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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傅舅娘帮忙,后续事情清理很快,期间傅湘莲还醒过一次,与傅舅娘说了两句话。
孩子虽是还没有足月,但却不轻,也没有章杏忧心的那些表面上缺陷。章杏放下一半心来。
孩子出生的喜悦只有短暂一会,傅舅爷傅舅娘魏闵文知道傅湘莲早产缘由。
傅舅爷一向将两个外甥看得重,魏闵武当时要去安阳服徭役时,傅舅爷心里就不曾好受过。虽是十分不舍得,但是魏家必须得出一个人,而魏闵武去确实要比其他两个合适。
可他那外甥去年才十六岁啊。
眼下居然又出了这样的事情杀监工逃逸,生死不知。这是谋逆死罪啊这孩子怎地会走上这条道的?平时虽是顽劣些,但遇到正事,却是从来不含糊的,怎地会做出这样的事儿来?
傅舅爷想得心都跟着揪痛起来。偏生安阳又在千里之外,他便是要找缘由,要找人帮忙都不得。
魏闵文心里更是不好受。他与魏闵武兄弟两个打小就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一对。论理,在这家里,他是哥哥,这徭役理应该他去,到最后却是魏闵武去了。现在魏闵武居然下落不明,生死不知了。而他这个做哥哥却好生生坐着,享受着儿子出生的喜悦。
魏云海也一样不好受,先前乍听了这事,傅湘莲惊得当场发作,他连细想都不来不及。现在大孙子已经出世,小儿子的生死就成了悬挂在头顶上的一座重山。
三个大男人端坐屋中皆沉默不语,傅舅娘小声抽泣着跑出去,到产房门口,又唯恐傅湘莲看见,连忙抹了眼泪,这才进去。
傅舅爷捂住胸口站起身,说道:“我去镇上再打听打听这事去。闵文,你赶紧收拾一番,去一趟安阳,看看事情到底回旋余地?咱们只求闵武平安,便是倾家荡产也使得。”
魏云海站起身来,巴巴看着傅舅爷。他已是昏了头,不知要做什么事,便指望傅舅爷也替他指出件事来让他去忙——忙了就不会这么揪心揪肺的想了。
傅舅爷却冷冷看了他一眼,径直出门去。魏云海追几步,喊了一声“闵武舅爷”。傅舅爷总算站住了脚步,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他心中怨魏云海这个当爹的不作为,而他这个做舅舅何曾不是置外甥于这死地的罪人?
他当时若是不点头,这事情何至于此?他当时若是舍得下血本,将家里铺子典卖出去,找个替代的,这事何至于此啊?
“你就留在家里,闵武,他没别的地方可去,许是会归家来,家里也需个人张罗。”傅舅爷头也没有回说,说完就在院子喊了傅舅娘出来,跟她说了一声。
魏闵文随便裹了几件换洗衣裳,赶着马车载着傅舅爷往镇上急赶去。
接生婆拿了喜封,笑呵呵走了。产房收拾妥当,有傅舅娘看着傅湘莲与孩子,章杏这才得以出门。一出了门,她便打了个寒颤,再看身上,已是无一处是干的。然而,她实在是没有半点力气了,便就地在屋檐下坐下。
正是一夜最黑时候,天黑漆漆看不到一丝光亮,已是入了秋,深夜里的风已经有了些微寒意。
她身旁两间屋里灯火微弱。傅湘莲还没有醒,傅舅娘压抑的抽泣声断断续续传来。叶荷香正拉着魏云海在唠叨。现在孩子已经出生了,魏闵武的事情也上了她的心头。刘里正撂下的话让她寝食难安。她生怕被这事牵连了进去,这可是谋逆的大罪,一旦被牵连了,那哪里还有活路?
章杏坐在屋檐下没有动,诸事纷杂,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件件样样都压迫得人喘不过气来,但她心里反而安静下来。黑暗过后就是黎明,她就静坐着,望着东边的天。
重黑渐散,曙光终现。她这才站起身来,回自己屋里换了一身衣,洗了手脸,到厨房忙碌开来。
傅湘莲这日中午才醒,一醒来就拉着傅舅娘的手直流泪,叫唤:“娘,闵武他,该怎么办……”她打小就与魏闵文魏闵武两兄弟一道长大,比之魏闵文,魏闵武与她年岁相当,亲厚又是不同。
傅舅娘心里本来就很难过,但也知道这时节傅湘莲不宜流泪,连忙强撑着劝慰。
章杏端了红糖水鸡蛋来,也跟着劝说:“好了,好了,不能再哭了。再哭,小哥儿就没有奶水了。”
“对,对。”傅舅娘连忙附和说,“才生了孩子,是不能紧哭,否则奶水就发不出来了。”说着接过章杏手中鸡蛋喂傅湘莲喝。
傅湘莲吃几口,忍不住又要哭。章杏抱了孩子放她身边,笑着说道:“你便是看在咱们小哥儿份上,也要打起精神将这糖水鸡蛋吃完。”
傅湘莲轻轻触了触儿子小脸。
“你现下将小哥养好了,才是最要紧的。闵武的事情自有舅爷他们去张罗。咱们不能再哭了,哭帮不上他们一点儿忙。”章杏低声说道。
傅湘莲重重点了点头,抹了眼泪,自己端过碗,将余下吃完。
傅舅娘红着眼圈不禁紧了紧章杏的手。
天入秋来,早晚凉,中午依旧酷热,小哥儿身上生了热痱子,夜里睡不安稳,常哭闹不止。魏闵文去了安阳。傅家盂县那边铺子又惹上了官司,傅舅爷又去了盂县。傅舅娘只好回镇上看着镇上铺子。
魏傅两家两头都忙,章杏已是顾不上那些流言蜚语了,该下地就下地。养孩子这事不同她那时候,遇到了问题,她也不理会村里妇人指点脸色,照样向有经验妇人讨教。
每日里忙得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了。好在傅湘莲确实争气,说不哭就不哭了,月子都没有坐满,就出了房门,还接过了厨房的活。
地里又逢收割时候了,魏云海请了左邻右舍帮忙,总算在霜降之前将地里十几亩水稻堆垒在晒谷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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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三一章 翻墙()
然而天公不作美,稻子才收到晒谷场上,天就暗淡下来,乌云滚滚至北边天而来。 魏云海与章杏连忙将稻子收成一堆堆,扯上油布盖上。
隔壁贺大婶子与儿子媳妇也赶紧过来帮忙,事情方才忙定,倾盆大雨就来了,章杏与魏云海赶了末尾,身上都淋湿了。一场秋雨一场寒。章杏连忙烧了热水,洗换了一身。
天黑了,一家人吃了晚食,章杏在傅湘莲房里坐了会,便回自己屋里歇下。雷声阵阵,闪电时不时照亮天地。她总不能成眠。大雨瓢泼夜晚,天地似乎被拘束在笼子里,太闷太潮湿。
她索性起来,开了窗,外间水气带着泥土气息进来。她突然听到“啪”一声响,似有什么东西落了下来。然而水雾太大,她眯眼看半响,在一阵闪电乍亮起的瞬间,方才看见院子角落里有团黑蒙蒙影子在水雾里直立起来。
章杏吓了一跳。她时刻等着淮阳王府的后招,只不曾想他们会这般阴来。她床下有弓有箭,是找村子东头的铁匠铺打制的,专为应对这次危机准备。
她立时摸出来,瞄准院子里那道人影。但是还是心里总有些不安,最后还是没有射出。
她于是轻手轻脚开了房门,端着弓箭,来到屋檐下,那道人影已经来到了院子中间,正往屋檐下走来。
章杏端了弓箭,喝道:“站住”
那道人影站住了,转过身来。水雾太大,天又太黑了。章杏看不清这人面目。只看到他停顿一会后,竟是朝着她走过来。
“站住你若再上前一步。就休要怪我不客气了”章杏严声道。
正屋里歇息的魏云海听到了院子里的响动,也起来开门。见到端着弓箭的章杏和院子里站着的人,惊了一跳,往左右看一眼,顺手操起靠墙放置的一把锄头,喝道:“你是谁?”
叶荷香后些醒来,点了灯端出来。
昏黄光亮渐照亮雨夜,大雨瓢泼院子里站着那人一动不动。章杏的手莫名其妙发起抖来,然而到底雨太大了,她仍是不敢确定。迟疑喊道:“……二哥……”
魏云海听了章杏喊叫,伸长了脖子往雨幕里看去。雨幕中那人像但又不尽像他的儿子魏闵武,仍是看不清脸面,身高差不多,但是胖瘦却差了太多。
他那小儿子像他,打小就能吃能睡,无论身形块头比之村里同年男娃都要超出许多。眼前这个比之他的儿子实在是太瘦了。
叶荷香端了灯过来,魏云海于是一把夺过,举高了看去。章杏叫了一声“二哥”已是冲出屋檐下。
魏云海眯着眼睛也看清楚了雨幕中站着那人的脸面。果然是他的儿子魏闵武,立时就将手中的灯塞到愣住的叶荷香手中,也出了屋檐,将院子中站着的章杏和魏闵武都推进来。又返回院子里开了院门左右看一通。
夜正深,四下里除了雨声雷声再听不到其他响动了。
魏云海闩上了院门,这才回到屋里。
章杏已是在厨房忙开了。烧热水,热饭菜。又让扒在门口愣愣看着魏闵武的章金宝去取汗巾与魏闵武换洗衣衫过来。
叶荷香则胆胆颤颤站着门边上。
魏闵武一声不吭坐着,身上衣裳湿哒哒的。又臭又邋遢,早看不出原来样式了。不足一年没见,他已是瘦得只剩下了皮包骨了,脸上两边颧骨高高隆起,没有半点血色,尤显得一双眼睛黑大呆滞。
那样子与离家前完全判若两人。
魏云海心里不是滋味,想起那刘里正撂下的话,傅舅爷离开时的再三交代,他喊了一声闵武,正要开口问魏闵武出事的缘由,却被章杏扯住了。
章杏将热好的饭菜端上了桌,递了筷子与魏闵武,柔声喊道:“二哥,吃饭。”
魏闵武先是飞快抬头看她一眼,而后一把抢过章杏手中筷子,飞快往嘴里扒饭。
魏云海看他那样子像是几百年没有吃饱似得,老毛病又犯了,正要开口说叨。又被章杏扯住了。
半锅饭,三盘菜,魏闵武不到半柱香功夫就扒了个精光。
魏云海心中像堵了块大石头似得,再说不出话来。
魏闵武吃完了,吧唧吧唧嘴巴,头一歪,就靠着墙坐在条凳睡去了。
章杏与魏云海合力将魏闵武抬进了房里床上,又打了热水,给他擦洗,换了一身干净衣裳。魏闵武身上到处都是伤,有的血肉翻着,可见着骨头,有的化脓许久,细小蛆虫都有了。
章杏忍不住眼泪直流。
魏闵武睡得极沉,鼾声如雷,怎么摆弄都不曾醒。
傅湘莲早听到响动,因是屋里还有个孩子,她便没有起身。但是章杏一直没有过来。她终是忍不住了,也披了件衣裳,提着灯寻到魏闵武的房里。
章杏魏云海将魏闵武浑身上下收拾妥当了,魏闵武深睡不醒,两个人看了魏闵武浑身的伤,对他为何杀监工逃逸已是不想再问什么了。章杏捂住嘴在哭,魏云海则默默看着灯火发愣。叶荷香一贯躲得远远的,还扯着章金宝,也不让他过去。
傅湘莲进门时,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她先看一眼哭泣的章杏,而后径直走进里间,看到床上躺着不动面目全非的魏闵武,她也跟着哭了起来。
叶荷香也尤在火上煎熬,漳河镇刘里正的话历历在耳。魏闵武建造皇都时杀监工逃逸,是造反谋逆的大罪,但凡有包庇窝藏者,一律同罪重罚。
现在魏闵武归家来,他们隐而不报,可不就是犯了包庇窝藏的大罪吗?一旦被发现,这一屋子人谁也别想活了。
这时候非是等闲时候,她可不要为这事而白白送了性命。便是魏云海要将她赶出家门,她也不要被这事牵连了进去。
叶荷香壮胆开口道:“你,你们倒是拿个主意呀?闵武这事可是要不得的,不能就这么留家里,这一旦被人发现,咱们一家谁都别想活了这……”
魏云海一巴掌重重拍在桌子上,将叶荷香吓了一跳,后面的话也不由得吞进了肚子里。她畏畏缩缩又看了魏云海一眼,小声嘟哝道:“我,我又没有说错话,咱们一家人可不能为着闵武一个人将性命全不要了……”
章杏眼见魏云海脸色阴沉,正要发作,连忙抢着过来,拽着叶荷香就往门口。
叶荷香还不肯走,道:“死丫头,你拽我干什么?我还不是为着你们着想……”
章杏咬着牙齿将叶荷香死劲拽出去,推到了她房里,从外面拿了把镰刀插在门环上,也不理会叶荷香的拍门喊叫,对章金宝说道:“金宝,看好门,万莫让娘出来了。”
“嗯”章金宝重重点了点头。
章杏正要出去。
“大姐。”章金宝伸手拉住章杏,看了看魏闵武房里,“二哥哥要不要紧?”
这问题章杏眼下自也是不知答案,但她还是摸了摸章金宝的头,回答:“不要紧。”
魏闵武房里,傅湘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