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阙影十二剑-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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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如此,你又为什么要让我知道?”

“父子连心。剑秋的案子还有没弄清的地方,我总是不放心。我们父子的事,展大人曾全力周旋,我心里实是感激。如果提供线索能算作一种报答,那我……或者,这也不过是朋友之间说说心里话。唉,如果那公子没死,如果不是觉得蹊跷,我是不会说的。”

展昭明白了。安慰了他几句,离了染坊,直奔冯氏钱庄而来。

他亲自寻到冯老板,问起冯公子,做父亲的叹口气道:“也不能算死,是不知死活。三年前,诚儿患了重病,正在奄奄一息时,整个人忽然消失了,连个尸体也无。”

“他患了什么病?”

“天花。大夫说了没治的。最后那天,已是进的气少,出的气多……”说着又哭起来:“可怎么,像被绑架一样,连个尸首都没了呢……”

展昭听得惊心,又问道:“令郎在世时,可曾与官府中人有所来往?”

“没有啊。他这个人心无大志的,连钱庄都未必能接得了手。我还想他还年轻,想慢慢培养他,谁知,就这么去了……”

包大人听完展昭言辞,不置可否。公孙策道:“当年那霍十三确是顽劣,学生也曾怀疑他们一党的背后,另有指使之人。如果那冯公子未死……”

包拯正色:“公孙先生,不可妄断。”

展昭皱着眉:“天花是绝症,冯老板和平常的话,必有一假。所谓父为子隐……”

公孙策接话:“未必。天下相貌相似者多矣。如果教唆者不是冯诚……”

展昭又接话:“以平常之言,剑秋和冯诚来往甚密,那眉梢黑痣更是难以二出。如果不是冯诚,他定能辨认出来。”

包拯终于开口了:“你二人无须再辩。如果真是教唆,需要有杀人的理由。教唆者是何用心,恐怕得重新温习当年档案。”

这案子真是惹人烦恼。一个十三年,已是往事,又一个两年,还是往事。展昭和公孙策一时拿不定主意,都退下了。

当晚,公孙策来到文案室,却见展昭已经守在那里,找出卷宗细细审阅。他把平常的案子看了又看,再把平剑秋的案子看了又看,只觉虽然复杂,却找不出明显疑点。看见公孙策进来,唤了一声“先生。”

公孙策点头示意,也翻起卷宗。他却不看平家案子,只在其他旧案中翻阅。展昭看到,也若有所悟,翻起其他卷宗来。

夜慢慢地深了。展昭问道:“先生可有所得?”

“官员遇害的事,除了金珠一案的钦差,和本案李大人,另外几桩也已经明朗,杀手叫邵剑波,尚未缉拿到案。经手的是中牟县捕头雷星河。”

“嗯,那是我大师兄。”

二人略微休息后,展昭拿起今年从外地新送来的案卷备份,刚翻到第二本,便道:“先生,您来看。”

公孙策拿起卷宗,是徐州知府刘大人遇刺一案——刘知府陪夫人去碧云观还愿,被道观执事突袭,双双身亡。新任知府丛荃审理该案,凶手供认不讳,杀人动机是恼恨旧日情人刘夫人转投他人怀抱。刑部审核无疑义,核准定案。

“从笔录来看,此案确是判得草率。然而钦差大人、御史李大人、刘知府三人虽没多少来往……”

展昭续道:“三人都是清官。”

“何止清官,可说是忠臣良弼……”公孙捻须沉思,忽然转过头来说,“而那三位继任者,无一例外是出身襄阳幕府!”

徐州是个发呆的好地方。泗水岸边杨柳依依,微风拂面,在这初夏时节最是舒服不过。夕阳下,白玉堂坐在堤上,背靠柳树枕着双臂,悠然出神。

在遇到阿敏之前,自命“傲笑江湖,风流天下”。现在,应该也是吧。阿敏知道我喜欢她,只是从来没给我一丝希望。每每最奢望的,是救她的时候,或者救小宝的时候,那时她完全是需要我,依赖我的。可是一旦安全了,就要和我保持距离了。呵呵,这种酸涩的感觉,就是情吧。风流二字是快活的,情这个字却是酸涩的。嗯,这么看来,展小猫还是不如我。我身在江湖,尝过酸涩,却也懂得快活。可是他呢,身在官府,跟风流两个字永远沾不了边儿。

猛然间,白玉堂一个激灵,身体弹得倍儿直,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前方,任由身后柳树无辜晃悠着。

对面“梦芳园”金字牌匾下,一个挺拔的身影从容踏了进去。虽然换了一身杏黄色的罗衫,那身形却是绝对不会弄错——

展小猫!

人言有云,“说曹操曹操到”,今日怎么是“想曹操曹操到”呢。刚说他跟风流两个字永远不沾边儿,他竟穿成那样进了梦芳园!死猫,碰在白爷的手上,叫你进得去出不来。他这么想着,正想跟上,忽见身旁一个身着灰袍的书生行过,心中一动,拉住那人说:

“我买你这身外衣,如何?”

书生惊吓不已,颤抖着说:“你买走了,让我穿着内衣站这儿么?”

“我多出银子啊!”见书生一脸惊异,掏出十两纹银,又道:“你到这边巷子里脱下,转手就能买一身好的。啊?”

白玉堂手劲儿甚大,眼中又急切,书生更是害怕。见钱多,就答应了。转瞬之间,五爷的白衣白剑都隐在了这宽大的书生袍内。

进了梦芳园,才知人言不虚。莫说雕梁画栋处处精彩,在街面上看着不大的一座楼,里面却包罗万象。游廊,暖阁,歌台,舞榭,竟是楼中有楼,向内伸展,花花绿绿地不见底。好在一切楚馆皆酒馆,先盯住展昭,找个绝佳位置侧身坐下,一句不冷不热的“等人”支开老鸨,要了壶小酒。

但见这翩翩黄衫公子正被妓女们围困。喧闹中老鸨一声:“好啦,先给我让开!这位公子,您可是面生啊。瞧您这俊模样,要什么品级的姑娘才够格陪您啊?”

展昭一听“品级”,心里好笑。自己官儿是四品,但这钱不知算是几品。先试探地掏出五十两,说“你看这算什么品级啊?”白玉堂看在眼里,“噗”一声差点没把酒喷出来。这穷酸猫儿,你以为五十两在这里算多吗?

老鸨接过银子,便转头叫:“兰花儿,兰花儿!”

叫兰花儿的姑娘笑盈盈地走上前来。白玉堂斜眼一看,倒是清秀标致,只是从这情形看来,顶多是个三流货色。

展昭心知肚明,眼一抬,扇一打,不去看这兰花儿。白玉堂是第一次看见展昭拿折扇的动作,却是暗自赞叹了一下,看来猫公子装风流,气质上倒不输于我。

老鸨示意兰花儿退下,嘿嘿陪笑着不说话,那意思是您得接着掏啊。

黄衫一动,老鸨手里又多了五十两银子。展昭倾身挨着老鸨问:“这回呢?”

老鸨喜笑颜开,抬了手招呼:“明霞,明霞!”

钗环声响,又一个少女款款走来,对着展昭敛衽低头。白玉堂见她面色娇艳,身形婀娜,但是贵气不足。在这梦芳园,恐怕难算绝佳。

展昭冷笑一声,将身一侧。老鸨一看急了,说“明霞这姿色,公子还不满意么?”

“既然来了,便要最好的。”剑眉一扬,又加了五十两。

白玉堂心说,猫儿的秤砣怕就是五十两的了。这种一个台阶一个台阶爬的,谁知能不能见到真佛?

老鸨抱着银子点头哈腰:“公子爷,好气度,好雅量啊!”展昭不理她,只是看向一旁。“您这边请,这边请!”老鸨引着展昭,白玉堂远远跟着。上了楼,过了一道屏风,又弯弯曲曲转了几个弯,穿过纱帐,进了一间厢房。白玉堂顺着旁边回廊窗户出去,挂在厢房窗外横拱上。

只听屋中一个年轻女子声音道:“公子爷,您累了吧?是歇息呢,还是让鸾月先给您唱个曲儿?”从声音便可猜到其丰采定然不凡。

猫儿的声音:“你们梦芳楼独有的名曲,唱来听听。”

便听女子一声娇笑,转轴拨弦,略吟一下,软软地唱了起来:

“龙飞天外玉呈祥,明月何时入雕梁,三千里路且鹏翔。心荡漾,秋水望穿未迷茫。

万顷洪波涤浊浪,九夏芙蓉换霓裳。亦醉亦醒亦轻狂。梦襄阳,香露满楼客满堂。”

白玉堂听得奇怪,这青楼女子,不唱些柳三变的婉约情调,却龙啊鹏啊洪波浊浪的,倒是蛮大气,也不怕煞风景。

猫儿的声音:“真是好词。姑娘人美,声音也美。那‘亦醒亦醉’一句,最妙。”

白玉堂耳朵发酸。猫儿,你也会讲那么甜的话么?

那妓女却说:“公子错了,不是‘亦醒亦醉’,而是‘亦醉亦醒’。”

“亦醒亦醉也好,亦醉亦醒也罢,若不能‘香露满楼客满堂’,却如何‘龙飞天外玉呈祥’?”

又是一声娇笑:“真是好聪明的公子爷。鸾月一见您,便知道您不同一般,心生爱慕,第一曲就给您唱了这首。”

白玉堂本来跟着展昭的思路,也在琢磨曲词含义,听女子说到“心生爱慕”,耳朵又是一酸。要不是怕露了形迹,早就哇哇大叫了。

展昭道:“莫非平日会客时,并不唱这一曲的?”

“嗯。像鸾月这样的,会的客人已经不多了。若是投缘,几次缠绵之后,再唱出这一首,试他心意。”

“若是合你们的意,姑娘便可终身相许了,是也不是?”

“公子知道?……真到那时,我们还是做不了主的。要等会了紫衣姑娘,听她示下……”

白玉堂心中一乐,猫儿呀,一百五十两银子还是扔进水里了。我就说你见不到真佛。

又听鸾月续道:“有两位姐姐已经先后嫁出去了。想来是鸾月有福,得见公子。”杯盏声。倾倒液体声。“华灯初上,景色宜人,奴家陪公子饮了这杯。”

白玉堂暗叫不好。最难消受美人恩,也不知猫儿定力如何,酒中会不会有问题。

“不忙。你刚才说紫衣姑娘,不知在下可有福缘一见?”金属声。

“公子好没道理。”鸾月语气一变,“要洒银钱,自管找妈妈去。莫说紫衣不是花钱能见得了的,就是我们,也不是一味卖笑的下贱货,您可小看鸾月了。

稍顿,语气又是一转,“好哥哥,收起它吧。鸾月喜欢你,鸾月今夜,今生,都念着你……”

白玉堂更是吃惊:真不行了。五爷是走,还是帮他?左右都是被他发觉,也不知展小猫逛窑子到底意欲何为。心下一乱,只得捏着鼻子,“喵”了一声。

这一声的意思很明确:猫儿,五爷在此,别让爷看你的笑话。

谁知展昭并不领情。他早发觉窗外有人,言语间还算小心。这猫不猫人不人的一骚声,让他确认了是锦毛鼠无疑,便不再忌惮,哈哈一笑,“春宵苦短,既有佳人陪伴,如何能负了良辰美景?”桌椅移动声,女子嬉笑声。

白玉堂怒不可遏,咣地一声踹开窗子,飞了进来。

鸾月“啊”地一声尖叫,昏了过去。

原来窗边立着一个镜台。白玉堂这一踹力道刚猛,镜台差点飞了起来。展昭猝不及防,只是不自觉地跃开,却无护着鸾月之意,这一下便把她打昏了。

一瞬间,二人怒目相视,尤以耗子眼瞪得更圆。展昭不做解释,拉了他,两个人跃出窗外,飞檐走壁,来到一僻静处。

“放开我!你这臭猫淫猫死猫烂猫的猫爪!”

展昭放了手,听这一串言辞,又好气又好笑。白玉堂并不甘休,接着骂道

“好啊,你恼我坏你好事。展昭,你好歹也是皇帝亲封的四品带刀护卫,你好歹也是江湖人称道的南侠,你看看你自己,穿的像个什么样子?”

展昭不怒反笑,道:“白玉堂,你看看你穿的像个什么样子?”

白玉堂的书生袍料子不好,被那一踹刮得伤痕累累。夜色中,白五爷身上是一道白,一道灰,稀稀拉拉被风吹。

他受了展昭嘲笑,便要拔剑,被展昭拿巨阙剑柄按住,道:“你我都脱了身上的怪衣服,我慢慢说给你听。”

“我不听!我只问你,若非白爷进屋,你便要魂飞天外,与那青楼女子共鸳帐了,是也不是?”

展昭白他一眼:“若非你进屋,我已点了她的睡穴,在楼内查出线索了!”

白玉堂这才不言语。却还是没好气地瞪着他。

自从阿敏死后,展昭最放心不下的就是白玉堂。能在这里不期而遇,虽然是如此荒唐情景,却也非常慰藉。再看他,只要还能生气,只要还能对着自己叫“猫儿”,便是无碍了。想到刚才那一声“喵”,再也憋不住,还是低头笑了出来。

这回,白玉堂真把剑抽出来了。展昭也不躲避,任由他把剑架在自己脖子上。

“展昭,你别以为你得了便宜,你信不信白五爷一剑结果了你。”

“白五爷,你要什么,就拿去吧。”

这句话,语气竟温柔到了极点,比起梦芳楼上对着鸾月说的“姑娘人美,声音也美”有过之而无不及。白玉堂对着那双澄澈的眼睛,竟似迷茫了一刻,随即侧过脸,心里骂道:淫猫,淫猫!

白五爷终究还是知道自己要什么的。把剑一逼,咬牙道,“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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