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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胃中一阵翻涌,不仅因为洛云辰惨烈的死状,更因为剧烈如山倒的恐惧紧紧禁锢住了他全身。
“云辰若是在影门之后便收手,安分守己,我也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么多年来,你们小打小闹的事情我从未过问,可他竟妄图联合各大帮派反上帝川,眼看好不容易由澜川会稳固的形势几乎被这逆子毁于一旦!也好,今日我让他死在这至尊宝座之上,也算了了他的夙愿。”洛啸冷笑地看着地上的尸首,阴冷无情的声音犹如一把利剑刺入洛云阳的心底,冰寒彻骨。
“父皇,在你眼中,我与云辰是否都只是一枚棋子?”他颤抖着问出这么多年来一直压抑在心中的疑惑,心痛到呼吸都凝滞。
洛释神色微妙地盯着从地上踉跄爬起的洛云阳,冷声道:“既知道自己是一枚棋子,便不要生出棋子不该有的妄想!”
“为什么,难道我做的一切不比三弟更优秀,更适合这至尊之位吗?”洛云阳第一次抬头与这个敬畏如天神的父皇对视,为了这十几年来寻求的一句肯定,他耗去了此生所有的勇气。
“你很优秀,也足够忠诚。我交给你的任务你都完成得无可挑剔,你的确是最合适的储位人选。”洛啸抬手抚上洛云阳的紫金珊瑚珠头冠,那是地位权势的象征,却捆绑了多少人的一生。
“可你不是云容的儿子。云容只有一个,我们的儿子只有一个,帝川未来的主人也只能有一个,那便是洛云霄!”洛啸用力一握,手中的紫金冠应声而碎,一丝不苟束起的青丝顿时失去倚靠四散飘落,垂在洛云阳的脸上,掩住了他此刻自嘲的苦笑。
“儿臣······谨遵父皇教诲。”
“霍柒寻参见凌帝陛下。”
“齐玄参见凌帝陛下。”
洛云阳错愕地看着殿外走进来的两人,见洛啸转身走下高位朝二人走去,心中便明白了七八分,愤怒夹杂着苦涩不由得让他大笑:“父皇端的是好手段,苍云剑派的掌教,十二影卫之长,在我和二弟之间都安插了如此重要的眼线,我们就算有心也斗不过洛云霄!”
洛啸未置一词,一挥衣袖带起暗金的袖风,对暗处的影卫吩咐道:“将洛云阳带回府邸,没有我的允许不得擅自出入。”
两名影卫悄无声息地现身于乾坤殿之中,拉起狼狈癫狂的洛云阳便往殿后拖去,洛云阳挣扎了几番,看着那高大威严的身躯离他越来越远,从小仰望的信仰陡然崩塌,将他死死地压在了废墟之下。
“父皇!即使您只将我看做一枚棋子,但您仍然是我最敬重崇拜的父皇,儿臣无怨无悔。”洛云阳牵扯出一抹笑容,这么多年来他如何能看不出洛啸的意图。但是每一次他仍然赴汤蹈火,努力将最好的结果带回到父亲面前,看见他舒展的眉头便是洛云阳最欣悦的事情。他想要登上高位,甚至也只是为了更接近这个神一般的信仰,为了将一个安定的天下还到父亲面前。
可他错了,他猜错了这个神祇的心,猜错了他眼中自己的分位。
洛啸闭了眼眸,仿若什么都未曾听见。直到霍柒寻出声询问:“陛下打算将大皇子如何处置?”
洛啸睁眼,从那冷酷的眼眸中看不出任何情绪,只听他淡淡道:“先将他禁足于府邸,日后还有用。”
霍柒寻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有再说什么。齐玄见状笑眯眯地接下去道:“不知陛下这次急着召见我们有何要事?”
洛啸并未立刻回答,心中似乎在细细盘算着一切。他踱步来到乾坤殿门前,望着殿外多年如一日的辉煌宫殿,秀丽河山,竟觉得有些疲惫。
“你们去把云霄带回来,越快越好。”
两人对视一眼,齐玄开口道:“陛下终于要将三皇子召回身边了吗?”
“只怕三皇子并不会心甘情愿地回来。”霍柒寻有些担忧道。
“那便将洛云阳被囚禁的消息透露给他,无论用什么办法都要将他带回来。”洛啸冷酷的声音响起在空寂的大殿上,一股劲风灌入殿内,忽然让霍柒寻打了个冷颤。
“得令。”齐玄上前一步暗中扶住霍柒寻的脊背,回道。
高耸入云的乾坤殿外风起云涌,这片辉煌风光,无数人前仆后继的宫殿帝位,吞噬了多少人的骸骨血肉。
第二十四章 故梦白夜泽()
越往内城走,天气竟越是放晴起来,阴湿的空气变得和暖,氤氲着淡淡的花香。草木葱绿,碎花点点,几乎让人忘却了这是在危机四伏的白夜泽中。
在白夕辞的执意要求之下,她终于能下地行走,看着沿路越来越浓郁的春色,连漆黑的眸都被点缀上了难掩的明艳之色。
这片草地,在自己离开的时候还是一片荒芜,现在早已郁郁葱葱;这条阡陌小路,漓清总是带着自己从后门偷偷逃出内城,就是踩着这条小道一路狂奔;这棵参天的古树,小时候四人总是喜欢沿着它的枝干攀爬,直到最顶端才停下来,坐在高高的枝桠上一坐就是一个下午。
多年之后,恍如隔世。一切都已经变了模样,却还依稀残留着过往的影子,提醒着归来的人。
他们从小道绕过内城的正门,来到城后的密林中,那正是他们小时候常常偷溜出来的地方。只见风隐一挥手,城墙后的一丛矮灌木便犹如活了过来自动让开了道路,露出其中掩映的矮小铜门。
“为何不从正门进去?”云墨逍有些不悦。
“让所有人都知道了我漆夜护法离开了内城,然后引发骚乱吗?”风隐漠然回应道。
“可是夕辞回来了,你打算不让任何人知道吗?”云墨逍冷声道。
风隐看了他一眼,勾勒出一抹嘲讽的笑意:“你以为有谁关心她是否离开吗?”
“好了好了,只要能回来就好了,我们进去吧。”白夕辞拉住正欲发作的云墨逍,连忙对风隐道。她悄悄拉了拉云墨逍的衣袖,低声解释:“为了保护我,爹爹和漓清一直都极少让我出现在泽人面前,久而久之也便没什么人知道我的存在,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你何必置气。”
“只怕到后来便不是因为保护这么简单了。”云墨逍故意提高了音量,而风隐只是不可置否地笑了笑,从打开的密道走了进去。
“你干嘛呀,自从见了我姐就一直与她针锋相对,你这样让我很为难!”白夕辞捶了他一拳,抱怨道。
“你啊,一直把她当姐姐,可她把你当什么呢?”云墨逍无奈地拉过还与自己置气的白夕辞,如此没心没肺的丫头,让他怎能放心得下。
“姐姐虽然一直以来都对我很严厉,但是她是我世上唯一的亲人,我相信她还是顾念着我们的姐妹之情。所以你不要再处处针对她了,不然我也会很难受。”白夕辞垂下眼帘,一脸委屈的模样让云墨逍不忍心再责怪,他叹了一口气道:“真是栽在你手上了。好了,我以后不会再与她为难便是了。”
“恩,我知道你最好了~”下一秒白夕辞便喜笑颜开地抱住了云墨逍,让他顿时有一种被坑了的感觉。
“你们进不进来,我可要关门了!”风隐忍无可忍的声音从密道中传来,白夕辞吐了吐舌头,拉着云墨逍钻进了狭小的密道里。
铜门在身后缓缓关合,葱郁的灌木又抖动着朝这边簇拥过来,直到将整扇门都掩盖无踪。
遥遥的天际浮动着几丝轻烟淡云,林泽幽静,天朗气清,一切似乎都如表面上看起来的那般祥和。
踏上内城白石地面的那一刻起,白夕辞便感觉整个人都不是自己的了,颤抖的双手无论如何都压制不住颤栗,一阵阵热泪盈眶的冲动不时涌上来,又被她一次次地压了下去,如此欢悦的时刻,怎舍得让眼泪模糊了视线?
几乎是下意识地迈动脚步,一道道回廊一个个转角都在她脑海中浮现,不用细思多想便能辨别出方向,她急切地往前走着,甚至几次超越了风隐的脚步,多年来压抑的思念终于在此刻崩塌瓦解。
“风隐,你终于回来了,可让我好等!”一袭火红色的衣袍直冲风隐烧来,炽烈灼眼的颜色夺取满室华光,仿佛要燃尽自身所有,不留丝毫余地。
风隐轻车熟路地躲过那袭红衣,径直往承潜殿内走去,淡淡留下一句:“火息,我说过多少次我不喜欢别人碰我。”
火息回身刹住脚步,烈焰般的红衣软甲仿佛天生为他裁制,丝毫不显女气反而浑身散发着逼人的气势,眉角的火焰纹章映衬得他面容愈发好看,熊熊燃烧的炽烈之火本就是他的男儿本色。火息看着那黛色的冷艳身影却也不恼,只是笑道:“好嘛好嘛,你别生气。”
忽然,他停住了脚步,似乎才想起方才风隐身后还有几个人影。他回过身来,看清眼前人的一瞬间,惊愕、欣喜齐齐涌满了杏眸,声音竟也不由得地提高了几分:“风,风没!”
“火息!”见到昔日的伙伴,白夕辞难掩激动之意,冲上去便与火息抱作一团。
“风没,你······你长大了,变得更好看了。”火息抱着冲上前来的风没,欢喜在胸膛中横冲直撞。他见风没早已退去了往日稚气的模样,眉宇间的坚忍让他心中涌起浓浓的酸涩与歉疚。
“你又何尝不是,不过你怎么反而瘦了,以前你的体格最是强壮,现在摸起来却只剩了一身排骨。”白夕辞捏了捏火息的臂膀,又欲伸手往他腰身上袭去,却被身后一只手给大力拎了回去。
白夕辞抬头,只见云墨逍正黑着脸瞪着自己,十分不满地紧抿着嘴唇,如临大敌的模样,不由得好笑:“他是我从小到大的玩伴,我们之间从不分你我,你不用如此小气吧。”
“你们现在都已长大成人,怎还能像孩时那般玩耍无度,以后不可如此了。”云墨逍神色稍缓,却仍板着脸教训道。
火息见二人眉来眼去的模样,心中也知晓了几分,若是这样的话,那漓清······他怀着几分戒备打量了云墨逍几眼,身后却传来风隐的呼唤,他立马换上了满面笑容,复又向承潜殿内掠去。
半途,他转身对风没招手道:“风没,先进来。”
“风没,你先回归月阁,无事就别出来。”风隐冷冷的声音生生拦断了白夕辞迈出的脚步,她颇为尴尬地顿在原地,心中的失落止不住地涌出来。
火息往殿内望了一眼,却见那黛色的身影坚硬如磐石,只能叹了口气对风没安慰道:“你一路也累了,便先回去歇息吧,别胡思乱想,我过几日去看你。”
“好,姐姐,那我就先回去了。”白夕辞扯出一丝笑容,对风隐和火息匆匆说了一声,便拉着云墨逍离开了。
火息走入殿中,缓缓靠近那坚硬的身影,直到与她比肩而立。
他望向风隐,毫不意外地望见她冷若冰霜的面容,摇头叹道:“你既把她带回来,又何必用这般冷漠的态度伤害她?”
风隐冷笑一声:“伤害她?你看她可有一点受伤害的模样,天天跟那个男人你侬我侬,好不快活。她甚至将自己改名为白夕辞,连过去都抛弃了的人又怎会被人伤害?”
火息一愣,随即苦笑道:“这也怨不得她,当初是我们害她太深,也难怪她想忘记过去的一切,重新开始。”
风隐蓦然转身,眼中怒意滔天,恨道:“当初便是她害得漓清躺在寒魄冰床上十年之久,这一转身她便可怜兮兮地成了受害者,想忘却一切重新开始,亏得漓清对她掏心掏肺!”
火息皱眉看着怒意滔天的风隐,声音也冷了下来:“别忘了当初是谁把风没留在房内才引得漓清前去搭救的,如今把这一切都推到她一人身上,你难道就不会心中不安吗?”
第二十五章 归月心未宁()
风隐呼吸一滞,忽然大笑起来,在空荡荡的承潜殿中撞出一阵阵寂寥的回音,她漠然看着火息:“如今你也来指责我是吗?你也认为一切都是我造成的是吗?我告诉你火息,我最后悔的便是没有早早除掉风没,让这个祸患在漓清身边潜伏了这么久!若不是她,我和漓清早就在一起了,我们会携手带领白夜泽扫平一切障碍,夺回属于漓清的一切!”
“你现在还对白漓清存有幻想!这么多年了你难道还看不清吗,漓清爱的是风没,你又何必这样一意孤行!你难道真的看不到我吗?”火息压抑着的怒意中翻涌着深沉的悲伤,每一次听到风隐这般不顾一切的尖锐话语,他的心都似乎被撕扯成一片一片。
“漓清本来就是我的!当初泽主本就有意让我与他结亲,要不是爹娘早亡没人做主,我和漓清早就夫妻恩爱!都是她,从小夺走了爹的爱,后来又夺走漓清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