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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地上的女人,分明还是疼得一脸近乎于透明的惨白,眼泪也是大颗大颗的从眼眶之中滚落,浑身鲜血狼藉,看起来可怜至极。但此刻的羽离素,完全没有了半分怜惜之心,只审视般的看着她,然后道:“你是故意的。”
故意闯入楚云裳的房间,故意向楚云裳索要订婚信物,故意表达出对他的关心,故意将楚玺请来,故意惹怒楚云裳,故意让自己受伤!
她受伤了,还是为他受伤,这一点,他根本百口莫辩。
所以,今日所发生的这一切,根本就是月非颜早就已经算计好的!
她以身试险,故意借此牵动着他和楚云裳的情绪,从而达到她的目的,让她无论如何都只能赖到他身上,而他根本甩不掉她。
若真如此……
这个女人,心思当真深沉!
月非颜还在感受着那深入骨髓般的剧痛,闻言泪眼朦胧的道:“王爷,您说什么?”
她疼得连呼吸都在颤抖,一条命几乎是去了大半。
羽离素却是不肯再和她说话了,匆忙避开她的视线,生怕自己再多看她一眼,就会更加的坐实楚云裳心中已然认定的事实。
看羽离素这分明是要矢口否认的态度,楚云裳毫不客气的冷笑出声。
“真是好一出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戏码,只可惜,看在我眼里,简直是脏了我这个院子。”
楚云裳向来毒舌,对讨厌的人自然更加毒舌:“南阳王,你的非颜小姐受伤如此之重,你之前还不是说,再不赶紧送去医馆,她的这双腿就要废了么?怎么,现在你却不急了,难道你就这么忍心看她的腿废掉,以后再没人敢娶她,让她只能赖上你吗?”
说实在的,楚云裳内心深处,其实是有些矛盾的。
一方面既想要看月非颜这朵白莲花,能和羽离素这个白眼狼两人凑成一对,狼狈为奸,一方面却又不想看羽离素真的和月非颜凑做一起,再怎么说他也是她楚云裳的前未婚夫,要貌有貌要名有名,犯什么一定要被月非颜给缠上?
真被白莲花给缠上的后果,那可真是有理也说不清了。
楚云裳这番话如醍醐灌顶,听得羽离素对月非颜更加避犹不及了。
为他受伤便罢,这摆明了是纠缠上他。
可若真如楚云裳这般所说,月非颜要是借着双腿受伤残疾这件事,哭着闹着要他娶她,那他硬撑着这口气,不也得娶月非颜?
当真好算计!
要不是云裳点醒他,他还以为月非颜是个多么忠心耿耿的人!
如今看来,不过也是眼红他南阳王妃的位置罢了。
一时间,羽离素目光如刀,看得月非颜,都是有些怕了。
“王爷。”
月非颜轻声的喊着,有史以来第一次心脏狠狠揪紧了,有种莫大的恐慌,瞬间充斥了四肢百骸,让她竟然不知道说些什么,只能匍匐在地,感受着剧烈的疼痛,一双眼睛都哭成了核桃般:“王爷,王爷,非颜对您的心,天地可鉴,日月可证,王爷您不能因为七小姐区区几句话,就怀疑非颜对您的用心啊……王爷!”
对他的用心?
羽离素突然笑了,笑容是月非颜从未见过的冷厉。
他走近她几步,迎光微微俯下身来,以一种神灵对待蝼蚁般的怜悯施舍的姿态,对着她道:“你对本王的用心?怕是你对本王身边那个位置的用心吧。你明知道本王心系云裳,就算她有了孩子,本王也还是不曾变心。可你却跑来问她索要本王送她的订婚信物,月非颜,你居心何在,难道还用本王和你明说?本王现如今不将你的两条腿割去,就已经是本王仁至义尽了!”
月非颜听了,当即猛地倒抽一口冷气,竟是差点昏过去。
她一时间竟连哭都不会哭了,只愣愣地睁大眼,满脑子回响着的,都是那句“本王也还是不曾变心”。
是吗。
就算楚云裳有了孩子,也还是不曾变心。
既然不曾变心,为什么不赶紧安排安排将楚云裳娶回府,为什么还要给我你已经对楚云裳无感的错觉?
为什么,为什么啊?
王爷,你为什么就看不见我呢?
我就在你面前,我这样漂亮,我这样年轻,我还是个处子,我除了你,谁都没有喜欢过!
而楚云裳呢?
她就算再漂亮,再年轻,可她已经是个被人上过的女人,是个生了孩子的脏女人!她根本就没有喜欢过你,一颗心从来都没属于过你,为什么你还是这样固执的喜欢着她?
她有哪里好,我哪里比不上她!
王爷,你给我个理由啊,你跟我说说到底是为什么!
月非颜眼神之中盛满了种种不可说的复杂痛楚,看得羽离素平静转眸:“本王让人将你送去医馆,等你回月府后,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想来你自己能把握得好。”
说完,他直起身来,就要离开她的身边。
却不知剧痛之下,她哪里来的力气,竟是猛地伸手一抓,染血的五指死死抓住了他的衣摆。
“王爷。”
她的声音还是有些发颤,说出来的字句仿佛是从牙关里生生蹦出来一样,十分的艰难:“王爷,您就这样不信我。”她抬头看他,一双含泪的眼中神色复杂难辨,恍惚有着什么一直在死死压抑着的炽热,要从里面喷涌而出,“王爷,您知道吗,我……”
羽离素看着她。
似是察觉到她目光之中的那股炽热,他眸底微微一深,作势就要挣开她的手。
如同躲避瘟疫一样,他连看她都不愿。
却在这时。
“我说,月非颜,你想告白的话,别挑在我这里告白。”
楚云裳突然开口了,打断月非颜即将要脱口而出的肺腑之言:“我早就让你们走了,你们如今还在我这里唠着,原来我这里是个很好的告白之地?赶明儿我要不要打个招牌,再收个费,懿都里哪家的少爷小姐想要互相告白了,就来我这里告白,我赚钱的同时,还能做个牵红线的,岂不是一举两得?”
听着楚云裳冰凉的嘲讽之语,月非颜立时被阻得一口气提不上来,竟是眼白一翻,然后“扑通”一声,倒在了血泊里,晕过去了。
楚云裳看着,忍不住嘴角一抽。
得,还真晕了,晕的真是时候。
而月非颜这一晕,一直都在沉默着的楚玺,终于是爆发了。
他因着自己是长辈,又是男人,不好将晕倒的月非颜扶起来,送她去医馆,只能看了眼晕过去的月非颜,看她只是晕了而已,暂时没有什么大碍,他不想将这件事情给闹大,便没有喊人过来,只转头看向楚云裳,眼中盛满了怒火。
“楚云裳。”
几乎是这么多年来,他从没这样生气过,今日真真是被楚云裳给气到了盛怒:“楚云裳,我平日是怎么教导你的,来者是客,你不好好待客便罢,还将客人给伤成这个样子,你的教养呢,你的良心呢,全被狗吃了?”
许是怒极攻心,他的话竟说得十分难听。
难听得羽离素面色都不好看了,可楚云裳却是神色不变,只闻言看向他。
看他一副气急了的样子,好像她不是他闺女,那个躺在地上的人才是他闺女一样,楚云裳“扑哧”一笑,笑容十分的欢快。
教养?
良心?
父亲,你怎么还好意思说出这两个词来?
你的脸皮是有多厚,你怎么好意思啊,你怎么好意思说出口呢?
我楚云裳在府中吃了苦头整整十年,你什么时候教导过我,告诉我来者是客?
谁教导我的,莫非也是狗吗?!
“父亲。”
楚云裳笑得眉眼弯弯,面容清丽而动人,但那说出来的话,却也是同样的难听,刀子一般直朝楚玺心头狠狠刺去:“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有教养,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有良心?父亲,您从哪里听说的,是从狗那里听说的吗?我却是不知道,原来父亲还能听懂狗说话,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她说着,笑容慢慢冷下来,面无表情的看着楚玺,目光冰冷得如同是在看待一个陌生人。
——她和楚玺之间,早就在十年前,就已经没了什么父女情分可言。
既已没了什么情分,她和楚玺,还有什么话是说不开的?
反正彼此的脸皮也早已撕破,喻儿百日宴即将到来,等百日宴上将准备良久的礼物送给喻儿后,她和喻儿也是时候离开侯府了,所以她根本不惧和楚玺的关系闹得更僵。
就算今日要和楚玺断绝关系,她也认了,绝不反悔!
反正,有这样的一个父亲,还不如根本没有父亲来得让人痛快!
果然,听了楚云裳这样的话,楚玺当即气不打一处来,本就盛怒的人,越发盛怒了。
“楚云裳!”
他厉喝一声,看她的目光之中,竟是隐有杀意:“别以为你是我女儿,我就真的不敢拿你怎么样!”
心中分明是极怒的,但愤怒的同时,心中某处,却还有着一道极细微的声音在说,她是你的女儿,她是你的亲生女儿,你千万别做出让你这辈子都要后悔的事。
可是那声音太细微,太小,根本不被他注意。
所以,该发怒,依旧发怒;
该后悔,也依旧后悔。
楚云裳冷笑:“哦?是么。那我也奉劝父亲一句,别以为你还是我父亲,我就连你也不敢扫地出门!”言落,她冷眸一扫,“大白!把他们都给赶出去,让他们滚出我的视线,我现在一点都不想看到他们!”
大白得令,浑身陡然一个激灵。
当即,早就做好了准备的白狼,后蹄狠狠一蹬,庞大的身躯立时从原地弹射而出,不算短的距离内,它从中呼啸而过,周身雪光浮动,竟似是踏雪而来,惊了楚玺的眼!
而后,来到楚玺近前,锋锐的蹄爪猛然探前,在日光和雪光的双重照拂下,那只蹄爪闪烁着凛冽的寒光,好似只要被它碰到那么一下,就能让它连皮带肉的划拉下那么一大块伤口来!
“楚云裳!你……好样的!你真是个好样的!”
看着白狼猛然扑来,楚玺又惊又怒,年纪虽然大了,但身子骨却是十分硬朗,他急急朝旁边踏出一步,险而又险的和白狼擦身而过。
虽然躲过了白狼的猛扑,但还是听得“刺啦”一声,却是外袍的半边袖子被白狼给生生抓破。
看起来只是袖子被抓破了而已,楚玺却觉得有些疼,掀开中衣的袖子一看,手臂上竟是整整齐齐三道红痕,肉眼可见的殷红血珠儿在缓缓的从红痕之上沁出,白狼蹄爪的锋锐程度,竟已是到了根本不需要真正的触碰皮肉,就能将人给伤到的境地!
楚玺毕竟年纪大了,惊险之后,看着这样的伤痕,当即眼前竟是有些发黑。
他扶着自己受伤的右臂,站在原地狠狠地喘气,一时间竟忘了去看白狼去了哪里。
于是,在接下来月非颜一声刺破耳膜般的尖叫声中,他回头一看,这才睚眦欲裂的看到,那向来都是顺从乖巧,好似家犬一样的白狼,此刻竟完全抛弃了良善的伪装,毫不收敛的亮出它锋锐的爪牙来,在扑过他身边之后,竟是直朝地面上正处在昏厥之中的月非颜,冲着月非颜暂时没了感知的腿,狠狠咬了一口!
这一口,可根本不是像往日里它玩闹似的跟舔一样的咬了。
而是真真切切的咬,若非羽离素眼疾手快,察觉到白狼的意图,俯身将昏迷着的月非颜朝旁一拖,怕是月非颜的这条腿,直接就能被白狼给咬成真正的残废!
“楚云裳!”
眼见着月非颜被白狼给咬醒,一张脸又疼又吓,当真半点血色都没有了,本就还在流着血的腿,当即流血速度更加欢快,整个人的气息都是慢慢变得虚弱,楚玺这回是真正的怒火攻心了,张口就喊:“楚云裳,你给我住手!再不住手,我就请家法了!”
请家法!
岂料楚云裳听了这么三个字,面色陡然就变得阴沉了下来。
她目光冰寒,好似淬了极地的万丈玄冰一样,冷得周围空气都是要冻僵了。她看着楚玺,一字一句道:“父亲,这是第九次,你对我说要请家法。”
闻言,楚玺满腔的怒火陡然一滞。
正继续给月非颜包扎着腿上伤口的羽离素,也是动作一停,然后猛然抬头,看向楚云裳。
他们都在看楚云裳,看她面容阴沉得犹如乌云满天,是暴风雨即将来临的征兆。
第一次。
那是十年前,几个兄长因为贪玩,先生布置的功课一点都没写,他们怕先生和楚玺责怪,就一起撒谎说是楚云裳把他们的功课给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