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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识、阅历种种,也都是很不错的了。
爹爹还在的时候,就曾经和她、大郎三人私下讨论过好几回,是择华岷还是华德,一直没有决定下来。但既然爹爹临走之前并没有作出决定,接下来,也只能还由族里长老团来决定了。
她心里轻轻一叹。爹爹这一任丞公当得是很好的。丹朝在这二三十年间,人口增加了近百万,四海靖晏,国力蒸蒸日上。但家族到这里,也确实是已经发展得太大了,出一场族人叛乱也是偶然中的必然。那场叛乱之后,江陵谢已经慢慢恢复了元气,但对下一茬家长的培养变得局促,也是无可奈何。
说话间已经是正午时分,大郎便带着弟弟妹妹们,请华岷华德、还有今日来吊唁的一些宾客,一道往偏厅去用午食,席上很是谈了些话。不过男女分席而坐,华苓就听不到了。
午食之后,一茬宾客离去,兄弟姐妹们便又回到灵堂中守灵。一日一日慢慢过去,哭了许多回,如今家人们慢慢都进入了无泪可流,心情极度低落的状态,便是一道在灵堂里守着,彼此之间也并无许多话说。
第二日,大郎派人来叫华苓去澜园,谢华岷、谢华德也在场。两兄妹请谢贵一道,慢慢将爹爹生前遗下的种种公文、种种档案整理了出来。爹爹遗留的财产自然是要由兄弟姐妹们共分,大郎占大头。但澜园里贵重的并不是钱财,而是这里存了近百年的资料,大丹朝廷的,江陵谢家族的。
两兄妹要做的,是将这些资料整理妥当,这其中可以归属于谢熙和子孙一房的,要在华岷和华德的见证下整理了带走,但大部分的都会留在澜园。澜园是个资料库,对于江陵谢来说非常重要,这里是要留给下任丞公的。
也是因为华苓几乎翻阅过近几年送来澜园的大部分文书,除了老丞公自己,便是大郎对这些都不会有华苓熟悉,才叫了她来帮忙。否则的话,这些对族里非常重要的资料,在华岷、华德眼里,是不会让女郎沾手了。
直忙了两日才将澜园的资料分类处置完毕,华苓私下里问大郎道:“我们是九月初七启程归江陵吗,将爹爹的后事办完,我们也该搬离这座府邸了罢。”
“是的。”大郎面色微微有些疲惫,好几日不及修整的下巴冒出了凌乱的胡茬子。他道:“如今是八月二十五,这两日里,族里就会有几位德高望重的长老下金陵来。族里还是熙清堂叔代着族长,但新一任族长的选拔不能再拖了,长老团应当是有了决议之后,下金陵来处置此事。”
“届时不论是华岷还是华德,这座府邸我们都是要让出来的。”大郎面色轻松地朝华苓笑了笑,道:“但也不是这样急。先送爹回了祖地,好好地将爹的后事办了,届时再下金陵来慢慢收拾便是。往后便要随大哥回江陵去住了,小九可会对金陵十分不舍?”
华苓笑了起来,点点头,想了想,又摇摇头。“金陵有金陵的好,江陵也有江陵的好。在哪里都是过日子,能和家人在一处,见朋友不难就好。”
大郎揉了揉华苓的头发,温声道:“我如今管着江南道,想来也不是定要在江陵居住。江陵族人已是太多了。如族兄弟们那般,再往南些,往洞庭湖边、鄱阳湖边去也是可以的。爹给你们姐妹几个备的嫁妆都差不多齐了,也还不知小七、小八是择选谁家,嫁妆的大件,届时便留在金陵偏宅中锁起,留待后用便是。”
说起嫁妆,华苓才想起了七娘的事。她叹了口气,道:“大哥你那阵子不在金陵,你知道不知道,爹爹正是在为七姐看亲事。有大姐夫和大姐来说的刑部尚书周家次子,还有一门是朱家的朱兆新。也还没有个定数,事情就耽搁下来了。”
大郎点头:“这事我知道的,不必担忧。过了今年再说罢,我们家如今是孝期,不能议亲,那周家二郎年龄略大些,应该也等不了两年了。”
华苓点头,想着回头去与七娘说一说。
大郎抻了抻腰背,说道:“也是忙了许久。小九跟着大哥去看看你嫂嫂罢,还有你侄儿。”
华苓弯弯眼睛站起身来:“好。姐姐们说不定也在那边呢,小宝宝一天一个样,越长越招人喜欢。”
两兄妹从澜园往外走,有名二郎园子里的仆役急急来禀告道:“大郎君,我们柚娘子有些见红,但张良医的药吃了不见效……”
大郎皱了皱眉,道:“那就请别家良医罢,不可怠慢。”
那仆役是二郎身边的掌事,他看了看华苓,有些犹豫地说道:“我们郎君的意思是,想请九娘子给个话儿,去请药叟……”
药叟脾气坏,不容易请。每日金陵城里多少贵重人家去投拜帖,想请药叟到家里诊脉,但药叟若是不肯就是不肯。但药叟对华苓颇为照顾,丞公去世那日也是派人去请,就请来了。虽然也没有赶上。
华苓想了想,请药叟来,可以顺便请他给两位嫂嫂和侄子都看看。还有七娘,这几日里有些受寒,她也不放心。她道:“原来是这事。你放心,我这就叫人套车,我亲去请他老人家罢。”
“卑职代郎君多谢九娘子。”那仆役代二郎道了谢,赶紧又回去复命了。
大郎叮嘱了华苓几句,让侍卫们照顾好她,也就让华苓出了门。
160与药叟谈()
160
秋日艳阳高照。
丞公府里一片素色;哀静肃穆,但出了府之后;华苓所见到的自然还是一片熙熙攘攘。
金陵城依然繁荣。丞公位高权重,但他一朝仙逝;除了血缘近亲;其他人在叹息一声之后,都会更关注下一任丞由谁来当的问题。这也是人之常情常理,谁人的生活都还是要过的。
今日是碧浦、碧喧跟着华苓出外。
金箩四个放回去婚嫁以后,华苓将以碧字为首的五个三等小丫鬟里面,提了碧浦和碧寒两个领一等月例;碧浦主外,碧寒主内;碧喧、碧城、碧微三个领二等。这已是上月的事了;那时候想到大概来年就会离家,就没有叫府里再给补三等的粗使小丫鬟;到现在;更加是没有必要补了。
华苓看着马车外的风景;将手搭在小窗窗沿,午后微微倾斜的阳光罩在手背上,映出一片温暖的金红。她出神地看着这样温暖的颜色。阳光和人的体温一样温暖。
那日早上醒来,卫羿早已离开,并没有惊醒她。今日已是八月二十五,卫羿八月十八清晨从金陵快马赶回营地,率队登楼舰出发,到苏州只需半日。在苏州,他们将运到的粮草检视点选完毕之后,就会扬帆出海,押运船队从苏州往新罗半岛去。
碧浦提醒华苓道:“娘子,前两日里惠文馆的代掌事方河派人送了信来。说是八月里,有几位考生从他处来金陵,知道惠文馆是免费的图书馆子,请求在惠文馆里赁一间小屋子居住,这般就能日日在惠文馆里苦读,备考下科。这桩事娘子说了,后面闲了再与娘子提一提的。今日娘子可要顺道往惠文馆去一趟。”
华苓这才想起来,确实有这么回事,是前日的事。但那时候她忙着和大郎在澜园里整理文书,连见惠文馆来人的时间都没有,只是让碧浦去回了一声,只道惠文馆大小事宜,有举棋不定的,方河只要请顾问莫杭商量着办就是了。
到今日上午,澜园的资料是整理完了,她也才有时间出来给柚娘请药叟罢了。澜园以后是要托给莫杭看顾了,这段时间,她还要好好想想,怎么安排澜园以后每月的经费付与。还有晏河那边,原本前阵子是想了一套赚钱的点子,想与晏河讨论一下可行性,但如今她手上事情多,又就要离开金陵,恐怕就要暂时搁置了。
大郎已经在请谢贵大掌事清点府中仆役库房,竹园也要跟着清点,回江陵前,该收拾起来带去的细软物件、该收进库房锁起来的陈设种种,都要理出个清单来。里里外外都有许多事……华苓揉了揉隐隐疼痛的额头,道:“暂时不去了。先到卫府罢,那日药叟回去前是不是说过,他这阵子就会离开金陵?”
“是,娘子。”碧浦点头:“药叟他老人家是这样说的。”
“叫车夫使快些。”华苓叹了口气。
……
“谢氏九娘求见药叟,欲要请药叟来家一趟。”华苓的马车在弼公府门口停下,侍卫将拜帖送到门口守着的军士手上,华苓掀起帘子说道。
“原来是谢家九娘子到了,”门口几名卫氏军士都露了笑容,为首的一名立刻说道:“还请谢九娘子在门口稍待,卑职立即去禀告药叟。”说着匆匆去了。
药叟听得禀告,很快出了府来,身后跟着几名脸色发愁的军士,给他捧着些个包袱物事,又有一匹略有些跛腿儿的老马。弼公府的大掌事愁眉苦脸地跟在药叟身边。
华苓跳下马车迎上去,微笑道:“幸好药叟还在金陵。药叟,九娘家里人有些身体不适,想请你回家看看呢。”
药叟笑嘻嘻地背着手点了点头:“这有何难。走罢,走罢。”也不给华苓解释什么,回头往那几名军士招招手:“快快的!将我的贵重物事儿都交给我徒媳的婢子手上!”
碧浦和碧喧很有眼色地接过了药叟的一个藏蓝色的沉重的大包袱,还有一个五层的大食盒,侍卫牵过了那匹老马。
卫府的人都知道,药叟这人想法十分古怪。他什么时候来什么时候走,都随性得很,今年为了卫羿身上中的毒,在金陵弼公府呆了好半年,已经是了不得了,这下子卫羿离了金陵,药叟自然也呆不住。
药叟这一二日就是预备着要走的,不过是今日厨下给药叟烹制了一只味道极好的炉鸭,药叟就说要将鸭肉都吃了才出发。午后谢家娘子来了,药叟又来了精神,要到丞公府去,同时要将吃剩的半边炉鸭带去。
这么把重要的客人送走,实在是不符合卫氏世家大族的规矩脸面,但药叟就不是守规矩的人,弼公府大掌事也没法子,快快地叫侍婢给药叟收拾好,就这么匆匆忙忙地将人送出来了。
领头的大掌事苦笑着拱手行了礼,说道:“郎君曾有吩咐,药叟若是有甚需要跑腿帮手的,便还往弼公府来说就是。”又朝华苓拱了拱手,恭声说道:“谢九娘子,药叟就请谢九娘子多多费心了。”
华苓已经明白了,药叟这是打算着到他们家住上一阵子呢。这自然是全家人求之不得的事,她给弼公府大掌事回了半礼,道:“卫大掌事放心罢,我家定然也要好好照料老人家。”
……
一老一少上了马车安坐下来,谢府的马车起动往家里回去,华苓这才朝药叟道:“往后来,药叟是有什么计划没有?之前听你说,想往岭南去呢。”
药叟一张干瘦、布满皱纹的面容上满是笑意,他细细将华苓看了看,见这年轻女郎虽然有些清减,但精神头还不错。骤失亲父,也并未叫这女郎一蹶不振,失了法度。药叟本身便是经年累月单人匹马行走野外的人,自然不会喜欢那些太过娇弱、经不起风吹雨打的人,再者要做卫家的媳妇,若是脾性太娇太弱,怕是也活不下去。像谢九这样的就很不错。看着也聪明伶俐,以后与卫五的孩子自然聪明。
药叟在心里点了点头,这才道:“入冬前往岭南去。岭南冬季温暖,最适合我这样的老人家居住。”
华苓笑了起来,点头道:“是呢,岭南与金陵这里很是不同。夏天极长,有些太热,雨也太多,冬天却是好,并无甚寒气,树叶也还青青,很是宜人。药叟可以在岭南避冬,等春暖花开又回江南来耍子。论风景,论吃食,大丹其他各处应当也没有比江南更精细的了。”
药叟听华苓细细说来,对岭南风土人情竟是很有些熟悉的样子,奇道:“小丫头如何也曾往岭南去?”
“没有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跑嘛。”华苓笑笑。
药叟也就不再问,一指陪坐的碧喧道:“那小婢子,将食盒打开来。”
碧喧赶紧把食盒上层的盖子打开了。马车座椅下面隐藏了一张小几,碧浦手脚利落地将之取了出来,食盒搁在上面。食盒上面两层装了半只斩好的鸭,华苓抽开了往下看看,还有两层是一个地炒三鲜、一碗银鱼羹,一碗米饭。
“用了午食又已过许久,正好该吃下顿了。”药叟摸了摸肚子,伸手拿了筷子,有滋有味地挟起鸭肉送进嘴里。
马车粼粼地往城东行驶,华苓想想总还要半个时辰才能到家,也就好笑地由他去了。
药叟边吃边道:“卫家的厨子做菜还行,但这一道炉鸭是烧得极好,丫头你也尝一尝,香得很!”
华苓就尝了一块鸭肉。大概是里外抹了香料,上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