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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影提着要给花雉用的水桶侧了侧身,给月城让路,好让端着各种盘子碗筷的月城进去。
然后无意中一瞥,便是瞥到月城那被踩伤的通红手背。
“你的手受伤了。”无影突然开口,声音是死寂无波的冰冷,“是那个陆长安吗?”
正将盘子放进水里的月城一愣。
不知是很少说话的无影,突然和他说话,让他愣住了,还是因着无影话中所表达出来的意思而愣忡。
无影冷冰冰地看着他,再道:“她是个疯子。你也要陪她一起疯?”
水很凉,月城的手指浸泡在其中,冷水浸染到了伤口上,手背立时更疼。月城后知后觉一般收回手,然后看向无影:“她不是疯子。”
无影闻言,漆黑的眸中似有一丝金芒掠过,竟是亮得吓人。而后月城便是发现,这双正望向自己的眼睛里,好似是多出了那么一抹嘲讽之色,令得那古井无波,刹那间变作了波涛汹涌:“我说错了,你已经在陪她一起疯了,你也是个疯子。”那墨色之中的嘲讽愈发浓重,“两个疯子在一起,真是绝配。”
月城张了张嘴,却是说不出话来。
少年垂眸,看向自己受伤的右手,睫毛长长,掩住其下神色。
而后方才听这少年轻声道:“嗯,因为都是疯子,所以才会在一起。”
所以才会在一起。
所以才会在一起又分开来后,维持了如今这样的关系。
无影冷眼看着,又道:“阿姆应该跟你说过苦海无边回头是岸这句话。”
银发的少年轻轻点头:“说过。”
于是无影眸中讥讽更甚,让得少年不敢抬头去看这双眼睛:“真是疯子。”
说完,没再停留,转身走了。
无影以前在懿都的时候,常年为九方长渊到处奔波办事,对于察言观色,非常有一套。
今日见到陆长安,从见到的第一面开始,到得现在,不过只过去了两个时辰左右的时间而已,无影看似是一直都在喝酒吃菜,但实则他一直都是在观察着陆长安。
观察陆长安送梅花给月城,观察陆长安闹别扭不理会月城,观察陆长安帮月城做饭之后越发深沉的黑暗面,观察陆长安心中的黑暗面终于是爆发开来,以暴力来发泄心中阴暗。
月城自己可能没感觉到,但无影却是一眼就看了出来,月城的那只右手,被陆长安弄得伤到了骨头,可见陆长安下手之重。
对喜欢的人都能如此下手,这已经不是普通的神经质那么简单了,而应该是像七小姐以前无意中说过的,是个神经病,心理问题很严重,并且已经病入膏肓,无药可救了。
不过,无影面无表情地想,陆长安再神经病,也和他们没有关系,只要她没有将她的神经病感染到小少爷的身上就好,她和月城之间如何,不关他们的事。
他们之所以会来狼岛,为的只是想要查清狼岛上的秘密,以及某个不足为外人道的计划,陆长安和月城的事情,只能算作是他们狼岛之行里的一个小插曲而已,并不能阻碍他们前进的道路以及计划的进展。
反正,他们和这两个疯子交集也不过今天才开始,一点都不深厚,这两个疯子给他的印象,还不如狼村里的星夜给人的第一印象好。
就算到了最后真的作死了……
那也与他们无关。
他们只是被邀请入岛的外界客人而已。
无影面无表情地提着热水回了房间。
房里炕头早早便烧得暖热,炉子也是燃了好长一会儿,整个房间都是特别的暖和。已经洗好了的楚喻穿着干净的薄棉衣,正坐在炕上,厚厚的被褥堆在身后,免得小孩儿软倒。
本来楚喻是很困的,来地村之前一直在赶路,即便大憨跑得再七平八稳,小孩子的身子骨也受不住那般奔跑。
但舒舒服服地洗了个热水澡,竟也不怎么困了,楚喻索性找了书,开始例行的学习。
面前是一本千字文,上面被人用朱笔标了很多的音节注释,正是之前还没来狼岛,在海上的时候,楚云裳给作的注释。原本楚云裳是想着这样注释的话,以后楚喻想要温故而知新的话,就不用她再手把手地重新教一遍了,却没想到如今竟也能派上这样的用场。
也算是无心插柳柳成荫了。
楚喻看着千字文,肉嘟嘟的小指头正对着自己不认识的字比划着,小嘴里也是时不时的嘟囔,发出模模糊糊的音节。
他很努力地想要用楚云裳教给他的音节,来试图念出千字文上的字,但还是只能发出“咿呀啊哦”这几个单音节来,再复杂一些的,就很难能念出来了。
小孩儿咿呀学语的声音在房间里轻轻的响起,很是温馨。
花雉正坐在楚喻对面吃饭后零嘴,是从风晚城带过来的,被绿萼那几个丫鬟密封得非常严实,这都已经过了半个月了,吃起来也还是很新鲜。
花雉一边吃一边道:“小少爷,你都长牙了,你大概什么时候会说话?”
楚喻正对着一个从没见过的字慢慢比划着,闻言抬起头来,认真地回想了一下前世的自己,便十指张开,表示自己应该是十个月大的时候会说话。
花雉点点头,又问:“那你什么时候能走路?”
楚喻想了想,其余九指收起,只留了一根手指,表示自己应该一岁的时候能学会走路。
虽然他本身是会说话,也会走路,更会蹦蹦跳跳跑这里跑那里,但身体还在慢慢长,心有余而力不足,他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你现在才四个多月大,还要好几个月才会说话走路啊,真是可怜。”花雉毫不留情地打击幼童那脆弱的心灵,以报之前他说他老之仇,“长了牙,却不能随便吃东西,长了腿,也不能到处跑着玩,啧啧,真的是好可怜呀,好可怜。嗯,这零嘴味道不错,真的好好吃,可惜小少爷你不能吃,不然我一定亲手剥给你吃。”
红衣的男人一边说着,一边“咔嘣”一声,咬开一个坚果硬壳,将里面的果肉吃进嘴里后,便是拍拍手下炕,转身就去脱衣服,准备洗澡了。
这个时候,无影已经是将干净的洗澡水给准备好了。
看着男人身上那一件件衣服脱下,露出白皙矫健的好身材,胸肌腹肌什么的简直不能更赞,楚喻低头看了看自己肉呼呼软嘟嘟的小胳膊小腿儿,一捏就是一个肉窝窝,他忍不住破受打击地瘪了瘪嘴,然后吸了吸鼻子。
娘亲。
真的好想娘亲啊。
要是娘亲现在在这里,娘亲一定会帮自己报仇的!
死花鸡,臭花鸡,早知道这只骚包花鸡这么小心眼儿,他就不来地村,直接去天村找娘亲和爹爹去了!
坏花鸡,烂花鸡,本来他还想今晚是花鸡和无影的洞房花烛夜,他等会儿睡觉的时候,让花鸡给他点了睡穴,免得他的存在会扰了两人洞房才好,但经了花鸡复仇这么一出,楚喻十分气愤地想,今天一定要破坏花鸡的洞房!
一定要让花鸡看得到吃不到,一定要让今晚这个洞房花烛夜,成为花鸡人生之中最难忘的一晚!
楚喻想着,继续看面前的千字文,但那一双乌黑的大眼睛之中,眼神凶狠,几乎能直接以眼神撕了这本书一样。
不过那眼神来得快也去得快,不过那么半息的功夫,楚喻的眼神就已经恢复了平静。
深呼吸……
呼气,吸气,再呼气,再吸气……
平心静气,认真诵读,“德建名立,形端表正。空谷传声,虚堂习听。”
再读,“祸因恶积,福缘善庆。尺璧非宝,寸阴是竞。”
接着读,“资父事君,曰严与敬。孝当竭力,忠则尽命。”
最后读,“临深履薄,夙兴温凊。似兰斯馨,如松之盛。”
德建名立,形端表正。
祸因恶积,福缘善庆。
孝当竭力,忠则尽命。
忠则尽命。
尽命。
……
楚喻今晚一连读了小四段千字文,让无影把他专用的纸墨拿来,他将这小四段里不会的字给用手指头蘸着墨水写了好几遍,写得歪歪扭扭活像草书,这才记住了那几个字后,又默读了一遍,便洗了洗手,打着哈欠就躺倒了。
花雉此时已经洗好了,正在拿巾子擦身体,无影将小孩儿给抱着往靠墙的里头挪了挪,被褥铺开盖好,小孩儿咂了咂嘴,闭眼就睡了。
见楚喻睡了,花雉也已经穿好了中衣。然后压低声音道:“你先歇会儿,我去给你打水。”
无影没说话,也没点头,从炕上下来后,便将楚喻的千字文和那特制纸以及特制墨水给收好,花雉随手披了件银灰色的大氅,拎着水桶就出去了。
之前无影去厨房打水的时候,灶台上一直都在烧着水,用了多少热水,便往里头添多少冷水,底下也是不停地添柴,所以热水才够用。花雉正要进厨房,就隐约听到堂屋那边,隐约传来什么动静。
其实堂屋就是人们口中所说的正厅,只是月城这院子太小了,说正厅不合适,这才用堂屋来说。
花雉随意看了眼过去。
这一看,借着堂屋里那一豆灯光,他似乎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
那银色与黑色,那嘴唇与牙齿,那苍白与鲜红……
花雉收回目光,进了厨房,取了灶台上的瓢,开始往水桶里一瓢一瓢的盛热水。
等水桶差不多要满了的时候,他停下来,往锅里添了冷水,再往下面添了柴禾,这就出了厨房,再往堂屋那边一瞟,就见两道影子已经分开来,其中一个躺在那里不动,另一个则已经起了来,跪在一旁,他漫不经心地扭头,转身就回了房间。
脱掉碍事的大氅,水桶里滚烫的热水被倒进去,花雉开口道:“亲爱的,你刚才看见没?”
无影正在脱衣服,闻言“嗯”了一声。
花雉道:“小爷看月城挺正常的,真心没看出来他心里头居然会那样想。”
无影不说话。
然后花雉继续道:“小爷有预感,他两个绝对不得善终。”
无影这时候已经脱掉全部的衣服,赤身走过来,眼也不抬地道:“一个疯子就已经很吓人了,两个疯子在一起,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更大的可能,是同归于尽。”
花雉笑了:“我家亲爱的真是不说话则以,一说话就是一鸣惊人。”
水温已经调好了,很热,有一点烫,用来泡澡刚刚好。花雉甩了甩手上的水,转眼见无影正要跨进浴桶,他伸手摸了把男人前胸,触感硬邦邦的,比他自己胸口还要结实不少。
于是忍不住再按了按,瞥了眼炕上的楚喻,见小家伙睡得正香,他舔了舔嘴唇,低声道:“无影,今天是咱们的大喜之日。”
哗啦。
无影进了浴桶里坐着,温热的水花轻轻四溅开来。闻言抬眼:“所以?”
“所以现在应该是咱们的洞房花烛夜。”
无影眉梢轻挑。
漆黑的眸在珠光照耀下,璀璨如星子,十分明亮。那眉梢微抬,眼角便随之一动,好似有着碎光倒映在那黑眸里,泠泠清艳,是种禁欲般的冰冷。
花雉清楚地听见自己吞咽口水的声音,禁不住有些口干舌燥:“所以我去准备交杯酒,然后就能洞房了。”
洞房花烛夜,花烛已经有了,是月城亲自摆上的。
那就只剩洞房了。
花雉转身去倒酒,无影看着他的背影,没了那赤红的衣,这不过弱冠之年的男子只着单薄中衣,身材颀长而纤瘦,不是女子,却更胜女子。乌黑的发柔顺而妥帖地披散在那肩后,映了烛光,点点金芒闪烁,让人有种想要入手把玩的冲动。
无影坐在浴桶里,冷静地看着,黑眸冰冷而深邃。
花雉动作很快,两杯酒倒好了后,他端过去,其中一杯递给无影。
无影伸手接了,垂眸看一眼杯中液体,突地道:“你下药了没?”
花雉哼哼:“才没有,别把小爷看得这么龌龊。”
然后无影就不说话了,伸臂一勾,便是同花雉的手臂弯绕而过,两人共同仰首,酒液入喉,交颈而饮。
空了的酒杯被花雉随手给扔到了桌子上,使了内力,未曾发出半点声响。他揽住浴桶中人的颈项,凑过脸去,便是天雷勾动地火,一发不可收拾。
旋即,水声轻响,狭窄的浴桶里,便是坐了两个人。
因为浴桶里地域实在太过狭小,两人相对而坐,其中花雉是坐在了无影腿上,贴得极近。激情如火,水温似是在逐渐升高,水声轻轻地响,喘息与呻吟也是刻意压低,一切的一切都在私密的进行着。
只等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