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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那个时候眼睛也都瞪起来了呢。”
熙凤笑道:“那大奶奶厉害若斯,姑娘们八成心里有些瞧她不起,只把她当做悍妇一般的人物,但我敢说,这位大奶奶可不是普通人,等着看吧,将来在她身上,还不知要发生多少让人拍案叫绝的故事儿呢。”
主仆两个正说着,便听王夫人房里银钏儿的声音道:“二奶奶在家吗?太太让您过去一趟呢。”
熙凤忙交代了平儿几句,和丰儿一起来到王夫人房里。王夫人让她坐下,脸上带着关切问道:“你身子怎么样了?我听你兄弟说,这几天你经常在外面走动,可是无碍了吗?”
熙凤忙笑道:“可不是,将养了这些日子,总算是好了。我都快闷得发霉了。”
王夫人点头笑道:“好了就好,只是不用再好好养养吗?你的性子我知道,管的琏儿如同避猫鼠一般,偏偏他还是那风流性子。你如今怀着个小子又没了,我最怕落下病根儿,于日后有碍。虽说你们还年轻,但这样下去总不是个事儿,偏偏平儿也没动静,你又不让他纳妾……”说到这里,便忍不住重重叹了口气,没再往下说。
熙凤是从心里不爱听这种话,忙笑着岔开道:“太太不用急,我先天壮,大夫说不妨事的。大不了我再谨慎些。”
王夫人听她这么说,也只得点头道:“既如此,你身子好了,就仍接手之前的事吧,这些日子可把珠儿媳妇和你三妹妹累坏了,你接过来,也让她们好好歇歇。”
熙凤一听这话,心里十分高兴,忙笑道:“是,我明儿就和大嫂子还有三妹妹说去,这些天我也冷眼瞧着了,三妹妹倒真是聪慧能干,比我强多呢。”这不过是自谦之词,王夫人自不会在意,只淡淡道:“咱们家毕竟是大家口,这一大家子的事儿压在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孩儿身上,没有这种道理,一时权宜还尚可,却不能长此以往。也幸亏你好起来了,不然我还得费心去琢磨人选。”
熙凤忙说不用,她是爱卖弄才干揽事做的人,哪肯将自己的管家权力交出去。两人又说了一会儿,王夫人便为迎春叹息,熙凤便把金桂的事轻描淡写的说了给王夫人听,饶是如此,也听得王夫人直皱眉头,摇头道:“胡闹胡闹,我们家的媳妇岂能出去抛头露面?唉,也不知道你大兄弟当日是怎么想的,那么多攀亲的人家,怎么就选了这么个人?”
熙凤心里倒是不以为意的,只是自然不肯说。忽听外面有丫鬟道:“老爷回来了。”熙凤忙和王夫人起身迎接,却见贾政兴冲冲进来道:“夫人,外甥的事儿成了,刑部已经查明了案子,这会子大概已经释放了呢。我也是才刚得到的消息,便立刻赶回来和你们说了,这下就放心吧。”
王夫人和熙凤两人愣了一下,方反应过来是薛蟠的案子,不由都额长称庆道:“阿弥陀佛,真是祖宗保佑。既如此,想必已经是回家了。”说完忙让丫鬟去薛府打听。
此时薛府里已经是乱作了一团。薛蟠被释放的消息事先没有任何口风,人就被放回来了。那薛姨妈骤然见到儿子,几乎就如木雕泥胎一般,好半晌方反应过来,薛蟠早跪在地上磕了几个响头,大哭自己不孝。却见母亲猛把自己拉起来,哭了一会儿又忍不住笑起来,笑一阵子就又哭了。
如此半天,香菱等人早已得了消息,忙都过来,劫后重生,众人都是恍如隔世一般,喜极而泣自然无法避免。好容易众人都止了哭声,薛蟠方问香菱道:“你们奶奶呢?怎么不见她?宝蟾怎么也没来?”
香菱道:“一大清早便出去了,只说有事,想来是去送二姑娘回孙府,这会子还没回来呢。”说完薛姨妈忙道:“她做这事儿,大概宝玉和凤丫头她们也知道,派个丫鬟去贾府园子里问问。都快晌午,也该回来了。”
香菱忙答应下来,派了个丫鬟去大观园,寻找金桂的同时,也请宝钗和宝琴姐妹俩回来。这里母子两个便说些别后情景,自然又忍不住是一番泪如雨下。薛姨妈便道:“自你入了监牢后,为陶登你出来,不知道花了多少银子,许多东西都当了,那些店铺房产,你在的时候家道不济,就卖了一些,这次几乎都卖了个干净,如今还只剩下郊外有二三处,你媳妇却说有用,方才留了下来。”
薛蟠擦着眼泪道:“她什么时候还会做生意了?这些道道我都不甚通,她一个女孩儿家,哪里懂得?不然她们家也不至于到最后都把那些地卖了。”
薛姨妈连忙道:“你莫要瞧不起她,想来她是有些手腕的,你看她在家时,亲家那生意多好,都做到了宫廷供奉。只是她嫁了你后,她那老子娘和兄弟不争气,方卖了地产进京。只是她这人性子太泼辣,我素来不喜。谁料到前阵子误喝了咸汤,差点儿死了,待活过来后,竟把世情都看透,也不欺负香菱,也不忤逆我了,还真心实意的为咱家打算,前些天家里艰难的锅都快要揭不开了,亏得她想了法子,卖了两张染布的秘方,方陶登了几千两银子度过这难关。你从此后可得好好尊重她,叫我说,她原本就厉害,指望你降服她是不可能了。只要家庭安宁和睦,她又持家有道,让她当家作主就罢了,不必再去争长短了。”
薛蟠诺诺答应下来,忽听外面说姑娘回来了,他忙站起,果然,门帘打起,宝钗和宝琴两个急急忙忙走进来,看见哥哥终于平安回来,少不得又是一场大哭。
接着便是合家欢喜,只是金桂一直到过午还没回来,薛蟠听宝钗说她早就从大观园出来,不由得十分担心,便要出去找寻,薛姨妈唯恐他再闯祸,就让一个老家人跟着,却听他笑道:“娘,我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这教训够深刻了,哪还能如从前那般不懂事。”因说了一番,薛姨妈无奈,只得放他自己去。
且说薛蟠,在城里打听半天,才知道自家马车是往郊外去了,他心里有些明白,忙来到郊外自家的那两处破落店铺,果然就见金桂站在那边,正和宝蟾不知说些什么。
看着前面那苗条的身影,薛蟠一时间不由得百感交集,之前他惧她厌她,待到了监牢中,回忆起两人的姻缘,心中又有爱意割舍不下。此番几乎是两世为人,且能够有今日,可说是全赖金桂在这其中周旋,不由得在那爱意惧意之上,又添了满满的敬意,肚肠中千言万语,却是连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站在一旁痴痴看着。
第二十四章
金桂正和宝蟾说着要把这里改建成一家小作坊,因为本钱有限,一开始还不能做大生意。及至说完了,主仆两个看看天色,金桂才笑道:“怪道这肚子有些饿,瞧瞧瞧瞧,都过晌午了呢,你也不提醒我一声,饿了肚子可别说我刻薄。”
宝蟾连忙笑道:“那哪儿能呢,我倒是没觉出饿来,想必奶奶早上施展拳脚大发神威,体力用尽了,所以饿得快。”
提起上午痛打中山狼的事,金桂自己也甚为得意,笑道:“也是,许多年不施展了,好在还没觉着手生,只是……”一边说一边转过身来,却一眼便见到那站在马车边的高大英俊男子。
身形在一瞬间僵硬了一下,但金桂对薛蟠的感情毕竟不深,很快的她便恢复了常态,面上挂起微笑向薛蟠走过去,待来到近前,才发现这男人眼眶都红了,看看他眼角似乎还残留着一点淤青,想到那日狱中情景,金桂的眼圈也有些红。
下一刻,冷不防薛蟠猛的将她紧紧的拥抱住,金桂听到他狠狠吸气的声音,一颗心不自禁的柔软下来,用手轻轻抚了抚他的后背,喃喃道:“出来了就好,出来了就好。”
好半晌,薛蟠才放开她,大概因为刚刚嗓子哽咽的缘故,声音有些闷闷的,看着金桂道:“多亏了你,不然这一次我就真回不来了。到现在想想前阵子的经历,还觉得仿佛在梦中似的。”
金桂笑道:“是爷命不该绝。今次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的。是了,翻案的时候,刑部那些人有没有再为难你?”
薛蟠笑道:“他们心里恨死我了,哪里还会饶过我,只是就如你所说的,还真就没敢下死手,饶这样,那些花样儿也是难捱的,好在我记着了你的话,到底咬牙撑过来了。不然哪有那么容易就翻了案?”
金桂点头叹道:“没伤筋动骨,这个结果就不错了。是了,你什么时候放出来的?怎么就知道我在这里?婆婆知道消息吗?”问完了,薛蟠一一回答。三人上了马车,又说些别后发生的事情,不由得都感慨万千。不过金桂很眼尖的发现,当薛蟠听她说到那次出监牢把孙绍祖狠踹了一脚的时候,身子不由自主的缩了缩。
金桂忍不住便笑了,别过头道:“真真白长了你这么副器宇轩昂的样子,我不过是一个女流之辈,你竟还怕我。”说完却听薛蟠苦笑道:“你那脾气,自己还不知道么?以前还没用出这些手段呢,就把我压的服服帖帖,如今我才知道,你竟还有这点功夫,我哪里能不害怕?”
金桂啐道:“你也是七尺男儿,以往只因为交友不慎,整日里斗鸡走狗眠花宿柳,结果惹出了无数祸事不说,把家里的银子,自己的身子都掏空了。日后我可不能让你再这么下去,既是劫后重生,也就该对得起这第二条命,爷以为如何?”
薛蟠如何听不出来,知道这是自家夫人不满自己一身的纨绔气息,要下手改造了。本不想同意,但想起刚刚宝蟾说的那孙绍祖的惨样儿,又忍不住缩了缩脖子,不敢反对,想来想去,只好嘻嘻笑道:“娘子的话便是金玉良言,为夫自然清楚你是为我好。只是,娘子这般,是不是锋芒太露了?那个……你也知道的,女子就该足不出户相夫教子温柔贤淑,才能让人赞一声好,你……你这般彪悍泼辣,只怕都中就会传遍你的恶名,为夫也是为娘子好……”
“放你的屁。”金桂很不雅的骂了一句粗口,冷笑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我就和你说,趁早儿给我死了这条心,我如今也寻思明白了,与其做那足不出户的贤淑妻子,还不如我做这个都中闻名的悍妇痛快呢。你放心,别人怎么说我我也不会在乎的,有本事她们就用唾沫星子淹死我,我不怕。““是是是,娘子女中豪杰一般的人物,自然是不怕的。”薛蟠连连赔笑,心里却在暗暗叫苦,暗道完了完了,我只说夫妻两个险险儿经历了一场生离死别,她对我能有几分宽松,如今怎么一丝爱意怜惜也无,反而比平常更加严厉了呢?这……这不是存心不给我活路吗?
只是心里想着,嘴上如何敢说。一边瞧着金桂,只觉得这个妻子似乎整个人都变了,虽然彪悍依旧,却不是过去的那种飞扬跋扈,反而似是添了无数神采,真真是光彩照人,他心里爱极,一时间只觉得若论倾国倾城之貌,金桂绝对当得上了。
金桂这时候心里也在苦恼,她在狱中虽然对薛蟠有些怜悯好感,但说起来,这对于她来说,到底还是一个陌生男人。实在无法滋生出爱意。只是如今对方已经自由了,那晚上房第之间又要怎么推脱呢?总不能说“我就是不喜欢你,给我滚出去”吧?
算了,车到山前必有路,到时候再说吧。金桂心里叹了口气,忽然想起一事,便对薛蟠道:“你刚刚看见咱们那个铺子了吧?我想先在那里弄个作坊,专门生产上等的锦缎,你意下如何?”
薛蟠犹豫道:“先前在府里,听妈说了你手里好像有些印染的方子,只是这里面有许多的道道儿,不怕娘子笑话,这其中的猫腻连我还没弄明白呢,你一个女人家,若贸贸然就动手,怕不得被人坑死?当然,若是你以前就有过做生意的经验,那又另当别论了。”
金桂笑道:“我自然是有经验的,总之这些都不用你管,到时候你只听我的分派便是了。我也想过,你这人读书习武都不成,也只有做买卖一途,何况咱们家以前又是宫廷的买办供奉,你正该从这方面入手,什么时候能自己独当一面了,才算你学有所成。”
薛蟠心想那大概得等到猴年马月吧,不过这时候却不敢打扰娇妻的兴头,只得连连点头答应。
薛蟠可以洗刷冤屈平安归来,自然是要庆贺的。好在有金桂之前赚的银子打底,她算了算,留下两千两银子,办一个小作坊是尽够了。手头里还余有一千六七百两银子,不过是请亲厚的人过来吃酒,满打满算二三十桌也就够了,加上请戏酒水食物的钱,二百两银子也足够的,剩余再坚持几个月的家用,等到小作坊可以赚钱了,家里的生计就不至于这般艰难。想到这里,方松了口气。
当夜薛蟠迫不及待的要和金桂温存,却被她柔柔笑着拦住,只见自家妻子面上满是勾魂的笑意,说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