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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那你路上小心。”
史梓仁看着小厮远去的背影，叹了口气，来到马车边上，“大妹妹，还有一日的光景咱们就能到金陵了。明晚在驿站歇一晚，好好收拾一下，后日一早，咱们就该回家了。”
史湘云笑了笑，却没有说话。回家？金陵史家她一天都没待过，如何是她的家？
在驿站短暂休整了一夜之后，第二日，史梓仁带着车队，浩浩荡荡的进入了金陵城，路上的行人们看到后，议论纷纷。
“这是谁家啊？这样大的阵势？”
“还有谁家，阿房宫，三百里，住不下金陵一个史的史家呗。来的据说是史家大小姐，未来的安郡王妃。”
“史家大小姐？不是说长住在京城吗？如何回来了？”
“你没听说吗？保龄侯病重，不久于人世，这史家大小姐是保龄侯的侄女儿，自幼跟着保龄侯长大，此番回来，定是来看望保龄侯的！”
史湘云坐在马车里，偶尔听到一句两句百姓的议论，摇摇头，显赫吗？是啊，一门双侯，的确很显赫，可史鼐一死，这爵位承袭可就不一定了。听说史鼐上折子给史梓仁请封世子，可是圣上没有回复，由此可见，这史家一门双侯，恐怕要成笑话了。
马车在西角门处停了下来，史湘云头戴着帷帽，下了马车，转而上轿，轿子晃晃悠悠的在二门外停了下来，立夏上前几步，打起轿帘，扶史湘云下轿。史湘云抬起头来，看到二婶史王氏三婶史薛氏正带着史湘雪、史湘岚等人候在那里，看见自己下轿了，忙迎了上来。“云儿！”“大姐姐！”
“湘云见过二婶，三婶，雪儿妹妹，岚儿妹妹，这是智哥儿义哥儿和礼哥儿吧？长这么大了，我还是第一次见面呢！”史湘云笑着说道，回头看了立夏一眼，立夏立刻明白了，从后头丫鬟手里将给史梓智三人准备准备的礼物送上，“大姐姐头一回见你，这是给你的礼物，收下吧！雪儿和岚儿也有，待会让人收拾好了，给你送过去啊！”
史梓智等人先抬头看了史梓仁一眼，见他没有反对，才伸手接了过来，嘴里说着多谢大姐姐。
史湘云想到，看来史梓仁在他们心目中还是蛮有地位的啊！
“好孩子，一路辛苦了。快进去吧！你三叔如今陪着你二叔呢，你二叔知道你回来了，高兴坏了。”史王氏笑着抹泪道，只是看着史湘云似笑非笑的眼睛，剩下的话说不出口了。也不知怎么的，她竟在史湘云身上看到了大嫂张氏的影子。当初，侯爷他回来时说起大哥兵败战死的事时，大嫂脸上就是这样的笑容。
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今天竟在她女儿身上又看到了这样的笑容，莫非果真是冥冥中自有天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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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王氏心中感慨，可脸上还是不动声色，“一路回来辛苦了，先回去休息吧，兰亭阁里热水什么的已经给备好了。”
史湘云也不推辞，“既然如此，我沐浴更衣后再去给二叔请安吧！”
史王氏点着头，“恩，去吧！雪儿，岚儿，你大姐姐累了，不许闹她。”此话一出，史湘雪和史湘岚都有些意兴阑珊，她们好久没和大姐姐说话了，好容易大姐姐回来了，她们有一肚子的话要和大姐姐说呢！
史梓仁亲自送了史湘云去了兰亭阁，然后回来了，史王氏正和史鼑、史薛氏说话，见他回来了，忙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那方家先前态度那样坚决，怎么忽的就改变了主意？你托谁帮忙了？是贾家还是王家？”
史梓仁摇摇头，“不是贾家也不是王家，是大妹妹写了封信给安郡王，又拖了齐王妃说情。”
“云丫头？都听说她和齐王妃关系很好，一直以为只是人云亦云，没想到是真的。也是，林大人都收她为义女了，这关系能不好吗？”史鼑语带兴奋的说道。
史薛氏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史王氏也很激动，“云丫头若真能和齐王搭上话，那么咱们家请封世子的事，是不是也可以托她帮忙”
“母亲，算了吧！大妹妹之所以会插手，是因为她和雪儿的姐妹情谊，请封世子这样的事，以我对大妹妹的了解，大妹妹是断然不会出手的。三叔你也别看我了，我的话放在这儿，这爵位本就不是我们家的，圣上收回去也是应该的。男子汉大丈夫，如果有本事，自当自己挣个前程回来。总之，请封世子的事不要再提了。”史梓仁红着脸说道。
史薛氏点头赞道：“好志气！这才是史家男儿应有的气概！仁哥儿，你给弟弟们做了个好榜样！日后义儿礼儿有你一半就好了！”
史鼑看了史薛氏一眼，自从当初那一巴掌过后，史薛氏说话就一直是这样阴阳怪气的。“仁哥儿，话不是这么说，我们这么做还不是为了你们好。你现在年轻气盛，不知道爵位传袭的好处，等日后你进入官场，就知道没有依靠孤军奋斗的苦处了。云丫头也姓史，史家养育了她这么多年，也合该为史家出份力了。你若不好说，我来说。我这个三叔总没有得罪她吧！”
史梓仁看了他三叔一眼，说道：“三叔你还是不要碰这个壁比较好，这几日和大妹妹相处，我总有种其实大妹妹她洞悉一切的感觉。或许当年的事，大妹妹早已经都知情了。这样也可以解释，当初老太太去世后，大妹妹执意不肯回金陵的原因了。”
史鼑脸色一白，“怎么会？她一个女儿家，如何知道这些事的？”
史薛氏冷笑道：“为什么不会知道！你们当初做的事，又不是什么天衣无缝，自然有人知道。云丫头和林家、齐王、安郡王等交好，自然瞒不过她去！”
史鼑面色越发的白了，“难道说，齐王他们也知道了？”心中更恐怖的联想是，齐王若知道了，是不是代表圣上也知道了？可是，如果圣上知道的话，当初为什么会让史家一门双侯，不应该啊！可是如果圣上不知情，为何二哥和自己的请封折子圣上迟迟不予允准？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史梓仁叹了口气，“三叔，无论如何，您还是死了这条心吧！大妹妹那，您千万别张这个口，省的让自己难堪。咱们和大妹妹这么多年不在一处，感情都生疏了，且我看大妹妹可不是那种没脾气的人，万一惹恼了她，后果你们自己想吧！”
史鼑还要再说，史王氏叹了口气，“罢了，先不说这个了，仁哥儿说的对，云丫头在贾家住了这些年，我们都不了解她。不过，她的脾气秉性，等她见过了你父亲不就都知道了吗？”
说到底，史王氏还是舍不得这个倾尽家财换来的爵位，如果有一丝希望，她都想尝试一下。仁哥儿年轻气盛，做事可以凭着一腔热血，可她却不能眼看着自己的儿子受苦受累！
众人都沉默了。
史湘云这一去，却没有再出现，连午饭都是在兰亭阁自用的。史王氏有些坐不住了，她想了想，让人去请了两位小姐来，“雪儿，你去兰亭阁看看你大姐姐在做什么。”
史湘雪诧异的问道：“母亲，你不是说不让打扰大姐姐吗？方才春柳去问过了，大姐姐练了会字，如今歇晌呢！”
史王氏皱眉，“歇晌？你父亲还等着她呢，她怎么就？”
“大姐姐来看父亲的时候，二伯睡下了，大姐姐就先回去了。”史湘岚快人快语的说道。
“什么？你大姐姐什么时候来看过你二伯了？”史鼑问道。
“就是咱们用午饭的时候啊！是香草说的。她说看见大姐姐来了，只是怕打扰到大家，便一个人先去看二伯了，可二伯偏睡下了，大姐姐便回去了。”史湘岚说道。
史王氏有些失望，史鼑也是如此，史薛氏看了二人的样子，哼了一声，然后招手示意史湘岚到自己身边来，“好了，既然你大姐姐如今不得闲，你先回去吧，盯着你弟弟他们读书写字去。”
史湘岚虽然有些遗憾，不能立刻和大姐姐说话，可也知道时间还长，以后有的是机会，便回去了。而史湘雪却被母亲提醒了，想起父亲的病来，虽然她不是很清楚母亲说的父亲的心结是怎么回事，可她却知道，父亲的心结就是大姐姐，只要大姐姐原谅了父亲，说不定父亲的病就会好的。
史湘雪这样想着，便趁人不备，悄悄溜走了。
史湘雪来到兰亭阁外，门口没人，走了进去，里面乱成一团，丫鬟婆子们正在收拾行李，见到史湘雪，纷纷行礼问安，“二姑娘。”
“恩，大姐姐在做什么呢？”史湘雪问道。
“我们姑娘刚醒，正在收拾屋子了，二姑娘这边请。”
“我看你有些眼生，不像史家的家生子啊！”史湘雪边走边说道。
“奴婢是林大人送给姑娘的，二姑娘是没见过奴婢。”夏至笑着说道。“二姑娘当心脚下。”
史湘雪还没进门，史湘云已经得到消息迎了出来，“二妹妹怎么来了？我这里正乱糟糟的。本想着过几日收拾妥当了，再请妹妹过来坐的。走吧，我们去花厅说话去。”
史湘云牵着史湘雪的手往花厅走去，“妹妹近日可好？”史湘云只是客气的问了一句，哪想到史湘雪摇摇头，“大姐姐，我如今哪里好的起来，虽说方家不再替亲事的事了。可是父亲如今那样，我每次看到父亲，都难过极了。大姐姐，你去见见父亲吧好不好？”
史湘云脸上的笑容顿了顿，“我又不是神医，难道我见了二叔，二叔的病就会好了吗？”
史湘雪急道：“可是父亲见了大姐姐，心结就会解开了。大姐姐，你”
“心结？什么心结？我怎么不知道我和二叔之间有什么心结？”史湘云笑着说道，“好了，雪儿妹妹，先喝茶吧！待会我自会去见二叔的。原本我回来，不就是为了二叔的病吗？”
史湘雪觉得哪里不对劲，可大姐姐说了会去见父亲，她也就放心了。
史湘云并没有食言，喝了茶，就和史湘雪一起去了史鼐和史王氏住的上房，史王氏得到消息，忙赶了过去，史梓仁看着史湘云脸上的笑意，心中有些不安。
“二婶，三婶，三叔也在啊！今儿个人倒是齐全。”史湘云笑着说道，看着床上躺着的史鼐，史湘云细细打量着，瘦了，记得分别时的二叔，还是个意气风发的中年，满心想着干一番事业，好图个封妻荫子，现如今的他，躺在床上，瘦的没了人形，整个人也仿佛老了好几岁。“二叔，侄女儿，给你请安了。”
话一说完，史鼐慢慢睁开双眼，看清面前站着的人时，激动的啊了几声，手颤巍巍的抬了起来，指向史湘云，同时嘴里含糊不清的发出阵阵嘶鸣。史王氏忙凑了过去，“老爷，你想说些什么？”
史鼐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一句话都没说出来，只拿眼睛死死的盯着史湘云，眼里闪出希冀的光芒。
史王氏等人也用同样希冀的目光看着史湘云。
史湘云却只是笑了笑，始终没有说出他们想听的那句话。
史湘雪哀求道：“大姐姐！”
史湘云笑了，“二叔好自珍重身子，这一大家子可都离不开你呢！大哥哥到现在还没成亲吧，湘雪年纪也大了，就当是为了他们，您也要振作起来啊！”
这话说的很是冠冕堂皇，可史鼐要听的却不是这个，他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之所以到现在还没断气，不过是因为没听到一声原谅而已，偏偏这声原谅，也不是那么容易听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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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鼐自知自己命不久矣，只是一心想着求得史湘云的原谅，好能心无所挂的去见史家列祖列宗，去见老太太和大哥。自从自己病重以来，每天只要一闭上眼睛，就会梦见儿时和大哥在一起的时候，大哥对自己和三弟一向很好，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只要自己和三弟要，他再没有不给的。有时候明明是自己调皮闯了祸，可只要求到二哥跟前，二哥总是二话不说帮自己背黑锅，经常因此被父亲责骂。
那时候，母亲曾问过大哥，为什么对弟弟们这么好。史鼐至今仍记得大哥在回答母亲这个问题时脸上的笑容，“我是长子，身为长子本就比弟弟们占了先，其他事自然要多让让弟弟么了。”
那时的他还不明白大哥这番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可随着年纪的增长，他渐渐明白了嫡长子和嫡次子的区别。明明都是同一个母亲生的，只因为他比自己早出生几年，爵位是他的，财产大部分也是他的，父亲对大哥最严厉，也是因为他是继承爵位的嫡长子！这样的落差让史鼐心中不忿极了。
在这样的心魔下，史鼐最终走上了那一步。
做出那个决定时，史鼐并不后悔，乃至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史鼐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