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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见黄裳如此豁达随和,更是佩服。刘飞扬也是大喜,他还担忧黄裳自持身份讳疾忌医,要说服他甘心受己医治还要花费一番唇舌,不想黄裳如此好与,当下应道:“前辈客气了!晚辈定当竭尽所能。”脑中稍一思索又说道:“观前辈症状该是不慎伤了心脉附近手少阴心经与手厥阴心包络经前后的‘神门’、‘心俞’二穴,心脉又是人之交感所在,当前辈情绪激动或高昂时,气血激增流至二穴时压住了经脉,轻则焦虑不安,重则意识丧失陷于迷乱。”
黄裳道:“贤侄所说不错,近来每当我真气行到‘神门’与‘心俞’两处穴道时呼吸便有不畅,而病情发作时也是这两处先有疼痛压抑,接着心神渐渐不清起来。”他倒是毫不隐瞒自己的病症。
萧远山急急望着刘飞扬道:“那便请刘公子现就为家师医治吧。”众人虽想看刘飞扬施展妙手,但屋中窄小,只得退了出去,只剩黄裳和刘飞扬二人。刘飞扬也不敢托大,让人请薛慕华进来。
薛慕华向黄裳重又见礼后,刘飞扬也毫不忌讳自己医术不及他,当着黄裳的面先与薛慕华探讨了一番。他入逍遥派以来,所看医术不少,但多是外科一系,于内科所猎不多,若是一般经脉之伤倒有难不倒他,可是心脉是神经交感之所,乃人体最重要复杂的经脉所在,他虽有把握可仍不敢有丝毫大意。薛慕华也不愧有“阎王敌”之名,中医四大辩证之法望、闻、切、探俱已炉火纯青,早在黄裳发作时便已看出症结所在,略一沉思已得出更为具体医治之法。只是他顾及刘飞扬的面子,没有立刻全说出来,只在与刘飞扬交谈中不经意加上某些见解,更加完善了他的医治之法。约一刻钟后,刘飞扬终于定下方法,说道:“前辈,晚辈这便要动手替前辈医治了,若有冒犯处请前辈见谅。”
黄裳在旁听他二人商量了半天,也已听出其中过程,笑道:“老夫明白的。”,盘膝坐下,自行除去上身衣衫,露出一身不逊壮年身板的雪白结实肌肤。刘飞扬从薛慕华手中接过银针,分别扎在黄裳身胸后背十余处穴道。这是刘飞扬第一次替人医治,也是第一次施展针灸之术,更何况对象还是一代宗师的黄裳,说不紧张那是不可能。好在他之前对此道下过研究,于各处所下力道也皆了然于心,而针灸之术重在对症下针,他即已知道所扎方位,以他此时收发自如的功力,小心翼翼下却也丝毫不差分毫,薛慕华在旁看了也暗暗点头。
下好针后,刘飞扬略一点头,一口气吸入,身子忽地前纵,左掌抚胸,右掌中食二指并拢探出,有如翩翩蝶舞,转瞬间已点了黄裳周身几十处大穴,当真是舒缓自如,潇洒飘逸。一口气还未换过,已点完那几十处穴道,刘飞扬并不休息转到黄裳左侧,右手点向他后被“心俞穴”,左手同时点向他前胸心下的“神门穴”,两指点上却不收回,两道醇厚之极的真气由指尖渡入他体内。手少阴心经与手厥阴心包络经各有十八处穴道,刘飞扬只用银针扎了其中三十四处穴道,便剩那“神门”与“心俞”两处没有施针。
黄裳只觉那两处穴道一跳一跳的,又是舒服又是麻痒,只是他此时数处穴道被封,动弹不得也运不上半点真气,那滋味可便不好受了,没多久已是满头大汗。而观刘飞扬却见他双眼紧闭,脸上波澜不惊仿佛坐定一般,头顶渐有白气升起,却聚而不散,心下一惊:此子好深厚的内力,竟隐隐已达到道家所言的“三花聚顶,五气朝元”的境界,真是不世奇才。他却不知刘飞扬可谓奇遇不断,在大海中以最凶险也最符合自然之道的法门开启了体内潜力之门,而后所学内功皆是世间绝顶功法。逍遥派三大神功在他体内尽融一体,再加上乾坤大挪移这无上运气妙法,单以内力而论当世间已不输与任何人,便是少林寺的无名老僧也未必强得过他,只在经验与运用之道上稍胜一点而以。
两人都没注意到的是,黄裳身上的银针正慢慢被逼出体外,猛听得刘飞扬大喝一声,两手真气一吐一收,人已飞身向后跃去,而黄裳身上的银针受他最后真气一冲,尽数飞离出去,疾射黄裳前后的木壁上,只余不到一分的针头在外。好在薛慕华站在刘飞扬对面,要不然可真要万针穿心了。听得里面的声响,屋外的萧远山急急喊道:“师傅。”木屋没有设门,可黄裳位于里侧,在屋外也看不见身影,没得黄裳叫唤他也不敢进去。
黄裳穿上衣服叫道:“进来吧。”萧远山等人闻言进来一看,黄裳面色白里泛红,神情却大是愉悦,萧远山喜道:“师傅无恙弟子便放心了!”再看刘飞扬却盘膝坐在一旁,正运功回复。
黄裳笑道:“逍遥派的医术与武功当真有独到之处,刘贤侄也已得其中精髓,得他之助,为师已好了许多。”
这时刘飞扬已运功完毕,站起身来接过话头道:“前辈过誉了。前辈身上隐疾已医得八九成,再医得两次当可痊愈。”
萧远山大喜谢过,萧峰道:“贤弟不但武功卓绝,连医术也如此精湛,大哥真是佩服。”
刘飞扬面上一红,哈哈笑道:“说来不怕大哥与前辈笑话,我这还是第一次替人医治。况且若没有慕华这个神医指点,我还未必能成呢!”
还在收拾射在木板壁上银针的薛慕华闻言,转身道:“掌门师叔过歉了,若是慕华替前辈医治可没做不到如掌门师叔这般迅速快捷。”他这话倒是实话,以他的医术虽可医好黄裳,可没有刘飞扬那般的功力,医治起来可颇费一番手脚。
萧峰笑道:“薛神医,便让我助你一臂之力。”走到另一面墙壁前,伸掌在板上一拍,入木三分的银针纷纷跳出落下,另一手再凌空一卷,已把那些银针悉数纳入大掌之中,交还给薛慕华。
当晚众人便在屋外帐篷住下。过了两天,刘飞扬终于助黄裳彻底根除了心脉之伤,众人这才商议是时候离开了。黄裳手臂一挥道:“远山,你们先行出去,为师有话要单独与飞扬说。”萧远山等人一一拱手退了出去。
望着众人退出屋外的身影,黄裳沉吟道:“远山虽身为契丹人,但秉性忠厚。后来因爱妻被杀性情大变,也亏得你让他迷途知返,这点老夫甚是欣慰。”说着脸上闪个赞许神色。这两天相处下来,他甚喜刘飞扬的性格,萧远山也把这三十年的经历全都告诉了他。
刘飞扬道:“前辈谬赞了,飞扬是想怨怨相抱何时了,萧伯父的那些仇人当时多是受人挑拨,而今也大有悔意,所谓得饶人处且饶人。可叹的是慕容家的人处心积虑,且毫不知悔改,那是谁也无法的。”
黄裳见他面上一片赤诚,显然此番话是发自肺腑,心下暗赞,接着却是一声低叹,道:“人最可怕的不是仇恨之心,而是心内的执念。识人容易,识己却是甚难!”
刘飞扬心下一惊,呐呐道:“那前辈可已放下执念了?”
黄裳面上转过淡淡的笑容,说道:“莫歌我当真已经证得大道了么?你这么担忧我再去寻他复仇?”在“复仇”二字上还加重了语气,直直望着刘飞扬的神情。
刘飞扬先是面上一红,继而想到他话中的一个“再”字,那不是说不会再有复仇之意了么?心下一喜说道:“前辈能放下心中执着,更显一代宗师的气度风范,便与那无名大师也是不遑多让,晚辈万分佩服。”这句话明显马屁拍得响亮,刘飞扬说完自己也觉惭愧。不过,黄裳能摆脱仇恨的束缚枷锁,其胸襟气量的确非一般人可比,称为一代宗师也是当之无愧。
黄裳哈哈一笑,道:“你也不用给我戴高帽子,老夫到了这把年纪,还有什么想不开的?”说着脑中想起李沧海,顿感一阵愧疚,面上现出一丝黯然。
刘飞扬见状,心知他想起了李沧海,逐说道:“以逍遥派和灵鹫宫的人手灵通,当不难寻到李师叔。”又怕这句话说得太露骨了,补充说道:“小依一直遗憾至今还未见到李师叔,晚辈定要达成她的心愿。”
黄裳早知刘飞扬与楚依依的感情,说道:“你倒为依儿想得周到,相信依儿和你在一起不会令老夫失望。”
刘飞扬赶紧躬身接道:“飞扬绝不负小依,请前辈放心。”见黄裳双眼翻翻,突然福至心灵,双膝跪下说道:“请外公放心,飞扬必一心一意待小依一世!”
黄裳拉起了刘飞扬,说道:“这些年我从未尽过做祖父的责任,你可要好好待她。想必沧海知道了也是高兴不已。”想到李沧海,不禁摇了摇头。
刘飞扬此时也放开胸怀,不再有太多顾虑,道:“外公放心,相信不久便能寻到师叔,到时一家团聚岂不皆大欢喜。”他习惯称李沧海为“师叔”还一时改不过口来。黄裳也没注意到,只是微笑不语,心神又陷入往事当中。
因时日已晚,众人又在谷中住了一日。翌日早上,刘飞扬起来没多久,便听到外面楚依依叫唤。刘飞扬钻出帐篷,见她一脸着急,急问什么事。楚依依道:“外公他老人家已经离开了。”
刘飞扬一惊,和楚依依来到木屋中,而萧远山和萧峰俱已在那。萧远山指着木桌,苦着脸道:“怎么师傅于凌晨便已出谷去了。”原来,这几日来萧远山和楚依依每天早上便是一大早便来向黄裳请安问好,今天二人几乎还是同时来到木屋,却发现黄裳已离去,只留下刻在桌子上的些许字句。
刘飞扬凑前一看,只见上面刻着“老夫先行离去来日再聚”十个字,心下忖道:他终究是一代高人,不贯与这许多人同行。这“来日再聚”恐怕是说找到李沧海后的事了吧。说道:“黄前辈乃高人隐士,必有他的一番理由,不与我们辞别想必是不想彼此伤心,相信不久我们便可再次见到他老人家。小依不用过多担忧,说不定再相聚时,你还可一并见到李师叔。”
楚依依神色黯然,几日来,她已与黄裳建起深厚的祖孙情谊,不想没多久他便已离去,怎不令她难过?听了刘飞扬所言,这才心下稍平,只是脸上还有几分不舍。
这时段誉和阿朱等人也已过来,得知黄裳已独自离去,也是嗟叹不已。
第六节 巧遇
往河北汾州的官道上,一辆宽敞豪华的马车缓缓行来,当先四匹高头骏马开道,当真是人如虎马如龙,骑上正是刘飞扬、段誉和萧峰父子。刘飞扬道:“萧伯父,再有几日便到了少林寺,待与少林恩怨一了,您与大哥便可真正笑傲山林了。”
萧远山眉头一扬道:“笑傲山林么?”说罢似是想到了什么心事,轻叹一声,摇了下头。
萧峰放下手中的酒袋,问道:“爹爹可是担忧国中的那一场兵变么?”自那日黄裳独自离开后,刘飞扬等人也便立时出了谷去。又在契丹草原上绕了大半月,想打听黄裳和李沧海的下落,可他们的下落没找到,却听闻契丹南院大王耶律捏鲁古与其父官封天下兵马大元帅的耶律重元起兵谋反,乘辽道宗耶律洪基南下狩猎之际,一举夺得了辽上京,并在辽西京击败了只有数万人马的耶律洪基,耶律洪基兵败自杀身亡。耶律重元登基帝位,帝号顺宗,是年改年号为承应元年。
辽新帝继位,一面要稳定社稷,另一面四处收捕道宗皇帝的余党,其中最主要的便是耶律洪基之孙耶律延禧。一时间草原上风声鹤唳,人人自危,几乎随处可见辽兵人马。萧远山眼见家国剧变心下震骇之余,却丝毫无可奈何,每当想及此都是心下苦叹。自此,历史与刘飞扬所知的发生了根本的改变,无论是那些史书上的历史,还是《天龙》中的历史。刘飞扬来到这个世界,原本改变的只是几个人的命运,对天下大势还谈不上什么根本改变,可当世第一大国家的这场成功政变,却足以彻底改变今后天下的发展。而今后的事,搓叹之余刘飞扬也想不了那么多,为避开当前四处侦骑的契丹兵马,免去不必要的麻烦,众人只得绕路从西夏回到宋境。
刘飞扬道:“古来政变,历朝历代都难免。只要这辽新帝是个英明的皇帝,对契丹百姓来言,也不失一件好事。”他其实不知耶律重元的秉性,只是随口而言,说完自己心下却是一跳。辽宋间数十年无大战事,除了北宋时局稳定,还有辽道宗耶律洪基算不上雄才伟略的皇帝,要不然他为帝三十多年早不知发动多少次战争了。如果这个新皇帝是个野心勃勃的人,从此宋辽间将不得安宁了。他虽没有很强的民族观念,可身为一个汉人,多少为北宋朝廷有些忧心。而刀兵一起,无论宋辽,到时血流成河都不是他这个毫无野心的人愿看到的。
萧远山撇了他一眼,嘴角一动,却终究没有说出话来。萧峰叹道:“上位者的争权夺利苦的从来都是普通百姓,但愿新皇不要妄起刀兵,便是天下百姓之福了。”生为契丹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