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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杏给章水生伤处换了一回药,又喂他喝了一碗汤药,安置他睡下了。再看看被翻得乱糟糟的草棚子,不禁叹了一口气。大水还没有退去,瘟疫横行,淮阳已经不施粥了,饿死病死的人会越来越多,粮食匮乏,他们这几个半大的孩子在众人眼里只怕就是一顿鲜美大餐。今日的事情有一回就会有第二回的。他们不能再这么大大咧咧出现在这群饿很了的人眼前了,必须要找个隐蔽地儿藏起来才好。
章杏与石头商量一番,两人决定挪到最先死人破庙里去,那里因为最先出现疫病的,现在已经无人再敢踏足了。其实正因为里面是最先出现疫病的,里面东西全被焚烧一空,地面墙角也都撒过石灰了,反而比其他地方要干净安全的多——现在城外哪一处没有死过人?人越多的地方,越容易发病,死的越多。
但是章杏也不真敢贸然住进去,只在那破庙的外面向阳靠墙处清理了一个地方出来,与石头简单搭了棚子,把章水生与一并家当挪了过去。
这破庙果然比城外其他地方要安全多了,淮阳城外每日都有人死去,城外乱葬岗的死人堆积成山,那些送过去的死人先前大多裹着草席垫子,到后来多是没任何披裹,被一扔了事。城外成群结队的野狗都吃红了眼。而他们几个反是还无一个倒下,当然,章水生就不算了。
搬到破庙那边后,章杏石头通常昼伏夜出,到处寻食,偷拿抢杀一一做过。他们如今配合十分默契,常是一人在明,一人在暗行事,只管东西得到与否,不顾其他人死活。有时候遇到更凶狠的,抢不过,便一走了之。
城外人海样杂多的流民在瘟疫爆发后没多久,走的走,死的死,已是去了一大半了。
一日傍晚时候,章杏在前头引了一流民过来,将这人带到早先设好埋伏的林子里,石头躲在树后,猛地一棍子将人打倒,两人抢了东西便跑。为怕有人跟踪他们,两个人正在林子里兜圈子,准备兜转一会就回破庙那边去。
突然听到有人在大喊大叫:“朝廷的赈粮到了!朝廷的赈粮到了!”
章杏跑得气喘吁吁,怀疑自己听错了。石头一把抓了章杏就往林子外头跑去。两人跑出了林子,上了一处高岗,见淮阳城下人山人海,哭声喊声震天。
章杏怔怔看着面前又哭又喊的人群,喃喃说:“结束了吗?”
石头却突然跪在地上,大声哭喊:“爹,娘,祖母,朝廷发赈粮了,朝廷发赈粮了……”
章杏仍是不敢全信,硬拖着石头不让他过去,两人躲在暗处,听附近似疯癫了的人讨论。朝廷的赈粮真的到了淮阳了,淮阳王顾永丰召集良医研制出了防疫药方,准备不日就开始派发草药了。
城下聚集的人兴奋的久久不散去,章杏担心父亲妹妹,强拽着石头回到了破庙旁,洗干净了手,张罗了一顿吃食。石头却不吃,呆呆愣愣只坐着。章桃与他说话,他也不理。
章杏将妹妹抱过来,微笑说:“你石头哥哥心里不好受,你先睡去,到明日他就好了。”
章桃睡下了。章杏坐在石头旁边,想说些什么,却是什么也说不出口。石头转过头来,红着眼睛看着章杏,说:“为什么朝廷不早些发赈粮?杏儿,为什么朝廷不早先发赈粮?”
章杏看他的样子,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她能说什么?说那些她听来的一星半点儿大事吗?有人造反,有蛮夷入侵,朝廷要打战,顾不得修大坝,疏通河道,粮食先紧着打战的大军。可是这些能安慰什么都没有了的石头吗?这些距离他们都太远了,什么朝廷,什么蛮夷造反,这些都太遥远了,石头不知道,她初来这里,也不知道。她只知道,在这场大水里,死了太多太多的人。
第24章 求医()
次日一早,淮阳城门口就贴出了告示来,朝廷的赈灾粮食分发到了淮阳、盂县、晋安等各县,灾民按户籍所在地就近领取。淮阳城两处粥铺又加两处,重开施粥,城南城北分设医铺,灾民可按人头领取防疫药物。
淮阳城外一时间人声鼎沸,淮南总兵大营派了人手维持次序,流民排成长队分领药物食物。
没过几日,又有人奔走相告,洪水退去,许多流民纷纷返乡。章水生仍是时昏时醒,不宜长途跋涉,章杏和石头两个找了一块木板将他拖到医铺门口,求医铺郎中帮忙看诊。
那郎中约莫三十来岁,眼神清亮,揭开章水生伤口一看,大惊说道:“这伤口已经发炎,须得赶紧挖去腐肉,否则若是再任由继续烂下去,性命堪忧啊。”
章杏心中知道章水生恐怕就是伤口发炎,只是她手中没药,懂得又是个半吊子,只能尽其所能勉强维持一个干净。现在有了机会,她自然不会放过。拉着妹妹章桃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石头看她们两个一眼,也跟着跪下来。章杏哀求说:“求先生救救我们父亲。”
郎中看着地上两大一小的三个孩子,心中一酸,不由得叹一口气。这人伤得这么重,在瘟疫横行朝不保夕的情况下,还能活这么久,也算是个奇迹了。他说道:“不是我不救你们父亲,实在是因为这医铺里东西不齐全,你们父亲又病得太重,这里是不宜看诊的。现在已经城门已经许进了,你们还是赶紧将他拖进城里罢。”顿一会,又说,“淮阳城西有一家慈安药铺,他家先生本事不错,你们就拖到那儿去。”
章杏见他谁家也不提,只提到慈安药铺,料到这药铺定是与这郎中有些关系。她身无一文就跑到别人药铺去,怕不是还没有开口,就会被人赶出来。眼前这郎中心地不错,要想父亲得以看病,少不得要借一借这人秋风了。章杏感激涕零,说道:“多谢先生指点,不知道先生贵姓?日后我父亲若是好了,我们定会感激救命之恩。”
那郎中却不想透露姓名,罢了罢手,说:“好了,好了,你们快去吧,越快越好啊。”
章杏还想诱他说出自己姓名来,突然听到医铺里面有人喊道:“老王,王秉义,快来,快来,还在磨蹭什么?这边都忙得不开胶了。”
这王秉义应了一声,转身进医铺。章杏得了他的姓,也就不纠缠了,与石头两个拖起木板往城里去。这是他们第一次进到淮阳城里去,章桃见城中屋舍比邻,街道宽阔整洁,往来行人衣装鲜艳多彩,全然是她以前没见过的,一时看得目瞪口呆。
章杏和石头一人背了一根拉绳,在前头拖着章水生,突而一转身,就见妹妹章桃站在街中不走了。他们连忙停下来,招呼喊道:“章桃,章桃。”
“哎,来了。”章桃回过神来,应了一声拔腿往姐姐跑去,恰逢了一个转弯处,里面突然冲出来两匹骏马来。章杏吓得魂飞魄散,几步跑过去,一把将妹妹抓到怀中,听得头顶腥风一下子扑来,她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一阵马嘶之后,马蹄并没有从她的头顶的落下,而是被勒转了方向,咚一声落在了她旁边地上,激起尘土飞扬。
“杏儿。”石头也跑过来,将她们两个用双手护住。
章杏惊魂稍定,抬头看。马上是个约莫十二三岁的少年,一身华贵锦衣,头戴冠玉,面容虽是稚嫩,却是少见的俊美,正一手勒着缰绳,居高临下看着他们。他旁边同样是个十二三的少年,眉清目秀,做了小厮装束,举着鞭子,皱着眉,说道:“眼睛长哪里了?连路都不看,找死呢!还不让道?”
章杏连忙抱着章桃退让到旁边。马上两个少年长鞭一抽,转瞬离开。章杏将章桃牵到木板旁边,弹了弹她身上灰尘,说道:“这地方咱们头一回来,你怎么能乱跑?”章桃睁着一双乌溜溜大眼看着她。
章杏只得牵着她,说道:“好了,咱们走吧。你可要跟紧了。”章桃使劲点头,说:“好,我跟着姐姐,不乱跑。”
章杏和石头一个背了一根拉绳,继续上路。穿街过巷拖了许久,方才找到那王郎中说的慈安药堂。这慈安药堂门面宽敞气派,人来人往穿梭不息,里面抓药的跑堂伙计吆喝声不断。石头和章桃心生胆怯,都转头看着章杏。
章杏理了理身上衣衫,到柜台掌柜跟前问道:“请问贵堂坐堂先生在不在?”那掌柜上下打量她,章杏连忙微笑说:“我们是王秉义,王先生介绍来的。”掌柜的脸色好了许多,说道:“哦,原来是秉义介绍的,小姑娘是请诊呢,还是看病?”
章杏见到有戏,连忙说:“人已经带了,烦劳贵堂先生帮忙看病。”
掌柜跟着章杏出去,见到木板上的章水生和旁边的衣衫褴褛的石头章桃,一愣,随即招手让伙计过来,将章水生抬进里面诊室里去,又让伙计请了坐堂郎中过去。那郎中有些年岁了,发白头发,先替章水生把了脉,又揭开伤口一看,也是大吃一惊,说道:“亏得来得及时,若是再晚个天吧,怕是大罗神仙也束手无策了。”
老郎中让伙计拿来诊箱,嘱咐章杏石头两人按住章水生一边,药堂伙计按住另一边,用了麻醉散,火烧了刮刀,开始挖肉。章水生疼得大叫,几欲起身,均被按住,最后大汗淋漓昏过去。
老郎中也是满身是汗,足忙了两个多时辰,方才将腐肉清理完,又敷上了药,开了方子,嘱咐说:“按这方子先用上三天,三天后若是不发烧,再过来看看。若是这三天内烧太高了,可用温水擦身或是用些冰。总之,这三天勿必要照顾好了。若是安然无事,方才有救。”
章杏连连点头,拿了那方子送前台抓药。拿了药,到柜台前结账时,章杏笑着说:“王先生介绍我们过来时,说过了,今日这帐暂且先记他头上,三日后一并总结。”
掌柜笔下一顿,抬头看章杏。章杏神态自若,面带微笑,看不到一丝胆怯与慌张。
第25章 骗人()
掌柜复落笔记账,然而心中始终有些狐疑,一边落笔,一边慢悠悠问道:“小姑娘是哪里人哪?看着倒不像咱们淮阳的,怎会认识咱们慈安药堂的王先生的?”
章杏笑着说:“掌柜好眼神,我家是城外龙湾村的,家父病了一些时日,前些时候城里不让进,没奈何在家拖了一些时日。今日城门放禁,城外搭了好几个医铺义诊,我们兄妹就想拖着父亲过去看看。刚好遇到了王先生,原来他与家父早就相识,因着城外那边不方便,他又走不开,便指引我们赶紧上这儿来了。”
掌柜听了,点了点头。自家坐堂郎中秉性自知,这位王郎中素来是个热心肠,又喜研究,常行走乡间,认识这丫头父亲不足奇。既是他指引,以后有事找他就是了,横竖人是跑不掉的。
掌柜笑眯眯将药交到章杏手上,说:“拿好了,记得要按时服用。”
章杏道了谢出来,与石头拖着章水生离开慈安药堂,才转了一个弯,章桃便追过来问道:“姐姐,爹爹什么时候来过这里的?我怎地不记得?”
石头连忙示意她小声,压低声音说道:“小声些!傻丫头,你姐那是讹他的,是借那姓王的名头骗他们给章叔看病呢。等那姓王的回来了,他们一对面,定会知道真假的,咱们快走,别让人抓到了。”
章杏叹一口气,说:“走不掉的。我借那姓王名头给爹看病不假,却不是讹他的,只不过是想拖延一段时候付药钱罢。”
石头站住了,瞪大眼睛看着章杏,说:“你还要付药钱?你有钱吗?”
章杏摇了摇头,说:“没有。但是这钱总是要付的,你没听那老先生说吗?三日后,我爹无事,方才有救。今日看病抓药只是个开头罢,三日后还得复诊抓药。咱们骗得了一时,也骗不了一世。再说,那郎中好心指点我们一条生路,我也不能害他。”
“那,那药钱……”石头追说。
“总会办法的。”章杏长长舒了一口气,说。
石头挠了挠头,不说了。三人又推又拉走一阵子,章杏前后看看,这里正是前往那医馆的必经之路,她停了下来,拉过章桃说:“桃儿,你还记不记今日给咱们指路那王郎中?”
章桃点了点头,说:“我记得,他有两撇胡子。”
“桃儿记性真好。我和你石头哥哥把爹爹拖到前面那条巷子里,你就在这里等着,不要让别人看见了,若是那看见那王郎中过来了,你赶紧跑到巷子告诉我,好不好?”章杏说。
“好。”章桃应了一声,找了阴暗角落乖乖蹲下来,朝外面东张西望。
章杏和石头将章水生拖到了巷子里,才安置好,章桃就气喘吁吁跑了回来,拉着章杏说:“姐姐,姐姐,我看见那王郎中了!你快过去。”
章杏听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