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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说法让七娘下意识的就有些排斥,皱起了眉。
华苓微微笑了笑,说:“我们自然是都喜欢与人品好的人交朋友,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若是总是与狐朋狗友混在一处,自己也容易被带坏,即使不被带坏,在旁人眼里,也很容易一样坏了,是这样罢?”
“当然是这样的。”七娘说:“我不喜欢她,是因为她明明可以活得正经些,又为甚要那般离经叛道。她是比我们还大一轮罢?她也养孩子,我只问一处:她是否愿意自己的孩子,日后也如她那般。为人父母便是要以身作则,她自己不学好,就是要把孩儿往坏了教。”
“你说得也是有理。”华苓叹道:“七姐是明白的。所以她那人看似风流,过得其实也不完全舒畅。但论坏,又有多坏。顶多是喜欢享受,养面首都是花钱买的,公私分明,好聚好散。七姐,朋友不止一种的,看见一个墨点就否定整个人,是不是太武断了。”
七娘摇摇头说:“小九,你是想叫我喜欢她。不用说了,我是不愿的。不是同道人,说不到一处去。”
华苓微微一笑,也不再说。
……
晚食之后,七娘不肯挪动,华苓便自己去书房里寻了大郎,挥退了侍婢,偷偷摸摸地问他道:“大哥,七姐的亲事不能就这样耽搁罢。”
“行了,大哥明白你的意思。”大郎一听就笑了:“七娘脸皮薄,倒是你这小古怪灵精什么话儿是都敢往外掏。周家次子早已经递了话来,是要另聘别家了。也是恰好,今日辅公也问了我一遭。”
“他是怎么说?”华苓立刻来了精神。
大郎挑眉道:“朱家也是信人,并不改志,愿求我们家七娘。朱兆新此人前程不错,我已经与他们家说定,待后年出了孝便定亲。”
“……应下了。”华苓斜眼道:“大哥真是威严。”
大郎含笑道:“不然是如何?你当大哥没有眼睛,朱大是愿求七娘的,郎君心中有诚意,将女郎迎回家才肯捧着她过。朱大爹娘也是同意亲事的。长远看,朱大比周二要好得多。”
华苓展颜笑起来,从前院跑回后院,将七娘请到了大郎跟前。
七娘有些害羞,但很快抬起了头,敛容福身道谢:“小七多谢大哥关顾。”
“应分的。”大郎笑道:“有爹的遗命在,大哥怎敢轻忽了事。嫁妆上妹妹们都不用担忧,后年陆续出嫁,当哥的自然还为你们厚厚添上一分,绝不叫我们家女郎受委屈。”
“多谢大哥。”两姐妹一起道谢,都觉得十分安稳。儿郎家中顶梁柱,有大哥在,确实是万事不愁。
……
又过两日,废寝忘食地忙活,第一份座钟设计图完成了,于是华苓与长嫂说了一声,亲自将图纸封起来,送去了大长公主府,在内室里亲自交到晏河手上。
晏河将厚厚的一沓图纸翻阅完,暗暗惊讶。她至今弄不清楚谢华苓到底曾经是做什么的,但这人做什么都很有模有样,毫不含糊,给人一种感觉,她说出来的事都能做到。
图纸画得很精确,用的也是目前大丹的长度标准,每个零件的尺寸都标的很清楚,完全可以立刻尝试生产。这种合作者还真是叫人心情愉快。
“你当真不署名?”晏河问。
“不了,赚点银子罢了,不必牵扯那些。”
“如你所愿。”
华苓弯弯眼睛。
晏河也很罕见的心情愉快,笑着说:“这些零件都很精细,第一批便由工匠慢慢一个一个打造,预计第一批零件需要十日才能准备完成。”
“试制若是并无大问题,以后一些大零件,像大的齿轮、外壳都可以考虑用铜范熔铸。”华苓想了想说:“尝试批量生产,铸成型再行打磨,应该能省不少功夫。铜合金配比要好些,避免生锈。这些你的工匠比我懂,就不多说。零件形状一定要合格,若是与设计偏差太多,即使能运转,也会因为磨损问题很快坏掉的。不要打马虎眼。”
晏河骄傲地道:“我手下的人别的都很糟,但准确这一点是花大力气□□过的,这你可以放心。”
有了可用的图纸,到此,两人才议定了一份完整的协议书,将两方的责任,以及即将组建的钟表作坊的主要细节确定下来,签字盖章按手印,各持一份。
华苓亲自将协议书卷起来,装进精致的绸袋里,由衷地说:“果然还是喜欢这样做事,一切都摆在面上,清清楚楚,分分明明的。”
“经商不要牵扯感情,不然也做不了大事。”晏河点头道:“这样很好。再过几日,等工坊里准备好材料,我派人叫你来。”
“没问题。”华苓笑了笑,站起身来。“出来也不短时间了,我该回去了。”
晏河面色淡淡地送华苓出外,忽然道:“你当真愿意将这里赚的钱全都投在那图书馆上?”
这个钟表工坊生产的钟,在可以预见的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会是稀缺商品,一件获利一千银还是保守估计。晏河也大致知道如今金陵世家嫁女的嫁资有多少,若是华苓纯为攒嫁妆,一两年内攒出另一副嫁妆何其容易。虽然这些银子在晏河看来并不很多,但她依然不能理解,华苓为什么能这样毫不在乎。依然是在给别人帮忙。
华苓歪歪头,平平静静地道:“为什么不呢?赚了钱就要花罢了,花在哪里不是花。我也不需要别人认同我,做了开心就行。至于为什么愿意这样做,大概是——你看,你现在要养一批合格的工匠这样难,而我希望再过几十年,大家做什么都能再容易一点点。”
“再说,想要钱而已,不难啊,没有了再赚就是,又不是没有脑子,去哪里都饿不死嘛。”华苓说。
“你不要以为能说服我给毫无干系的人掏银子。”晏河说。
“真抠。活该你长得这样小鼻子小眼睛的。”华苓嘻嘻笑,又将晏河气了一回才飞快地走了。
……
一切顺利,到十月下旬,相公王家的继任祭礼之后,第一个钟完工了。完成品的体积约有两尺高,重十二斤。第一个成品是华苓亲手组装的,当她推动钟摆,钟面后的精巧的齿轮结构一个带一个转动,让钟面上的时、分两针转动起来,在场的几名老工匠都激动了。
这是一个何等精妙、完美的造物!它由金灿灿的铜打造,有时、分两指针。钟面分成内外两圈,刻出大丹人惯用的十二时辰。钟面之后是精巧的齿轮结构,推动下面悬挂的细长而优雅的钟摆,齿轮组就会旋转,钟面上的指针就动了。机械运转时发出清脆细微的响声,听在工匠们耳中如同天籁。
当中更有一个激动的朝着晏河五体投地,连连跪拜,高声道:“公主殿下英明神武!公主殿下!此是全新的时计,此是全新的造物!如此精妙,如此完美!公主殿下!此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大发明!公主殿下有此良思,是造福我大丹人千百世啊!”
华苓将发条匙□□钟面一侧的发条孔中,慢慢悠悠地上发条,笑眯眯地看着工匠们各种赞颂晏河。
到底有些受之不武,晏河眼底有些尴尬,听了几句就敛了笑容道:“不过是个造物罢了,还有客人在此,如此激动作甚?”工匠们这才不敢再说话了。
赵戈趴在桌案边,着急地拉扯着华苓长长的袖摆说:“姨姨,姨姨,戈也要玩。”
“好。”华苓叫人将旁边的一张矮凳移过来,让赵戈站在上面给钟上发条。
拧发条的时候,机械齿轮中间有轻脆的咔咔声音,悦耳极了。赵戈拧的很开心,不小心拧到尽头了还有些失落。
赵戈两只小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华苓说:“姨姨真厉害。”赵戈年纪虽然小,但是也很聪明,早就知道这东西是华苓做的,并不是他亲妈。
“那是当然的。”华苓弯弯眼睛。
第一批零件并不止一份,华苓作了示范之后,熟手的老工匠们也就能慢慢摸索着装配了。
“下面我们该谈谈装饰和定价的问题。”晏河带着华苓和儿子,还有曾经帮过华苓建惠文馆的掌柜罗定转回转回待客的偏厅。罗定会是接下来钟表作坊的大掌事,华苓对他也比较熟悉。
晏河说道:“核算下来,制造一组零件成本约在八十银。这还是半成品,还得制造一批外壳,将钟面后半部分遮盖住,不然不雅观。”
“若是要卖高价,外壳是要好看些,弄个金灿灿的铜壳子,或者是透明的琉璃壳子,上面镶银、镶宝石应该不错的嘛。镶个十二生肖?还是什么花鸟鱼虫……”
华苓想想那种金灿灿的样子就觉得好笑,摇了摇头,朝罗定笑道:“又要好看,又要节省成本,这可不容易,罗掌事,接下来就要多多仰赖你了。定价万万不可低了,物以稀为贵,要保证这一点。”
“卑职不敢。请公主殿下、谢九娘子放心,卑职定全力以赴。”罗定看似谦虚,其实十分心喜地应了话。这钟表作坊,虽然才起步,但眼看着是这样一个赚钱的物事,前途是大大的。罗定若不是曾经被借调去建惠文馆,还不能从同僚们手中得不到这个差事,所以罗定心里得意得很呢。
……
制造第一批钟并没有遇到什么困难,华苓一直提着的心才放了下来,接下来她只要等分利就行,金陵的惠文馆运作不虞担忧,下一步可以考虑在江州办第二个了。前几日王磐举行了继任祭礼,老相公从容退位回家含饴弄孙,如今大丹的辅弼相丞四公,就已经全是新血。
十月二十六日,时隔两月,华苓终于得到了率队前往东北的卫羿的消息,只是,这消息却是伴随着新罗人集结军队,越过鸭绿水进攻大丹的消息一道到达金陵。
166远远的思念()
166
九月三日;三十艘船的粮草押运船队到达鸭绿水入海口。鸭绿水水质清澈,入海口处水域深;可以停泊海船,是天然的优良港口。
鸭绿水防线颇为特殊;如今是由朱卫两家军队共同驻防的;卫氏陆军的驻防地从鸭绿水北岸上游到下游,共有七八处营地,而入海口有一处朱氏海军建立的驻防点,驻有一千人,有能够通行鸭绿水的小型战船数十艘;定期在江面巡航。
这道防线的最高长官是正四品忠武将军殷林力,现年四十;相貌粗豪;为人豪爽。殷林力并非弼公卫姓族人,是从先帝朝的时候考中了武举;入了军;慢慢爬上来的。能在军中出人头地的外姓子弟都是极为出色的将才;文武兼备。海军驻营地的最高长官是位从六品都尉,名朱谦宇,也是辅公朱氏谦字辈子弟。
卫羿等人所在的旗舰当先在海港抛锚停泊。
“粮船到了!”
“粮船到了!”
“咱们的粮草到了!”
卫羿站在旗舰前方,凝神望去。
才是近正午的时候,阳光颇烈,大小船只林立的码头上一片欢快的高呼,有军士高高挥舞卫氏、朱氏军旗,又有不少不知什么东西被抛掷到了天上。这些都是在殷林力带领下来迎的军士。船队航行十来日,终于靠岸了。
诸清延走到卫羿身边,拱手笑道:“叔羿,该登岸了。”
卫羿朝诸清延点点头,缓容道:“子清此一路上辛苦。”好歹也是同行了十来日,接触得多了,船队三位主要的长官之间关系也越发好了些。诸清延与人交往极能把握分寸,热情总是恰到好处,并不显得谄媚轻浮,也时常言之有物,对边疆军事很有些了解,是以就连话最少的卫羿也对他有了几分好感,朱谦潮更是已经与诸清延称兄道弟了。
诸清延笑容满面拱了拱手道:“延一路上并无甚建树,怎敢居功。”
卫羿不再说什么,两人与朱谦潮会合,一道登岸。
“叔羿,子乐,还有这位是诸监军罢,你们可算是到了。兄弟们是等你们等得望眼欲穿啊,哈哈哈。”殷林力朗笑着迎了上来。
在殷林力身后,被精心点选了带来迎接船队的近千将士整整齐齐地列队为方阵,高喝道:“属下恭迎果毅都尉、朱都尉、诸监军!”其声如雷贯耳,几乎能激起海浪来,很是惊人。
“末将率麾下将士见过忠武将军!见过都尉!”卫羿面色不改,领着朱谦潮、诸清延和一批亲兵从舷梯登岸,大步迎上,与殷林力、朱谦宇拱手相见。
而后卫羿后退一步,将腰上佩戴的长刀连鞘斜斜高举。染过不知多少敌人鲜血的长刀皮鞘是暗红色的,早已看不出原本的色泽,在烈日下显得晦暗,但依然有种难言的威慑力。
“属下见过忠武将军!忠武将军好!”卫羿身后,从旗舰上登岸的两百多名军士迅速整队为方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