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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声断断续续的,勾着她一直往前,穿了一个圆拱院门过去,眼前豁然开朗,天地辽阔,浩浩无边。她心中惊奇,又走几步,一下子站住了——脚步前方约寸远地方竟是条青碧色的大河,河水滔滔,延至天之尽头,而两边青山连绵,空寂无声。
身边诸景突然转换,章杏心中惊愕,连忙回身看,这才发现自己原来身在一艘大船上的甲板上。船分了两层,雕栏画栋,既精致又恢弘。船板上人来人往穿梭不息,且多是衣着齐整体面的丫头婆子。
她一下子看呆了去,直到脚下猛地晃荡,她始料未及,撞到了船柱上,连忙抱住了,方才稳住身子。
船上乱了套,方才行走的人几乎都倒在了甲板上,哭声喊声乱成了一团,脚下的船板越发倾斜了,许多没有打桩的东西都往船尾溜滑过去。
章杏被这突兀也惊的慌了神,只牢牢抱住了船柱子不松手。
“不好啦,船要沉了。”不知是谁喊叫了一句。
章杏往脚下一看,这才发现,脚下的船确实在往下沉降,只转瞬间,靠近船尾那边就浸到水里。许多方才倒地,还来不及爬起的人都顺着倾斜溜滑到水里。
这船真得要沉了。
章杏心中一惊,往四周看一眼,正准备攀着船舷往船头去,突然听得一阵破空声起,她心中一惊,下意识收回脑袋。
一支羽箭从她发髻擦过,钉射在距离她脸颊约莫一二寸远的船柱上。
章杏浑身血液几乎凝结,只要她迟疑片刻,这支箭就穿过了她的脑袋了。
数支不知从哪里蹿出的小舟将他们的船团团围住,船上的人皆着黑衣,面戴黑巾,见人就放箭,一时间落水声和惨叫声络绎不绝。
她不能莫名其妙死在这里。章杏略一思量,就低伏下身去,一边靠着船舷躲避羽箭,一边仍是往船头爬行。
船在下沉,这水太深,周围全是伺机以待的强人。距离两岸又太远。越早入水。生存的几率就越小。
她小心谨慎在船板上爬行,经过了数间厢房,里面的人只要开门就无一幸免中箭。
她也不敢停留多看。这伙强人来势汹汹,不留活口,待放一阵箭后,定会再上船来的清理,她可以等到那时再下水,许就是一条活路了。
这伙强人行事缜密。这船定也是他们弄沉的。
章杏好不容易才爬到了船头,才扶着一块木板站起身,就听见砰砰砰几声铁器入木的闷响。她伸头看一眼。船舷上已经多了四五个铁钩子。
强人要上船了。
章杏定了定慌跳的心,悄悄将脚步往另一边挪动了几步。
她正准备下水,突然在一片嘈杂声中听见了妹妹章桃的声音。
章桃,她在喊救命。
章杏呼吸一下子没了,再细听,真是章桃的声音。
她顾不得了,弓着腰在船舷上小跑,头顶羽箭的破空声不断响起。铁钩子拉动船舷发出紧绷弹动声响。
来到声音处,这边羽箭稍稀。船舷上也没有看见拉人的铁钩子。
她伸头往河水里一看,章桃正在水里扑腾着,也不知道伤在哪里,周围水域红了一大片。
章桃也看见了她,惊喜叫道:“姐,姐,救我,救我……”
章杏连忙点头,道:“你撑住了。”
她将裙子往腰间一系,翻过船舷,跳进了水里。待靠近章桃的时候,周围水域颜色更深了。
章桃她仰着头浮在水面上,脸白得像一张上好宣纸,黑亮的眼睛也闭上了。
“桃儿,桃儿。”章杏托起章桃的头,慌叫道。
水里的章桃睁开了眼睛,虚弱说道:“姐,我,我的脚动不了了。”
章杏看了一眼章桃面色,一个猛扎进到水里,瞪大了眼睛,看见章桃的一条大腿空悬着,血正从腿上流出。而另一条腿却钩在了一个正在下沉的箱子上。
章杏费了一番功方才将章桃的腿从箱子环扣上弄出来,一出得水面,她还来不及吸一口空气,就看见不远处正驰过一支小舟,舟上有个黑衣人正蹲着,端着一柄弓弩瞄准着这边。
章杏大惊,正要拖着章桃避开。却手还没有碰到她,就听见“砰”一声沉闷响,那箭从她眼角划过,正中章桃的胸口。
章桃脸上的神情痛苦万分,眼巴巴望着她,伸手过来,“姐……”
在她手边慢慢下沉。
“啊,啊……”她忍不住大叫起来。
“杏儿,杏儿,你怎么了?你怎么了?”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的章杏听到身边有人喊道。
章杏在惊魂中回过神来,眼前黑蒙蒙的,右上方的窗棂透了微弱光进来,照见眼前不过一床一桌并一个小几子的狭小空间。
“杏儿,你怎么了?”傅湘莲拉着她问道。
原来是个梦。
章杏咽了咽口水,平复了一下急促呼吸,但是胸口的心仍是急跳着。
是个梦,那只是一个梦而已。
章杏在心里安慰自己。
“我,做了一个噩梦。”她对傅湘莲说道。
傅湘莲也松了一口气,嗔道:“你方才真是吓死我了,叫那么大声。”
章杏讪讪笑了笑,摸了一把头上冷汗。
“你做的什么梦?竟是吓成了这样子。”傅湘莲又问道。
章杏摇头说道:“我这会都有些记不清了。”
傅湘莲轻推她一下,道:“这么快就不记得梦,还能将你吓成这样?”
章杏犹觉得胸口在疼,喃喃说道:“梦里的事情都不能当真的。”
“你知道就好,睡吧。”傅湘莲又说道。
章杏觉得浑身犹如在水里浸泡过了,分外难受。但是她出门并没有多带衣裳,只得就这么凑合躺着。
做了这么一场噩梦,她再也睡不着了,梦里的场景始终在她脑袋徘徊,章桃中箭后痛苦万分,伸手向她的样子挥之不去,她的心口一阵阵揪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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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四六章 不测()
从广济寺回来,章杏就一直心神不宁,又煎熬了四五天,魏闵文回来了,带回了大半船的货。 待将这批货清理好,她就缠着魏闵文陪着前往淮阳。
她是尝过淮阳王府门子的厉害的,就没有想着走这趟冤枉路,一下船直奔了慈安药堂,想让王秉义帮忙传递个消息。
岂知她才在慈安药堂门口晃了晃,王秉义就推掉了手头上活,径直过来,将她拉到一边,神情严肃,低声说道:“杏儿,我正想去漳河找你呢。”
章杏原就心神不宁,看王秉义这样子,心中更生不祥感觉。
王秉义前后左右看看,压低了声音,说道:“杏儿,你妹妹桃儿恐是遇了不测。”
章杏觉得头顶犹如霹雳炸开,嗡嗡回响不断,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
王秉义叹了一口气,又道:“你们就在这里等会,待我知会掌柜一声,回家再与你们细说。”
章杏依言等在慈安药堂大门旁边,日头迎面照着,过往人影,对面事物,皆镀上一层刺目白光,使得她分外难受。
她虽是心头早有些不祥感觉,但王秉义所说,她仍是不相信。
怎么会?几个月前还活蹦乱跳的一个人,怎么会突然遭遇不测?
章杏的脸色太白。魏闵文担心看着她,低声说道:“杏儿,你先别急,待王先生出来,咱们问清楚再说。”
章杏点了点头。她不相信。
王秉义很快就出来了,说了一声“走。”就径直往家去。
这只说半截的话,让人最是难受了。路上。魏闵文屡次想问。王秉义都摆了摆手。道:“回去再说。”
回了王家,王秉义吩咐开门的王于氏:“赶紧关门。”
王于氏一愣后,慌忙关了门。
王秉义将章杏魏闵文领到房里,也一样关了门。
“王先生……”章杏迫不及待开口。
王秉义摆手止住她的话,说道:“你妹妹的事,我也是今早上才得的消息。淮阳王府前些时候出了一件大事,王府大小姐在往外祖家承德侯府参加满月宴,半路上遇到了劫匪。随身伺候的人死伤不少。大小姐也是前几天才被寻到,而你妹妹至今都没有音讯。因这事王府瞒得严实啊,外面知道的人并不多。我也是得了这身手艺的方便,才知道些枝末。原是一直在犹豫,要不要告知你一声。只这事情没个准信,我也不敢贸然说出去。”
王秉义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我是今早上到王府应诊时,偶听大小姐那秋华院的两个丫头说话,方才知道你妹妹恐是凶多吉少了。”
去岁岁末时,承德侯府添了个小嫡孙。定在今岁正月二十请满月酒。淮阳王府大小姐幼时在承德侯府长大,与外祖家一向亲厚。而这位喜得贵子的夫人也是她的手帕交,便动身略早些。
谁知船行到金沙口时,突然冒出了一伙强人,凿穿了船,随船护卫死伤惨重,船也沉了。
幸而顾大小姐身边有个水性极佳的丫头,拖着她上了岸,又换了她的衣裳,将她藏在一户民家里。顾大小姐这才得以捡条命回来。
王秉义说了事情经过,摇头又叹了口气,看着章杏,道:“将顾大小姐拖上岸的,正是桃儿啊。听那两个丫头说,她们上得岸后,后面还有强人穷追不舍,桃儿换了大小姐的衣裳,还引了强人去追。杏儿,你说这丫头怎地这么逞强呢?唉”
章杏定了定慌跳的心,咽了咽口水,冷静问道:“这么说,她们只看到章杏引着强人去追,并没有看见她真正出事?”
王秉义想了想,点了点头,“那两个丫头是这么说得。不过,那两个丫头说了一半,见有人来,就跑开了,我也没有多听些什么,至于是否另有隐情,就不知道了。金沙口遇土匪这事,是我家二小子说的。”
王秉义的小儿子王继业在淮阳王府西山大营里当职。淮阳王府大小姐的船在金沙口遇了土匪,消息传到淮阳。淮阳王府辖下西山大营抽调了神风营、鹰扬营两营人马赶往金沙口。王继业正被抽在其中。王秉义所知顾大小姐遇匪这事就是听他说的。
章杏又问道:“顾大小姐是什么时候被找到的?”
“五天前,因她灌了些水,又受了惊吓,在那户民家里昏了一日,被找到时,人还有些不妥当,这两天方才好些。”王秉义说道。
顾大小姐被找到之后,王秉义就被请进了淮阳王府。王秉义是个郎中,又从自家二小子那里听了些事情,应诊自是格外小心。只他一天进出多次,次次都没有看见章桃,心中担心不已。但又因事情到底没个准信,他也不敢贸然断定那当会章桃也在船上,所以一直犹豫。
只后来偶听了秋华院两个丫头的话,方才知道章桃不仅在船上,还逞强做出这些事来。
王秉义与章杏章桃姐妹相识已经有五六年了。章杏自卖自身后,他更是心疼独自看顾病父的章桃。章桃嘴甜,又念旧。章杏带她走了一回王家后,她得空了,也常来王家窜门说话。王秉义越发关心章桃。
他虽是知道为人仆役,当以主人为天,这才是常理。但是轮章桃这般做,他就忍不住埋怨叹息起来。
章杏暗吸一口气,又问:“王先生,您家二公子大约什么时候归家?”
王秉义摇头,“这就没个准信了。他领了这差之后,也就回来过一趟,现在还在金沙口那边呢。”
顾大小姐事隔多日才被找到,找到时候还有些不妥当,随船护卫死伤惨重。随身的丫头婆子估计没几个活着。
主子才是最重要的。丫头婆子的命算什么。
章桃至今都没有个音讯。估计那淮阳王府也不在乎她的死活。
章杏将心里翻滚的难受压了下去,跟王秉义道了谢。转身对魏闵文说道:“大哥,我们去金沙口吧。”
魏闵文一愣,现在日头都要下山了,章杏还要往金沙口赶?哪里还有船呢?
但是章杏的脸白得像张纸,尤衬得一双眼睛又黑又大,里面的坚决是那么清晰。魏闵文咽下将出口的反对,点了点头。道:“好。”
“杏儿,你这时候要去金沙口?这时候哪里有船呢。”王秉义出口问道。
“有没有船,到了码头才知道。”章杏淡淡说道。这时节春寒料峭,码头闲置的船定是有些,只要出得价钱,未必请不动夜里出船的艄公。
“也罢,早些去看看也好。”王秉义也点头,“闵文,我家那二小子,你是见过的。他现在在鹰扬营中做了个小队长,全名王继业。你到金沙口后,可以去找他,这些天,他定是另知道些事情。”
魏闵文章杏告辞王家后,直奔码头。到了码头,码头上的船果然是停了正常船摆。魏闵文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