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呵呵,我们家啊,诗文上教得确是严,所以普遍比别家都要好些。”王霏也想起了那些最愉快的过去,面露浅笑。“我们族里不论男女,自一岁开始就要背诗学诗,五六岁就教四,十岁上就要出口成章。若是做的诗、做的文章叫家族长老看不上眼,不消半日,就阖族都知晓了,简直叫人出了房门便抬不起头reads;。”
世家大族能繁荣兴盛数百年,在教养年轻子弟、敦促子弟上进之上各有各的方式,但都是绝不肯放松一些的。子弟在种种的捶打磨练中成长起来,沾染上吃喝玩乐那些不良习性的可能性就小些,家族衰颓的可能性便也小些。
见王霏举起了酒杯,华苓赶紧挡住了她,劝道:“姐姐如今怀着孩儿,不吃酒才好。小孩儿在娘胎里时最是脆弱的,不好好护着可不行呢。”
王霏怔了怔,看华苓的目光越发柔和,依言放下了酒杯,抚着肚子笑道:“你说的是,倒是我这为人母亲的不周到了。”
“姐姐只是一时忘了。自己的孩儿,怎会有不在意的娘亲。”华苓笑着安慰。
王霏屏退了伺候的两名侍婢,两姐妹都尽力叫气氛活跃些,搜肠刮肚地回忆小时候的事,倒也十分愉快。说说笑笑吃了些酒菜,华苓却见王霏的面色越来越黯淡,唇色发白,不由放了筷子,挪过去握住王霏的手,竟比那廊下的木廊柱还要冰凉,根本不像是人的温度,惊得失声:“姐姐姐姐是怎么了?身子怎地如此凉?”
“小九……”王霏摇晃了一下,华苓慌忙将她扶住,碰到王霏的身体,才发现她竟连躯干都泛着凉意:“姐姐,你是不是吃了有毒的东西,是什么东西?你告诉我,你告诉我啊”
王霏勉强握住了华苓的手,含笑道:“算算时候,也差不多了。苓娘,今日,是姐姐与你备的饯别礼。离了这处魔窟之后,走得远远的……”
华苓浑身一抖,瞪大了眼看着王霏。还不及问些什么,三带着十来个凶神恶煞的手下也不知从何处冲了出来。三面容扭曲,显然已经是愤怒到了极致。他一脚踢开了华苓,揪住了王霏的发髻将她提起来,喝道:“贱妇你给我的酒菜里用了圣水你给我的酒菜里用了圣水”
圣水?是华苓曾亲自去请的那种圣水,是胡狼他们在人脸上动刀子的时候,必定要用在伤口湿敷消毒的圣水,是那种有放射性元素的白石碎浸出的圣水?华苓呆呆地看着王霏,看着三,一时间发生的这些事,已经叫她无法冷静思考了。
被揪住头发拉扯起整个身子,怎会不疼?王霏疼得珠泪潸潸而落,一张秀面神情却竟是十分恬淡,好似对世事已经清澈洞明。她苍白的双手扣住三的手腕,慢慢地将自己的头发解救了下来。王霏极力保持了温婉得体的举止,在矮案之后重新跪坐下了,仰头朝三笑道:“延郎,你不是说过,绝不会再伤害我,绝不会再生我的气么?你扯坏了我的发髻,我要生怒了。明明你说过的……我腹中是你的孩儿,然而你其实,你其实并不在乎他,是不是?”
三的双目发红,瞪视王霏的眼神好似厉鬼,比之一般的厉鬼要更可怕得多。但王霏的话,却也确实将他从毫无理智的盛怒之中拉扯了回来,他深吸了一口气,勉强压制了脾气,还注意到了旁边的华苓,阴冷如同洞穴里的眠蛇一般,狠狠盯了华苓一眼。三的表情慢慢缓和了下来,他走过去,欲将王霏扶起,温声哄劝道:“我怎会不在乎这孩儿,这是我唯一的孩儿。但是,霏娘,你这回做得真的太过了你做什么都好,你做什么我都不会生气,但不应该用圣水来试探我我与你说过,如今我手上的解药只剩下两颗,如今你让我迫不得已要耗去一颗,你可知这解药要配起来,是如何不易”
那圣水,原来有解药么?华苓的呼吸骤然快了,瞳孔微缩。那也许是能够驱除人体所摄入的放射性物质的药,如果这是真的,这种药怎可能不难配?便是在后世,能有同样功用的药物,也非常难得。
王霏拧着身子不肯让三将她扶起来,只是撒娇道:“便是再难配,你下个命令,叫那些医者去配不就好了?难道在你心中,就那么一颗小小药丸,能比我和孩儿加起来更要紧么?”
“那自不可能”三耐着性子安抚王霏,心下恼怒而后悔,前几日里不应为了讨王霏的欢心,将手中好些秘密关窍都说了与她,甚至连本处堂口只剩下两颗成药的圣水解毒药,都交给了王霏保管。王霏怀着的毕竟是他唯一的孩儿,也许会是他这一辈子唯一的孩儿,若不是必要,他并不想与她撕破脸皮。三温声道:“好了,霏娘,莫要胡闹了,先将解毒药与我一颗罢。此中关窍重要你不会不知,待我将药性解了,你要多少解药,我便命人与你做多少。”
三身为黎族右使,对本族底细自然知之甚深。圣水与黎族代代传承的修容改貌手段乃是相辅相成的,少了其中一样,黎族都绝无法不声不息地发育至今。圣水能抑制人伤患恶化,但人接触得多了,就容易产生一些中毒症状,头晕、烦闷、欲吐等,时间长了,人体甚至会出现身体机能提早衰退的现象。而身怀内功的人接触圣水,比普通人的抵抗性要更强些,几乎不会出现头晕等症状,只是内力对这种元素的存在十分敏感。三今日吃了王霏命人送来的食物之后,没过多久就感觉到内力如冰消雪融一般减弱,立刻便知道知道食物里使用了圣水reads;。
但这问题并不十分严重,只要定期服用黎族祖先配出的祛毒配方,内力很快就能恢复。
“慢着。”王霏从袖中摸出了一个白玉小药瓶,却又推开了三的手,含笑道:“延郎,药在这呢。可是,霏娘想叫你应承一件小事。”
“什么事?”三眼中寒光一闪。
华苓从旁侧看得清清楚楚,这个男人看王霏,却又哪里有多少温情成分呢,倒更像仇人看仇人些。华苓打了个寒噤,呆呆地坐在一旁,看着这一对有情人,只觉自己好像朝着无限黑暗、无限深的一个深渊坠落了下去。
王霏的眼神转向了华苓,微笑道:“延郎,让她走吧。苓娘不属于这里,她还小,应该过些好日子。延郎,你答应我,让她走,我便将解毒药与你。”
“霏娘你莫要胡闹得太过”三对王菲的胡搅蛮缠,不耐已经达到了顶点,右手一巴掌扇在了王霏面上。他用劲极狠,打得王霏整个上半身摔在地上,散乱的发髻彻底散开了,遮住了王霏的面颊。
王霏伏在地上,细细碎碎地哭了起来。“我就知道如此……延郎,延郎哪……说什么只爱我一个,后半辈子都要与我好好过,后半辈子定会好好待我,都是假话不过拿你两颗药丸,不过与你开个小玩笑,你就愤怒至此,在你眼中,我王霏不过是无足轻重的小角色罢了,你这样待我,我养这孩儿又有何用,不若两母子一同赴了黄泉,干干净净去了,一了百了……”
华苓睁大眼睛缩在一旁,死死咬住了后槽牙。在她想开口的时候,她看见了王霏递给她的眼神。王霏并不希望她出声,所以即使有再多的话想说,华苓也绝不敢破坏了王霏的筹谋,她已经明白了,这个姐姐在拼尽所有为她谋一条生路
妇人嘤嘤哭泣最是叫人心烦意乱。这个妇人又不是寻常妇人,她在年华最好、容光最盛的时候嫁给了自己,并且,也始终是一心一意对待自己的,即使到如今饱经波折,又回到他身边来,也依然是一心待他好,为他孕育了孩儿,平时温柔小意,无不周到。这样的一个妇人,在他面前耍点小心机,想做点小事,给自己长长脸罢了,是可以原谅的。三的表情缓和了下来,他单手将王霏扶了起来,抱在怀里,竟也不去夺她手中药瓶,只是轻轻地拍抚她的脊背,温柔地说道:“莫哭了,莫哭了……我说过要一辈子对你好,怎会是假话。你我自年少相识,注定要做一辈子夫妻的reads;。好,霏娘想让苓娘走,就让她走罢。……我现在就叫人备马车,将她送出去,将她平平安安地送回家去,这样可好?”
三看了华苓一眼,眼光闪了几闪,立时便吩咐左右道:“都还傻站着作甚还不快去备马车”
王霏靠在三怀里破涕为笑,点头道:“延郎,总算你还对我有些好。这便了了我和谢九娘小时的一份交情,我给她一个机会回家去——但我却又不愿叫她那般轻松便能归家,延郎,你可知我想如何?”
“霏娘想如何?”
“将她放逐进暗河里。从此谢九娘与黎族再无干系,她不许来寻黎族的事,黎族也不再去关心她,这样可好?”王霏笑着说道。“能否在那暗河里寻到路重见天日,就看她的运气了。”
华苓睁着眼睛凝望着王霏和三两人,大颗大颗的眼泪,如同珍珠一般源源不绝地滚落。她哭得甚至出不了声,但没有人看不出这个可怜的女郎是何等样的难过。
一旁的两名侍婢、三带来的几名属下面露惊容,互相交换了几个眼神。还以为这霏娘子作这一出戏,是为了这谢九娘好,想叫她离开这地下洞窟的,但霏娘子竟要求让谢九娘从暗河离开,这和直接让谢九娘去死,也并没有什么区别。在这地底下的洞窟四通八达,联通了好几个暗河入口。但那暗河极为狭窄,只能容纳坐一两人的柳叶小船经过,又水流湍急,河道中大大小小的岩石犬牙交错,一不小心就会船毁人亡。谢九娘手无缚鸡之力的一个女孩子,便是聪明灵巧到了天上去,也不能在那等恶劣的环境下挣出一条命罢
“好,就依你。”三面露悦色,非常爽快地命人准备了起来。
下人们都能想到的事,三如何想不到?王霏如此作派,倒叫他也不由在心里道了个好字,心道王霏虽然胡搅蛮缠了些,心里毕竟是向着他的,夫妻同心,其利断金,这天下还有谁能打败他?一时不由豪情满腹起来。王霏要求将谢华苓放逐入暗河,是既能全了她在故人面前的脸面,还了人情,也考虑到了他的想法。不然,谢九娘已经在黎族这处堂口中呆了这半年,以此女的聪慧,耳濡目染,必然已经知晓了黎族不少机密之事,三怎么肯如此轻易放她离开?但如果放此女离开,只是让她苟延残喘片刻的话,自然又另当别论了。
在数支火把的照耀下,黑洞洞的、狭窄的暗河入口,就好象一张待噬人的大口慢慢张开了。
“延郎,略等一等。”三已经命人将华苓推搡到了窄小的柳叶小船上,还命人将她的双腿捆在船身上,立刻便要砍断缆绳让她顺水漂走的时候,王霏婷婷袅袅地走了上来,轻笑着说道:“九娘,临行之前,姐姐还有两句话与你说。”
“姐姐……你说,小九……小九听着。”华苓跪伏在小船之中,压根止不住的泪水涟涟地从眼眶里冒出,模糊了她仰头看王霏的视线。
王霏轻轻俯下了身,冰凉的双手执住了华苓的手。华苓依稀闻到了一阵清新的桃花香气,感觉到手里被塞进了一颗体积极小的东西,她本能地握住了。
王霏抽回了手,姿态文雅地立起身来。她笑着问道:“小九可怪姐姐无情?”
“不怪,小九不怪。真的,不怪……”华苓拼命摇头。她使劲儿握住了手中的物事,睁大眼睛看清王霏的容貌。即使王霏不说,她也很清楚,只有暗河,才是她唯一的生路,若是照三的意思,驶马车将她送回家中的话,三能左手将她送回去,就能右手她带回来,不过再入虎口罢了。
“那就好……”王霏道:“小九,既生为四姓族女,便该有我四姓家族的气性,你可知晓?”
“小九牢记在心。”华苓以拳背蹭去眼泪,在船头伏身拜下。“姐姐保重。”
“好了,就到此罢。”三并不乐见这样的光景儿,甚至可以说,王霏提到了四姓,让他心里颇不舒服,于是沉了脸色,夺过左右手上的长刀,三两下就砍断了系船的缆绳。
暗河虽窄,水流却急,载着华苓的小船,很快就被冲进了黑暗中去。
“右使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将我胡狼的徒弟送进暗河里去”胡狼此刻才接了报,大怒之下匆匆赶来,不顾体面地冲上来抓住三拳打脚踢,高声喝斥道:“谢九娘如今是我的徒弟,是我葺貌堂麾下怎轮得到你来处置,便是教你处置,她并未做错甚事,怎能叫她去那暗河之中送死果真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你这新罗棒子好狠的心我要杀了你”
“还不快拦住这疯子”三闪避不及,很是被胡狼铺头盖脸地打了几下,左眼的眼眶都有些肿了起来。
胡狼喝骂不止。
王霏含笑看着这一切,只觉腹下一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