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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文姬,虽是楚云裳的嫂子,但毕竟只是嫂子而已,同楚云裳关系再为亲厚,也比不过楚天澈长兄如父,不能陪同楚天澈一起坐在主位。而文姬的二姐文妤,则是担任了赞者之职,是要等楚云裳这个笄者到来后,给作为正宾的一品诰命夫人打下手的。
东庭院一切已经准备就绪,蓝香引着楚云裳过去,终于出现在了场地里。
她才一出现,整个场地里的人,就都朝着她看。
因是及笄,未有浓妆艳抹,乃为素颜。她以往便是不喜化妆,鲜少会带着妆容出现在人前,而今为了及笄,她提前几日早早便为这一天做准备,进行了一系列的护肤措施,以致于今日的她,虽然仍旧是素颜,但那肌肤吹弹可破,长发乌黑如瀑,看得在场不少女性都是眸生异彩,想要问一问她是怎样保养皮肤的。
在场女性为多,男性来得鲜少,便是来了,也不过那么一些长辈而已,年轻一辈的几乎没来,有那个资格来的,现如今也都不在风晚城,参与不了这一场礼宴。
尽管如此,前来参加这一场礼宴的人,却还是非常多,整个东庭院里,满满当当的都是人。
宾客们都在看着楚云裳入场,然后看作为赞者的文妤出列,以盥洗手,于西阶就位,接着便是楚云裳了,她朝着宾客们作揖后,及笄此礼,便要开始了。
文妤需要做的做完后,就是正宾的工作了。
此前众人都已经知道楚云裳及笄礼请的正宾是谁了,如今再看那担任正宾的一品诰命夫人从正宾位上起身,下盥洗手后,走向楚云裳,要为后者梳头加笄的时候,在场宾客们,尤其是千金小姐们,一个个都是忍不住眼红了。
居然,居然……
楚云裳是有多大的本事,居然能请到这一位,亲自从懿都赶来,为她做正宾!
且知就算是皇室里的公主及笄,王皇后想要请这一位来担当公主及笄礼的正宾,这一位可都是没有同意!
放眼整个懿都,一品诰命夫人并不多,都是两朝元老、三朝元老的正房夫人,方能得此嘉荣。而这其中,又以年长者为尊,家世越好的诰命夫人,便越能得到人们的敬重,就连皇室中人见了,也是不得失礼。
因而权贵小姐们及笄,请有德才的女性长辈来担当自己及笄礼的正宾,有能耐的,往往就是会邀请某位一品诰命夫人,一来能够彰显自家门楣,二来能够让自己更加受人关注。
众宾客原本以为,以楚云裳如今的名声,她能请动个二品诰命夫人,便已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可让她们怎么都没有想到的是,楚云裳请动了位一品夫人便罢,她请来的,居然会是在懿都里,被公认为身份最贵的那位一品夫人!
百年名门望族之后、老太上皇御笔亲封才女;两朝帝师原配、两位知名大儒之母——楚云裳的师母!
楚云裳幼时启蒙,共有两位老师,一位是在朝廷里依旧如日中天的阁老,一位便是教导过先皇与当今天子的帝师,也就是今日来为她及笄礼担当正宾的诰命夫人的丈夫。
原本楚云裳也想将两位老师,以及阁老的夫人也一并请过来的,但朝廷内外局势正紧张,阁老的夫人身体近年来也不好,经常生病,这三人就没有来,只帝师的夫人来了。否则,四人一并到来的话,那更是会让众宾客震惊。
总有那么一类人,当你以为她已经从云端跌落进了泥土里,成为你面前的踏脚石时,你踩上她之后,你却才会发现,原来凤凰始终是凤凰,即便落拓成了草鸡,内里的本质也还是那么高高在上,是你怎样比拟,都是比拟不过的。
金玉有别,说的便是这个理。
“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
帝师夫人为楚云裳梳头加笄,同时口中也是吟颂着祝辞,此为初加。
而后文妤为楚云裳正笄,宾客们则是起身,向她作揖祝贺,她这才去了东房换衣,换上与发笄相配的素衣长裙。
旋即出得房外,再来场中,却是向着楚天澈所坐的位置,正了面色,拂了衣袖,一拜而下。
楚云裳现今刚满十五岁,正是女人这一生中最好的年纪。她虽是对着楚天澈行正规拜礼,先鞠躬,后跪而拜,一整套动作都是按着规矩来,但那脊背却一直都是直挺的,那面容也是极其的肃重,褪去旧时幼嫩童稚,看得楚天澈都是忍不住有些恍惚。
他自小看着她长大,从幼时护她至今,已有十几年。
十几年里,她吃过多少苦,她煎熬过多少困难,他看在眼里,他也记在心里。
而今,当年那个在磅礴大雨里对着那紧闭大门哭泣的小姑娘,已经长成现在这般,变得坚强,变得美丽。她似乎已经不再需要他这个当哥哥的继续如同幼时那般维护她关爱她,可他却仍觉得,不管她多大年纪,她在他心中,依旧是那么一个小姑娘,依旧是那么一个小小的、瘦瘦的,会在大雨里哭,会在他怀里寻求温暖寻求安慰,依旧是那么一个他此生最疼爱的妹妹。
兄妹兄妹,他是兄她是妹,他们身上流着共同的一半血液,他们在血缘之上有着最深的羁绊,她是他此生最疼爱的人。
楚天澈看着那朝自己跪拜着的楚云裳微笑。
她是他的妹妹。
这多好。
这很好。
及笄礼一拜,当事人心神恍惚,宾客们也是心思各异。
皆因在场中人所参加过的,或是自己年轻时所举办过的及笄礼,哪有笄者是拜向兄长的?当即就有宾客觉得楚云裳此行不妥,但转眼一看,这楚宅里的楚家人,真切只来了楚天澈一个,这才又想起前些日子侯府被贬之事,一个个便又觉得楚云裳若是不拜楚天澈的话,她还真的无人可拜。
都说长兄如父,楚天澈疼爱她,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楚云裳在及笄礼上不拜父母而拜兄长,这传出去,谁又敢说她的不是?
是汝阳侯府愧对她在先,她却还能与楚天澈兄妹亲爱,这俨然是很难得了。
一拜过后,便是二加。
二加是赞者为笄者卸去发笄,正宾则为笄者簪上发钗,此前还要吟颂祝辞:“吉月令辰,乃申尔服。敬尔威仪,淑慎尔德。眉寿万年,永受胡福。”
接着继续换衣。
这次换的乃是及笄礼上十分重要的正服。大周正装多男袍女裙,并不如旧历那般兴深衣曲裾。因而楚云裳换上不同于平时惯穿颜色的外裙,是与她头上发钗相配的朱红颜色,明艳无比。
她几乎从未穿过红色的衣服,因而她着正服继续入场,朝着帝师夫人二拜之时,众宾客看着这第一次穿红衣服的楚云裳,都是不由看直了眼。
印象中,楚云裳一直都是喜穿白色,即便是她幼年时候,她也很少会穿那些花花绿绿的颜色。如今难得见她穿这样艳丽的颜色,红的衣黑的发,容颜衬得十分冷艳,看得不少夫人都是暗自唏嘘,若非她已经有了孩子,又公开了心上人,这样的儿媳妇,谁不想要?
给自家儿子娶媳妇,要的就是这样知书达理、端庄大方的名门贵女,比起那些个嘴上说着才华颇高,实则满身艳俗的千金小姐,楚云裳不知是要高出她们多少。
二拜后,是三加。
三加是去发钗,加钗冠,正宾吟颂:“以岁之正,以月之令,咸加尔服。兄弟具在,以成厥德。黄耇无疆,受天之庆。”
此后笄者要回东房,更换与钗冠相配的广袖礼服。
如此,中衣纯丽,长裙素雅,外裙端庄,礼服隆重,女性的前半生,从天真烂漫到纯真无暇,再从纯真无暇到明丽鲜妍,为人妻、为人母之前的三个成长阶段,皆是在这么一场及笄礼之中,体现得淋漓尽致。
钗冠华丽而精美,礼服雍容而典雅。曾经的少女以在场中人谁都无法理解的心情,朝着东方,三拜而下。
脊梁依旧笔挺,面容依旧肃重。
只是那么一颗心,却是产生了极为剧烈的动荡。
及笄礼中的第三拜……
有谁知道,这三拜,是拜谁,为谁而拜?
她拜她曾经效忠过的祖国,她拜她曾经最钟爱的祖国。
她曾跨越过千山万水,她曾经历过枪林弹雨。她在战火中历练,她在鲜血中洗礼。她谨记她是黄种人,她谨记她的民族是汉族,她谨记她的同胞是炎黄子孙。
大丈夫,有所为,而有所不为?
日出东方——
谓我家国!
而所谓人。
上是天,下是地,中间为人,所以人顶天立地,所以人头上是青天,所以人脚下是大地。
所以人在其中,应有永远不屈的脊梁,应有永远不折的傲骨。
所以不论身处何方,都应保留心中最为真实的忠贞,都应保守本心而不动摇。
所以人是人,所以你是你,我是我。
三加三拜过后,接下来的礼节,便是置醴与醮子。
依旧是作为正宾的帝师夫人吟颂:“甘醴惟厚,嘉荐令芳。拜受祭之,以定尔祥。承天之休,寿考不忘。”
再之后便是为笄者取字。
但大周并不流行取字,楚云裳又是从小便取了名的,因而这个字也就当成名了,帝师夫人言“礼仪既备,令月吉日,昭告尔字。爰字孔嘉,髦士攸宜。宜之于假,永受保之,曰云裳甫”,楚云裳则回“云裳虽不敏,敢不夙夜祗奉”。
再是聆训。
聆训就是父母为笄者进行教诲。这一步骤,自是由楚天澈来完成。
看着楚云裳跪在面前,手平放,头微垂,姿态平和而谦逊。楚天澈从一开始就是心神恍惚的,如今要为楚云裳进行聆训,更是恍惚。
他看着楚云裳,看着看着,忍不住伸出手去,像是十几年前那样,他第一次见到刚出生的她,个头小小的男孩子掂了脚尖,伸长着手臂去抚摸那小小婴孩的脑袋一样,转眼十几年光阴飞逝如流水,他再不需要如幼时那般,需要很努力很努力才能抚摸她,他只需这么简简单单的伸手,便能触碰到她柔软的头发,便能以一个兄长的姿态,来对她倾尽所有的爱护和温暖。
长大了啊……
楚天澈微微眯起眼睛,眼前似乎有些朦胧了。
他轻轻抚摸着她的头,继而在一道道目光的注视之中,缓慢而低沉地说出对她要说的话。
“唯愿此生,初心不负。”
兄长的声音很轻,却很沉重,听在楚云裳的心里,满是不可言表的复杂。
一句话,八个字,他一字一句地说完,每说出一个字,都仿佛是用了他浑身的力气。等说完后,他长叹一声,轻轻拍了拍她的头,这才收回了手。
于是楚云裳道:“余虽不敏,敢不祗承。”
再来行拜礼起身,又与在场众人揖谢,楚天澈方宣告礼成,这一场及笄礼,便就此结束。
笄礼结束,时间已差不多至午时。丫鬟们开始引着宾客们离开东庭院,去往饭厅等待开宴,楚云裳等人则是简单收拾了一下场地,再换了轻便些的衣服,这才去饭厅。
华贵钗冠、广袖礼服才上身没多久,楚云裳就又脱了下来。丫鬟们都在房外收拾,文妤帮楚云裳换装,一边换一边笑道:“也就你懒得理会这些虚名了。我以往参加过的及笄礼,哪位千金小姐不是要穿一整天,到了晚间才肯脱下,哪像你,才穿上,又脱了。”
楚云裳由她为自己梳头,闻言道:“主要是那顶钗冠太沉了,三爷疼我,给我用纯金打的,我戴在头上,感觉就像顶了一块大石头一样,脖子都不敢动。”
文妤及笄时候的钗冠也是纯金打造,上面也是镶嵌了各种宝石玉石,不仅华贵,也非常沉重。她立时感同身受:“三爷确是疼你,允你能换过衣服再去见客人。我及笄礼的时候,可是戴这玩意儿戴了整整一天,后来足足有好几个月,我梳头的时候连根簪子都不愿意戴,就是被沉怕了。”
楚云裳听了就笑了,笑得十分狡猾:“好在我家三爷是个浪荡不羁的,最不喜欢照规矩来,否则我岂不是也要步你后尘。”
文妤见她这么嘚瑟,一副以三爷为傲的模样,嗔怒地敲了一下她的头:“瞧你嘚瑟的。”然后拍了拍她的裙摆,将褶皱抚去,“好了,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过去吧。”
“嗯,走吧。”
两人这便出了东房,外面庭院果然是收拾得差不多了。
楚天澈已经先行去了饭厅招待宾客,文姬则是在等着楚云裳和文妤。见两人换好衣服出来,便招手让她们过来:“快些吧,三爷那边派人来催了。”
姑嫂三个并着几个丫鬟仆从,这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