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监管之下吧?想要做点什么,都要得到丞公的同意,若是有丁点出格,就会举步维艰吧?难道你能容忍什么都被别人捏在手里,受制于人?——我可以帮你在府外弄一座秘密的府邸,一些可以赚钱的店铺产业,弄一套可信的班底,还有给你提供足够的钱财,作为你的后路,和想要避人耳目时提供方便。”
“听起来是很诱人的条件。但是对我的吸引力并不大。还有其他的么?”华苓微微一笑。晏河说得倒是很美。但是这些条件对她来说,吸引力非常非常小。
她对目前丞公府中的生活是颇为满意的,确实养尊处优,处处都有人服侍,在生活享受上来说,有这样的水平,几乎已经是极致了,即使钱财再多,人手再多,也不会有跨越式的发展。
唯一不喜欢的是,在她这样的身份并不能随意外出,但这并不是任何一个家庭单独的现象,整个大丹都是如此,既然不是她独力能改变的事,她绝不会耿耿于怀到睡不着觉。
她对丞公爹爹是信任的,爹爹会保护她的利益。她对大郎和其他兄弟姐妹也基本都是喜欢的,在这样的家庭生活,几乎已经是目前在这个社会的最理想水平。
人会想要改变生活,会努力、拼尽一切去改变生活,只可能是因为,‘不变即死’的刀刃已经压在了喉咙上。
——这句话不仅能套在她自己身上,更能套在晏河身上。
就从晏河的这些举动里,华苓就能看出,晏河现在已经像是站在了悬崖上,后面的人已经逼迫得她进退两难,举步维艰,若是不能寻求外力给她带来些改变,她也许就要坠落深渊。
到底是什么事让她这么艰难?没有钱没有权还是没有人,还是都没有?华苓略猜了猜,可能性有许多种。其实只要晏河回答她的第一个问题,她就能得到更多信息,但是很显然,对方也对这个关键十分敏感。
当然,这些都建立在,晏河在她面前展示的一切都为真实的情况下。
也许,这位公主的状况并未到这么糟糕的情况,她只是把事情做得夸张些,以降低她的警戒心?
晏河仔细地看着华苓的表情,当发现她当真不为所动时,她略带讽刺地笑了一声:“谢华苓,你果然是一个很谨慎的人。但是我今天带来的是诚意,你根本没有必要这么防备我。——我的工坊已经被皇帝折腾成了一个废厂,趁着这个机会,你家和其他许多家族的研究厂子都起来了,现在世家越来越盛,这不是你很想见到的局面么?”
华苓歪歪头,等着她的下文。晏河用如此疏远的态度去称呼她现在的血缘亲人,是对当朝帝后都心有怨气的意思?
——当然,这也是要建立在晏河所说的都是实话的基础上。华苓依然并未信任对方,保持这样的警惕性,她认为是很有必要的。
“恰恰好,这也是我很喜欢看见的局面。”晏河的笑冷冷的:“我很希望看见那座宫殿里的人被长久地压制下去。你肯定明白的,皇帝的野心从来不曾熄灭过,他想要恢复身为天子的荣光,他想要让整个丹朝的权力集于他一身,他想要令行禁止,言出必行。”
华苓安静地看着对方。
“为了达成他的目的,他是什么都可以牺牲的。哦,当然,除了他自己。因为他要留着完好的自己来享受他应得的一切尊荣。”晏河按在膝上的手紧紧握成了拳,青筋突起,微微发着抖。“皇宫里的人,所有的人都在朝着那个位置靠拢,靠近它,得到它,得到它的主人的喜爱就意味着出人头地,得不到就意味着要死在阴暗无人知道角落,为此,所有的人,从后妃到皇子公主,到最低贱的寺人,明争暗斗,你死我活,他们全都已经不正常了。”
“我原本以为他们对我是好的。”晏河说:“我刚来的时候,真的这样以为。他们对我当真非常宠爱,想要什么都有。但现在我知道了,他们都是在斗争里存活下来的人,为了赢,他们没有底线,他们什么都能说,什么都能做,但我不是。”
她忽然极其骄傲地昂起了下巴。“我再不好我也跟他们不一样,你知道为什么?”
“为什么?”华苓很有兴趣地问。
“我的身体是自己的,我不愿意,那谁也不能勉强我。”晏河一字一字地说:“不论他们把我嫁给谁,只要我不愿意,谁也不能碰我。”
“……”华苓哑然。老实说,晏河这个底线还真是蛮……叫人惊奇的。身在皇家,身在这样的时代,能护住自己这一点,不能不赞一句‘彪悍’啊!
华苓好奇地问:“那位赵驸马,现在是个什么情形?”
晏河淡淡道:“能如何?他想叫我死,我便叫他生死不能。我没那么大力气勒死他,所以让手下喂他吃了他自己准备的酒菜。以后就横着当驸马罢了。”
听完简直背后寒意直冒……华苓眼神古怪,这两口子这样折腾,这所谓的联姻当真有效用?那位驸马的爹赵辛能接受自己的儿子半死不活?有这样的事情在前,他能一心一意辅佐皇帝开疆拓土?
晏河这是专业拆皇帝的台脚嘛。
——喜闻乐见!
“好吧,现在我觉得我有一点点喜欢你了。”华苓笑眯眯地说:“那么,你觉得我能帮你什么?”
晏河眼里寒光一闪。“我知道谢丞公很重视你的意见。第一个,我希望你能与他说,让他多多给……添些堵。”中间的字眼她省略了,知道华苓明白。“还有,作为一个负责任的长姐,我认为我的弟弟还是不错的,因为他足够蠢。我希望他能活得久些。”
华苓扬起了眉。
“还有,那位……身体并不好。”晏河语气极淡:“也许会更不好些。”
华苓当真呆了一阵,公主你,好-大-胆!她本能地扭头去看了一眼这辆驷马车辇前面的驾驶位置,她记得为长公主驾车的是一个从面容到穿着到举止,一切都非常不起眼的寺人。
“驾车的人对我忠心耿耿。放心罢,没有第四个人会听到这些话。”晏河淡淡地说。
华苓眨巴眨巴眼睛,点点头道:“你说的我都记住了。”她弯弯眼睛,柔声道:“其实我真的有点喜欢你了。”
“我谢你。”
两人互相盯着对方看了一眼,忽然都笑了起来。
在这些话以后,两人并未再说什么,华苓很快回到了自己家的马车上,在夜幕降临前归家。
长公主的车驾也顺利掉头,往城北去了。
90姐妹的花簪()
90
草长莺飞的二月很快过去;三月里;金陵的天气慢慢暖和起来了。()
丞公家二娘出嫁的日子越来越近;府里的人也渐渐都在牟氏的指使下忙了起来。世家嫁女事务是很多的,要安排资深识礼的老嬷嬷最后将二娘调理一轮;务必叫她出嫁后在夫家方方面面都有完美的表现;婚礼日前要邀请亲朋好友来为二娘添妆;嫁妆要清点整理归置装担;拿大红绸布妆点起来;准备在婚礼前日安排足够的挑夫运送到男方府邸;要安排人手铺设新房,要向亲朋好友广发请帖,到娘子出嫁前后;还要预备足够的酒食招待许多拨的来客。
这些所有的细节都代表了江陵大族谢氏的脸面;代表了丞公府的脸面,所以是决不能疏忽怠慢的。所以也许牟氏心里对二娘并不如何看重,前前后后也会十分用心操持。
诸般事宜都是几年里一直在慢慢准备着的,到此时倒也还算得有条不紊,只有婚礼前后要摆的酒宴规模庞大,从宴席的食材、案椅碗盘等器具,到届时做菜的厨子、侍候客人的仆婢等等,这些统统都有一个庞大的数字,要统筹妥当十分不易。
要是普通人家,这些事务也并不至于这么复杂,但这是当朝丞公家,丞公在大丹的影响力极大,到时候会来谢家喝一杯水酒庆贺的人定然极多。
这时候人家在娘子出嫁时摆的酒席就讲究一个来者不拒,到时候丞公府内会开设招待贵客的宴席,也会有流水酒席从丞公府大门口一直摆到大街上,当天凡是来的人,都可以坐下来喝几杯酒,吃些酒菜,沾沾喜气。
华苓对这场将会有个大场面的婚礼期待得很。预备为二娘添妆的一整套头面她已经准备好了。相熟人家的婚礼她前几年倒也跟着府里的人们去吃过一二回,但是还没有以一个娘家人的身份去参与过呢。
而进了三月,清明节过去,叫华苓更期待的是——大郎很快就会回家来了!
大郎在清明节前后赶回了江陵族地祭祖,祭祖之后就能回金陵。江陵和金陵都是长江边的繁荣城市,从江陵往金陵,坐船顺流而下只要两日而已。
大郎到底会在哪一日到家呢?
大郎这个大哥对她来说是很重要的,华苓把身边最重要的男性排了一个等级序列,大哥排第一位,丞公爹只能排到第二,卫五也许能有第三,其他的兄弟和王家的那几个哥哥就都在后面了。
虽然谢丞公对她也很好,她也很喜欢爹爹,但始终,那曾经是需要她去争取,才得来的情分。而华苓始终记得,从一开始大郎就对她十分好,大郎一直做着一个大哥应该做的。曾经有过计较,那便比油然而生的情分淡了一丝,这也是很正常的事。
过了三月初七的清明节之后,华苓每天起床都会想到这个问题,然后遣人去前院问,或者自己亲自去。
谢丞公都被她问得烦了,佯怒道:“爹爹日日教苓娘,怎也不见苓娘日日念着爹爹。”
华苓听了这话在心里翻了个白眼,然后笑眯眯地溜达过去给丞公爹捏肩膀:“哎呀,爹爹,这可不一样,女儿这不是日日见着你嘛,就不必将爹爹挂在嘴边。大哥已经两三年不见,所以女儿才特别念着大哥,若是二三年不见爹爹,女儿定然更是想的。”
这样的比较还是叫谢丞公心里比较舒坦的,享受着小女儿的服侍,淡淡地“唔”了一声,似乎是对华苓的话不置可否的意思。
从谢贵的角度,照样是能清楚看到谢丞公的表情。看着丞公是板着脸,但其实谢贵知道主人家心里十分得意。这人呢,在什么年纪就会喜欢什么样的事。小时候是没日没夜地耍子,年轻时爱看美色,但到中老年时,目光就会越来越多地转向小辈了,总是想要儿女绕膝,小辈时常来缠缠人、撒撒娇的。
只不过谢丞公位高权重,事务繁忙,处事又求谨求精,面对家里的郎君娘子们时,面上总有积年的威严,玩笑的时候少,问功课的时候多。这样的家长谁不怕?所以郎君娘子们真没有几个敢亲近丞公的。
谢贵在丞公身边看了这许多年,除了第一个孩子蓉娘得丞公手把手教导过之外,其他的,便是四娘和九娘出彩些了。
谢贵冷眼旁观,心想像九娘子这样的小娘子,竟是几万个小娘子里也寻不出第二个的了。比她秀丽的,没有她那份聪慧,九娘子可是小小年纪便能为丞公出谋划策的了。比她聪慧的,没有她那份恰到好处,比她体贴的软和的,气性又差了些。
至于家世更好的娘子,在这大丹还有几个?
谢贵心想,九娘子身上的这股子气质,就应该称为灵气。人是天生地养,能生得这样好,也只能说是天地所钟了罢?
丞公爹不是很买账,于是华苓不得不赶紧搜肠刮肚地甜言蜜语,还要一边绞尽脑汁地回想糅捏肩颈穴位、舒缓神经的各种要诀,务必要将丞公爹侍候得舒舒服服的。
哎,丞公爹这是她的米饭班主,这是不能怠慢的。
殷勤地给丞公爹捏了十来分钟肩膀,华苓倒把自己折腾出一身汗来。谢丞公也知她必有些累了,说:“且歇歇罢,上回叫谢贵给你送去治的玉送回来了,令谢贵取来与你。”
“好的爹爹。多谢爹爹,已经雕好啦。”
“丞公、九娘子略等片刻,这便去取。”谢贵乐呵呵地赶紧出去了。
华苓有些惊喜,丞公爹说的就是一年多以前,卫五送给她的那块白玉。她去年年头的时候拿过来前院,原本是想叫陈执事拿去寻手艺上好的治玉师父解出来,雕琢成八样花簪,照着姐姐们的庭院名字一人一样。
不过这事就给谢丞公听见了,正好心情不错,看过玉是好的,糟蹋了也可惜,便令谢贵派人去寻大玉匠鲁高崖……的徒弟鲁大利,为华苓雕玉。
有这个结果华苓就很高兴了。
至于大匠鲁高崖本身,那可是在治玉界的地位跟药叟在医药界差不多的老人,如今已经上了古稀年岁,早已封刀隐居,华苓是不会奢望请他的。
谢贵很快托着一大一小两个红木盒子回来了,放到华苓面前的桌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