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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动,好好养伤”,贺父用训斥小兵的语气说道。
元芜倒是没害怕,就是紧张。太突然了,贺野的父亲就这样出现在他面前,他该怎么表现?太热络了惹人怀疑,太沉着冷静了又显得不正常。
就在他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贺父已经坐下来,开始感谢他对自己儿子的救命之恩,并且大加赞扬了他舍己救战友的牺牲精神,还保证以后不管元芜是留在部队还是转业回家都会有好的前程。
元芜几次想打断贺父的话,他想说不用感谢,贺野是他的人,是他要保护的人,做什么都是应该的,不用任何人来感谢。
可他到底忍住了。
不能说,什么都不能说,他就是贺野的战友,至少在贺父这里,他只能是战友。
这个现实让他心里多多少少有些不舒服。
幸好他天性乐观,凡事总往好的方面想,觉得来日方长,总有一天他跟贺野的关系可以光明正大的说给任何人知道。
贺父说完自己准备好的话便起身要离开,好巧不巧,贺野来了。
父子两个在门口撞见,有点儿尴尬。
贺野皱着眉头,“啪”的敬了个军礼,“首、长好。”
这哪像父子见面,分明就是部队的首、长和小兵。
“不在部队好好训练老往医院跑像什么话”,贺父张口就是训人。
小兵贺野也不示弱,“我打了请假报告,获得批准。”
贺父被噎住,气的脸红脖子粗,也不管什么面子不面子,直接一巴掌挥过去,打在贺野的脖颈上,抽红了一大片。
“贺野,我警告你,在部队就好好干,别给我整事儿。要是再让我知道你做了败坏部队风气的事情,我绝对不会轻饶了你。还有,你这堆烂摊子我已经帮你收拾好,跟我走,以后不要再来这里”,贺父霸道的说道。
他这番话没有降低音量,元芜听得清清楚楚,同时也明白了,原来贺父已经知道他跟贺野的关系,刚才跟他说那么多,并不是想感谢他救了贺野,其实是想打发他离开……
番外:执子之手(六)()
贺野并没有向自己的父亲屈服,最后贺父气呼呼的离开,贺野则留了下来。
“他跟你说什么了?”贺野坐到他身边主动问起。
元芜笑笑,并没有隐瞒,把刚才的对话全都说给贺野,末了问道:“你父亲怎么知道咱俩的事?”
贺野也很坦诚。
“咱们在一起之后,我就把咱俩的事儿跟我爸说了。”
那还真的是挺久了。
贺父也真的能沉住气,那么早就知道心里不同意竟然一点儿小动作都没有做。
似乎是知道他在想什么贺野进一步解释道:“我威胁他如果敢背后搞小动作我就让整个军区的人都知道他的儿子喜欢男人,他好面子,所以什么都不能做。”
元芜夸奖似的摸摸他的脸颊,“这事儿怎么没跟我商量?”
“这是我自己的事情,我不能让你跟我一块儿受委屈”,贺野说的很坚决。
这种事情,即便元芜愿意跟他站在一起,他也舍不得这样做。
他跟父亲坦白的时候,父亲直接抢过警卫员的枪狠狠的用枪托抽了他一顿,那一顿别提多狠了,身上留下不少伤。
好在那会儿他跟元芜刚刚发生过第一次,元芜也需要休养,他俩暂时分开睡了几天,元芜并没有发现他的异样。
“你应该早就知道你爸不会同意你跟一个男人在一起的吧,为什么还要跟他说?”元芜继续问道。
贺野目光幽深的看着他,看了良久,才缓缓开口,“拥有这么好的你,我想让全世界都知道我们的关系。”
这大概是贺野迄今为止说过的最深情甜蜜的话了。
元芜很开心,却也不得不表明自己的态度,“你知道,我不在意这些。”
“我在意”,贺野郑重的说道:“我很早就知道自己对女人没有感觉,也没遇见喜欢的男人,所以打算一直就这样下去,在部队奋斗,过自己的生活,直到遇见了你。我想跟你过一辈子,不可能一直把你藏在身后,早晚都是要跟家里人说的,早说了,他们兴许能早点儿接受我们。”
贺野难得不是在工作中一次说这么多话,元芜却不知道自己该接什么。
或许什么都不用接,只需要紧紧的握住这个男人的手,告诉他,他能感受到他的一片深情。
这个男人就是这样,深沉的像一座大山,不能顶天,却稳重踏实,值得依靠。
“以后我们该怎么办?”元芜又问道。
贺野反握住他的手,拉到唇边亲了一口,“出院后调你离开特种兵大队,不过不会让你离的很远,我们还能经常见面。”
他都已经安排好了,什么事都不用元芜操心。
工作上的事情不操心,可元芜还有其他的事情放不下。
贺野的一句话深深的触动了他。贺野说越早跟亲人说亲人兴许就能越早接受他们,很有道理。
现在贺野已经跟家里说过,虽然贺野的父亲很反对,却也没有做什么过火的事情,以后多多相处,情况总会缓和。
他,也该找个机会回家一趟才成。
机会不用找,自己就来了。
他出院之后,已经落实的新工作并不棘手,上面也觉得他需要再休养一段时间,所以给他放了十天的假,方便他回家探亲。
走之前,贺野再三问他会不会跟家里人坦白他们的事情,他都说不会。
这是善意的谎言,他知道贺野的意思,如果他要说,贺野肯定会跟着去,多大的风雨都替他扛下来。可他不能这样做,就像贺野不想他受委屈一样。
只是他没想到贺野因为实在不放心他竟然也请了假追了过来。
贺野追上他的时候他都已经到家门口了,现在想把人撵回去已经不可能。
爸妈兄弟姐妹看到他回来都很高兴,对他带回来的战友也非常友好。
母亲张罗了一大桌的饭菜,欢欢喜喜的恨不能让全村都知道她最有出息的儿子回来了。
父亲把珍藏多年,只有过年才舍得开封用筷子蘸一口尝尝味儿的好酒拿出来招待贺野,贺野话不多,但是陪酒这事儿可一点儿没含糊。
气氛实在太好,再加上酒气的熏染,容易让人失去对现实解读的能力。
元芜告诉他的父母自己受伤要调职,把伤口展示给他们看,还告诉他们自己一点儿也不后悔去当兵,因为不当兵就没有办法遇见这辈子他最爱的人。
父母只当他恋爱了,开开心心的问他姑娘人怎么样,什么时候带回家来瞧一瞧。
从他开启这个话头贺野就察觉他的意图,一直给他使眼色让他先不要说,可他根本没看到。
现在,贺野再想阻止已经不能。
他拉住贺野的手,在一桌子人的怔愣中,笑呵呵的宣布,“我说的,就是他。”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让元芜有一种从天上直接拍到泥底下的感觉,他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父亲掀了桌子,母亲亲手把一根木棍递到父亲手里,紧接着,棍棒如雨点似的落下来,却没有砸到他身上,因为贺野护住他,把他紧紧的抱在怀里。
他的父亲,他的母亲,他的兄弟姐妹,全家人都参与到这次殴打中来。
贺野被打的吐了血也没有松开护住他的手臂。
后来,他们被扔出村子,他还有些恍不过神来,因为家人的反应实在太出乎预料。
贺野安抚他,“这件事对他们来说太突然,得给他们时间慢慢消化。”
元芜想送他去医院,他坚持不用去,要陪他一起等父母的气消下来一些再谈一谈。
他们就守在村口,守了整整四天。
终于,弟弟过来告诉他父母肯跟他说话了,只是不能带贺野一块儿去。
贺野让他先去,他就在这里等着他。
元芜不疑有他,先回了家。
刚见到父母,弟弟一棍子便打在他的膝弯处,剧烈的疼痛根本支撑不起身子,直直接跪倒在地。
他的伤才好,膝盖根本不能承受这样的负荷,疼的他连话都说不出来。
显然,父母也没有要听他说话的意思。
父亲开门见山的说道:“你弟端了镇上的铁饭碗,你两个妹妹也在和好人家说亲,不能因为你坏了咱们一家的前程。今儿这一跪算是全了咱们的父子情份,以后你跟我们再没有关系。”
番外:执子之手(七)()
“爸……”
他想说的话全都没说出来,因为他的亲弟弟从背后给了他一棍子,打的他差点儿吐血。
这仅仅是个开始。
四天前贺野替他挡下的棍棒还是落到他身上,动手的还是他的亲人。
他们的脸上一丝笑也没有,眼底是藏不住的厌恶和仇恨,他甚至都不知道他们的仇恨从何而来。
被自己的亲人厌弃殴打让他心如死灰,倒在地上他甚至想干脆就这么被打死算了,他们给了他这条命,现在就还给他们。
在他最是绝望的时候,外面传来嘈杂的咒骂声。
他的大脑一下子清明起来,身体也像被重新注入力量,从棍棒下挣扎着爬起来,推开父亲和弟弟,跌跌撞撞的跑出去。
他听到有人在骂贺野,骂他是变tai,还说要打死他。
贺野为他受了伤,他不能再让贺野受到伤害。
可是,还是晚了!
他赶到的时候,贺野已经被村里几乎一半儿的男人围在中间,这些人像疯了似的举着农具往贺野身上招呼。
他们根本不是想打人,是想杀人啊。
他们疯了,元芜也疯了。
他不管不顾的往里面冲,像一头野兽。不知道从谁的手里抢过一把铁锹,谁敢挡他他就削谁。
再狠的人都怕他这种不要命的,不多一会儿,他便把这些人打退了,也看到了倒在地上浑身是血的贺野。
他扔下铁锹,跪在地上抱起贺野,呼唤贺野的名字。
贺野慢慢的睁开眼睛,牵起嘴角对他笑了一下,“我没事儿”,说完这句话,他便彻底陷入昏厥。
元芜咬着下唇,只觉得胸口有什么东西要喷涌出来,难受的不行。
恨吗?当然恨!他不恨父母打他,他恨的是父母竟然联合村里人把他支走对付贺野。
如果他没有听到咒骂声,没有及时赶过来,他的贺野,他的男人,是不是会被他们活活打死?
他不敢想,也没有时间去想。
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和几乎没办法着力的伤腿,他愣是背着贺野走了整整四个小时。
把人背到卫生所的门口,他再支撑不住,眼睛一黑摔倒在地。
再睁开眼睛,看到的就是贺野那张惨不忍睹却又满是怜爱的脸。
“什么时候醒的?”他问贺野。
贺野没有回答他,而是俯身把他紧紧的抱在怀里,当着同病房的病患及家属好几个人的面,紧紧的抱住他。
元芜只觉得眼眶一热,眼泪顺着眼角留下来。
他想去擦,奈何贺野抱的太紧,他根本动不了。
同时,他也发现了贺野的异样。
贺野的身子在轻轻的颤抖,他,也在哭。
“对不起”,元芜轻声说道:“我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我没想到他们会伤害你。”
贺野收敛好情绪,松开他坐直身子,粗粝的大手轻轻的拭去他眼角的泪水,“别难过,你还有我。”
只这一句话,让他的眼泪掉落的更加汹涌。
他在短时间内失去了健康的腿,失去了所有的亲人,以后要失去的可能还有很多,可不管失去什么,失去多少,他的身边始终有贺野,他最爱的人。
做人不能太贪心,他现在已经拥有很多,如果注定他不能得到更多,那就只能慢慢接受这个现实。
日子还要过下去,沉湎于悲痛之中于他一点儿好处都没有。他必须振作起来,未来的日子,他要和贺野好好的过下去。
两个人在简陋的医院接受三天的治疗才离开。
他们的伤都没有全好,回去后又在医院待了一段时间。
在这段时间里,元芜让自己的心静下来,想了很多。
出院那天,元芜跟贺野说了自己的最新决定。
“我要转业”,他特别冷静的对贺野说道。
贺野面上没有波动,好像一点儿也不吃惊似的。
“不问我为什么吗?”元芜笑着问他。
贺野摇摇头,“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
元芜笑意更深,抱住贺野,“我家那边就像定时炸弹,不知道他们还会做出什么事,所以我不能影响你的前途。我离开部队,你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