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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道黑曜石到底跑了多远,这地方显然和顺阳附近很不一样,总觉得连树叶子都要绿上几分。一眼看出去,地势和缓,分布着一些杂乱的灌木丛,开着五颜六色的花。他只能拿出随身携带折叠砍刀,除了砍出一条路来,还打到了一只山鸡。
鸡肉留给自己,鸡蛋留给马儿子。
没想到出来遛个弯能把自己给遛没了,阮白身边几乎什么都没有,鸡肉只是勉强弄熟了,勉强能吃。过了几个月好日子,阮白有点食不下咽。
黑曜石像是知道自己犯错了,狗儿子似的不吭声,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中午回到驿站吃饭的楚昊,在驿馆蹭了一顿,问人:“我二弟呢?”
生活安定下来后,阮白的生活很规律,如果中午赶不及回来,他都会提前讲好,像这样的情况他还从来没碰到过。
其他人倒是没觉得不对劲:“大人出去遛马了。”
“什么时候出去的?”
“用过早饭没多久。”他们家大人虽然威严,但论年纪也只是个不大的少年郎,偶尔出去玩,忘了回家吃饭的时间什么的,不是挺正常的吗?
这都快两个时辰了。
楚昊食不下咽地把饭扒完,回到小屋里,脚步一顿。刚才回来的时候他只是溜了一眼叫了一声,发现阮白不在,也就没进去。毕竟门口一溜横排着三只大胖狗,要越过去还有些费力。
可是现在胖狗们去了更凉爽的屋外,露出一个脸朝地一只脚崴在一边的男人来。男人穿着一身驿户的衣服,背后踩满了狗脚印。
楚昊都不用把人翻过来,就能认出这是那个“好表现”的。也不知道是谁埋在驿站里的钉子,阮白本来说是要养着玩,可是现在闹成这样,显然是玩不成了。
至于阮白的“失踪”和这个男人有关,这样的念头楚昊根本就不会有。他家二弟那么精明,怎么会被早就盯上的小虫子暗算?
“或许,真的是玩得忘了时间?”楚昊喃喃自语,一边把人绑了交给汤信厚,“把人看好了。”
这个驿户,汤信厚显然是认识的。不过他只是奇怪了一下,随即利索地在牲口棚里拿栅栏一隔,招呼老四过来看着,一个似模似样的简单牢房就弄好了。
楚昊点了点头,又问了一遍阮白的去向,得到和之前一样的答案后,微微皱了皱眉,心里面倒是安心了一点,就赶着去关城了。现在各方备战,他能够中午抽空回家一趟,已经算是曹将军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结果,不能和以前一样下午不去。
结果晚上等待楚昊的,依旧是冷锅冷灶。
中饭吃的叫食之无味,晚饭继续和驿站众人一起吃,那叫味同嚼蜡。他的专属下饭菜二狗不在,根本就吃不下。
许六劝慰道:“楚大人放心。申时没见大人回来,老三就带着大胖小胖和大牛,一起去找大人了。”老三出马,一个顶俩!
在打猎上,老三确实很靠谱。阮白也经常带着大胖小胖玩捉迷藏的游戏。别的人不说,两只胖子找阮白可有经验了。
前任猎户大牛筒子,真·主力搜救人员,在胖狗面前沦落成为了小透明。
下午一队人派了出去,结果黄鹤一去不复返。
楚昊睡不踏实,勉强让自己闭眼了两个时辰,半夜醒了过来,问了守夜的驿卒,发现阮白他们还没回来。
汤信厚根本就来不及劝,就见楚昊拉了一匹马出来,一跃而上:“我去找找。”
楚昊算得上是当斥候出身的。他很清楚晚上不是找人的好时机,很多痕迹会忽略过去。但是让他就这么但没一回事情一样,干坐在家里等消息,他实在是做不到。更加让他感到郁闷的是,现在这种情势,他甚至在家干坐着等也办不到,他最多就只能找到天亮,明天还得去军营处理一堆事情。
黑曜石的速度很快,楚昊还算是了解黑曜石的个性。刚成年的马匹活泼好动,说白了有点人来疯,平时还能和两只胖子一起疯玩。这就表示黑曜石跑动起来,造成的动静绝对不小,也不会特意去规避一些能够碾压的障碍物……农田还是会避开的,踩踏农田会被阮白揍。
早就从别人的口中知道了黑曜石跑开的方向,楚昊一路追踪过去,不仅有黑曜石的痕迹,沿路还有大牛留下的记号,倒是省事多了。
心情焦急中,他也不知道找了多久,心里面越来越烦躁:“跑哪儿去了?”他忽然听到人声,“谁?!”
“楚千户?”
第七十四章 相请不如偶遇()
叫住楚昊的,不是别人,正是他的死对头(自封)牧才英。
楚昊一看来人,原本就有些焦虑的心情更是带上三分烦躁:“你怎么在这里?”
牧才英被问得一噎:“什么叫我怎么在这里?明明是你怎么在这里?”
楚昊一手举着火把,脸上的表情在扭动的火光下明明灭灭,衬着沁凉的夜风,像是阴间地府里爬出来的森罗阎王:“牧百户,本官在问你话。”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音量并没有半分提高,却听得牧才英整个人一抖。他告诉自己这是冷的,告诉自己这是因为官大一级压死人,才不是他听着害怕。
“回禀千户大人,在下领命带队协助守卫高头关和武南关。”他几乎接到命令就出发了,只是时间来不及,得在野外扎营一夜。
楚昊微微一愣,想起来还有这一茬。只是吓唬一下那位越泽王的话,确实不需要牧千户亲自出马,而协助守卫这四个字就很有门道了。他们调兵,当然不能真把吓唬人当成是命令,但是协助守卫可以虚晃一枪,也可以实打实去协防。牧千户这是在给他这个侄子攒军功。
当然,军功不是那么好攒的,这个任务危险性还有一些。
楚昊不打算掺和,只是点了点头,想了想,还是问了一句:“你看到有什么人经过没有?”
牧才英一下子就懵圈了,什么叫有没有人经过?难道楚昊不是人吗?
楚昊一见牧才英这样子就知道问错人了,干脆让他叫一个总旗上来。牧千户看中他这个侄子,给配的人绝对不差。
叫上来的总旗条理清晰地将行军开始遇到的人的数量一一说明:“……入夜之后,倒是未曾发现有人。”
阮白和张大牛都是骑马,老三它们是天生的四条腿。阮白不说,肯定比他们这些人要早。至于张大牛他们估计也是错过了。
楚昊只能继续顺着张大牛留下的记号找人。
留在原地的牧才英,看到楚昊一句话不说就走人,一口老血梗在喉咙,对着总旗迁怒:“为什么选在这儿扎营?”真是挑了个好地方,大半夜还能撞见死对头!
总旗一脸无辜:“附近就这地方适合扎营,地势高,而且有水源……”
听着总旗的声音越说越小声,牧才英的脸皮红了红,也知道自己问了个多么白痴的问题。他好歹也算是出身将门,而且他几乎从小就被他的千户叔叔带在身边,哪怕没有什么实战经验,纸上谈兵的东西他也能倒背如流。尤其是顺阳关一带,什么地方适合扎营,什么地方适合偷袭埋伏,什么地方适合撤退等等,牧千户早就已经跟他讲清楚,大部分地方还带他实地转过……
却说楚昊一路奔走,结果没走出多远,就遇上了张大牛。
在黢黑狭窄的山道上狭路相逢,两个人都是一惊,好歹都举着火把,两方算是顺利会师。
楚昊一看只有张大牛一个人,不见三只狗,就知道人找着了,问:“人在哪儿?”臭小子,等把他逮到了,一定得给个狠狠的教训,必须让他知道痛,才能好好长长记性。以后阮白出门,必须得给他配上三五个人跟着……
张大牛把弓背回去,道:“大人正在友人家休息,小人想先回来报个信。”他看着火光下楚昊的脸色不对,不由得为自家大人分辨两句,“大人今天被黑曜石带着跑偏了,找不着路回去,幸好遇到了好心人。那位和大人一见如故,加上晚上山路难行,就邀请了大人留宿。楚大人放心,老三它们陪着呢……”
张大牛越说越小声,总觉得从楚昊那儿吹过来的山风冷得冰寒刺骨,明明是夏天,他却鸡皮疙瘩都站了起来。
吃醋的男人是不可理喻的。楚昊只觉得一颗心越听越往下沉,明明知道自己的情绪不对,但却无力阻止。好友?一见如故?还夜不归宿!
“人在哪儿?”
前任猎户多年面对猛兽锻炼出来的危机意识瞬间爆棚,一声不吭就带着楚昊在山路上七拐八弯地走。
这地方算的上是高头关的地界。不过不同于真正的高头关那样山林险峻,这里只能算是高头山的余脉,像张大牛这种从小在深山老林子里打猎长大的人,那根本就是一个小土坡,晚上走个夜路回去一点问题都没有。
靠山吃山。附近的山上经常会有村民来挖点野菜摘点野果子什么的,时间久了,地上可以明显看出各种纵横的山道,有些地方还被用石条填平了。
楚昊跟着张大牛走了约有小半个时辰,才听张大牛说了一句:“到了,就是这儿。”
“这儿?”楚昊脸皮子一抽,看着四周和之前没什么区别的地方。要不是对张大牛的底细清楚,他都会怀疑他这是被人带进埋伏圈了。
张大牛也知道这地方容易引起误会。当时他要不是带着老三它们,就算找死了也找不到这个地方。
“楚大人,走这里。”他走到一处山壁前,拿着火把示意了一下,“这儿有路。”
楚昊走到跟前,才发现所谓的路。
那略微内凹山壁是重叠的两层,中间留着一道缝隙,很窄,那宽度胖一点的人根本就进不去。“入口的地方还长着一颗老树。
楚昊用火把照了照四周,发现这地方就是白天光线也不好,也不知道是什么人眼神那么好,竟然能发现这条路,还能加以利用……他到这时,倒是起了一点重视。
这地方显然不能骑马进去,他跟着张大牛把马系好,沿路走了进去。
走了盏茶时间,路才有了变化,可是这变化不是变得宽阔,而是愈发低矮起来。一般人就算是发现了这么一个窄小的山洞,走到这里估计也不会再走进去。
等到再走上一段路,楚昊发现这路开始往下倾斜,面前也渐渐出现一点人工的痕迹,地上铺了石块,下面还有隐隐的流水声。越往前走,水流声越大。
“到了,就是这里。”在前面带路的张大牛,把手中的火把往山壁上一个凹坑一插,映出一道高大的木门。
问题是,木门和路中间隔着一段两丈多宽的悬崖,一道不算大的飞瀑这里冲下去,也不知道底下有多深。两边的山壁,除了插火把的地方,湿滑无比。
楚昊迅速打量了一下,发现就算是自己要过去,也得用上一些飞索之类的工具。不过他怀疑飞索也没用,那木门像是处理过,一般的飞索根本抓不住。
张大牛指着插火把的地方,对楚昊解释道:“这里是一处机关,在这儿插上火把,里面的人就会知道有人来了。”
果然,两人等了没多久,木门就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慢慢往下平放,竟然变成了一架吊桥。
老三蹲坐在悬崖那边,冲着楚昊摇了摇尾巴:“汪!”
楚昊两三步走过吊桥,皱着眉头看着蹲在老三背后的阮白:“二弟,你可是让为兄好找啊?”
阮二狗嘿嘿笑着抬起头:“汪!”
楚昊简直都快被气笑了,一只手伸过去,看阮白乖觉地把手放进自己的掌心,微微用力把人拉进自己怀里抱紧,悬了一天的心才落回去,责骂的话却是一句都说不出口。
阮白听着楚昊在耳边的喟叹,略微感到有些心虚。他哪儿知道找个回去的路,结果会碰到个神奇的家伙,忍不住就留下来忽悠了。
“哥,对不起。”
气弱的,近乎于撒娇一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楚昊刚才还在心底乱窜的火苗,一瞬间就灭了。良久,他才低头亲了亲阮白的脑门:“我该拿你怎么办?”
在这个地方看不到天色,可是略一计算时间,这时候也早就该天亮了。
今天还有很多事情要做,退一万步来讲,在碰到张大牛,确定了阮白平安无事的那一刻,他就应该掉头往回了。可是他还是耽搁了那么长时间,他不敢想象同僚和下属们会如何看待他。明明身处在他的位置,国家大义才是该放在首位的东西……
他也一直以为自己能够做到。现在他却发现,那不过是没有拿阮白来做比较。他可以安心,只是因为他知道阮白一直在那里。
昨天,阮白突然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