牛私印若是为真,我等当归于九娘子麾下听令。”
金陵丞公府的兵丁和江陵的族兵已经不是同一个系统,江陵的族兵可以由族长印信调动,但金陵丞公府当中的这些兵丁,只忠于谢熙和,他们是谢熙和的私人武力。
每一名族兵都清楚,除了丞公以外,他们需绝对服从的只有持有青牛私印者,这是他们这一支武力建立时与丞公的约定。青牛印只由丞公自己掌管,也只会在紧急情况下,由丞公亲手交托到完全信任的人手上,不可经过第三人。
虽然丞公身边的大掌事谢贵对他们也有辖制权,但如果他们认为谢贵的命令与丞公相悖,他们甚至可以违抗。
如今丞公、谢贵都不在府中,他们是因为丞公离府前有言,令谢华鼎、谢华昆负责府中事务,他们才听从谢华鼎调动。心里对谢华鼎频繁安插人手的动作并不认同,只不过碍于丞公当时的命令暂且不抵抗而已。
所以,如果九娘子手中是真的青牛印,他们必是会听令的,而且不论九娘子之后要求他们做什么,即使是杀人放火,他们也是要从令的。
当然,已经倒向谢华鼎的一批人是不会遵从这样的规则了。
这名老兵朝谢华鼎拱了拱手,走上前,就要到华苓跟前去检验青牛印的真伪。
谢华鼎朝谢詹使了个颜色,谢詹会意,连同两名手下抢上,将那老兵按倒在地,上来先猛揍了几拳,直揍得他哀嚎说不出话来。
“忤逆犯上,不从上令,该死!”
“若有相同行径者,杀无赦!”
族兵们一阵鼓噪,这名老兵并没有任何错处,为何要受谢华鼎如此处置?若不是在府中,这段时间以来,谢华鼎凭借种种手段已经建立起了一部分威信,他们现在就会倒戈相向。
对于这一切,华苓只是袖手站在对立面看着。她的护卫只有百人,压制不住府里五六百人。虽然有青牛印,但如果府里兵丁已经全数反水,不认此物,她这番回来也就是送羊入虎口。
谢丞公对她也是有信心,就这么放她来对付谢华鼎。
虽然没有明言,但她知道,谢丞公是希望她将府中上下有了异心的人分辨出来。她第一步要做的便是,辨别出这些族兵当中已经倒戈的那部分。要达成这一点,她一开始的姿态就不能摆得太高,不能让谢华鼎这些人毫无表现的余地。
谢华鼎斥道:“尔等宵小莫要在此扰乱军心!丞公德高望重,如何会将族兵印信交予小小女子掌管。此女不知受何人指使,竟敢仿制我谢族青牛私印,意图谋取我府权力。丞公临走之前,将府邸交予我掌管,尔等莫要闭塞耳目,听信她狡言。若是尔等不听我令,莫要怪我日后不怀慈心。”
“便是如此。”又一名族兄弟呵斥道:“此女被掳已久,谁知她是否在外被我族敌人哄骗挟持,持此仿印来哄骗于我等。”
“我观她身后这些武力,可不是我谢族中兵马。这定是敌人之武力,此女若非已经归顺于敌人,又怎会有此武力随行。”
族兵们原本对华苓的身份便有些犹疑,听谢华鼎等人说得也不是全无道理,心里越发疑虑。而且,谢华鼎很可能将会是下任丞公,得罪这样一位明显心狠手辣的下任丞公,对他们并无好处……
华苓冷眼看着,心道谢华鼎其实已经算得很有本事了,在这短短几日时间里,他就能利用一切有利的因素,争取来了这样的局面,如今即使她拿着约定中的调遣印信,这些兵丁心中也未曾完全倒向她。
不过,更让她心惊的是谢丞公的安排之周密。从这支百人护卫团来支援她的时候她就发现了,谢丞公在府外布置的武力,居然完全和府里的分开来了,从方方面面的装备到所训练的武艺套路,完全是另一种风格,这才瞒住了族中有异心的人。
甚至,后来这批护卫护送她往丞公府回来,在经过路上的禁军关卡时,他们取出来的通行手令是禁军统领柯诵手下,一名黄姓副统领亲笔所书,他们的队伍成了金陵城中黄姓副统领家族的队伍,是以一路畅通无阻。
如此煞费苦心……为了麻痹敌人,谢丞公甚至可以容忍,让这些明知身怀异心的人进入丞公府,占据他的大后方。
华苓轻轻摇了摇头,语气强硬起来,高声道:“害人的人还满口道理,我也是服了。我现在只问你们一句,我现在人就站在这里了,谁要睁着眼睛说瞎话,说我不是谢华苓?站出来,告诉我,让我看清楚你。我生生被从你们的护卫当中带走,被送进狼窝里,若非我还有几分急智,如今如何能完好归来。”
“你们渎职了,你们心里没有愧疚也就算了,如今还表现得如此犹豫,你们难道忘了爹爹他老人家是如何对待我?青牛印是他亲手交给我,我身后兵士是他安排来保护我,你们是要质疑他的决定?”
“我告诉你们,如果你们现在不立刻、马上听令,归于我麾下,后面也就不必再向我屈膝,我不会再接受你们的忠诚,丞公府不会再容忍你们的存在!”
华苓的态度强硬得理直气壮,兵丁群再次骚动了起来。丞公府中的兵丁怎会不清楚,谢丞公除了大郎之外,就是对九娘子最好。但华苓也看见了,他们当中有一部分的人,对此毫无反应,很明显已经彻底归顺在谢华鼎的阵营。
三十来名兵丁出了阵列,快步走到华苓跟前,拱手道:“我等,请求查验九娘子所持青牛印!”
在这批人出列的同时,谢华鼎面色巨变,立刻高声下了命令:“忤逆犯上,该死!如今我才是这府中执掌,诸人听我号令,将此女拿下,其余抗命者可就地格杀,事后我重重有赏!”
这明明是丞公九娘,谢华鼎竟然毫不顾及亲族情分就要格杀?查验印信明明只是一道简单程序,如果九娘子手中印信当真为假,根本对谢华鼎形不成任何威胁。
忠诚还在的兵丁立刻想明白了,谢华鼎这是在害怕,害怕九娘子手中印信为真,夺走他的指挥权!如果不是谢华鼎不可信,丞公为何将青牛印交给九娘子,而不是在离府的时候交给他?
丞公防备着谢华鼎——一开始时被谢华鼎处罚的那老兵声嘶力竭地喊了起来:“丞公印信在九娘子手中,我等当保护九娘子!”
“丞公印信在九娘子手中,我等当保护九娘子!”
这话一喊,原本犹豫不决的人都定下了心,约有五成的人彻底动了起来,将听从谢华鼎命令攻击华苓的那一部分人拦住,华苓身后的侍卫群加入战圈之后,情势瞬间逆转,归到华苓麾下的人超过了二百人,意图攻击华苓的人很快被一一扭按在地,以绳索缚了起来。
丞公府门前的大道很宽,高墙上悬挂的一排灯笼将光辉投下,虽然不能明亮如昼,也能让华苓看清谢华鼎那几名族兄面上的表情了。他们身边有三十来名亲信保护着,已经退到了大门口。
她轻飘飘地下令:“谢华鼎等人有叛族之心,全数拿下,容后发落。抗命者斩。”
族兵们一声喊,将谢华鼎等人团团围困住。
谢华鼎厉声警告道:“我乃下任丞公,身份尊贵,尔等竟敢造次不成!”谢华鼎这话依然有着影响力,好些人听了,手中的武器都本能地缩了缩——‘丞公’这个名号,在谢族当中份量实在太重了。
华苓袖着手慢慢上前,她笑了起来。“你以为你做了这些事,还有机会当丞公?”
“早知你有如此能耐,那时候我就应该亲自将你掐死。安平竟是个蠢的,竟叫你逃了出来。”
华苓并不害怕谢华鼎带着浓浓恶意的语气,她轻声道:“我就说你们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