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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下午先行返回营地的杨哲武中毒程度远比他更严重,但服下解药后状态已趋于平稳。
魏怀泽被强行喂下两颗解毒的药丸却仍是一脸死气,丝毫不见起色。
眼见魏世子的气息愈发微弱生死难料,帐篷里的韩奉先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来回踱步,焦急万分却无计可施。
此番冬狩当朝亲王下落不明,梁王世子命悬一线,即便是意外,但若是传到圣武帝的耳朵里,应天韩家便是百死莫赎。
同一个时辰的大鸢皇宫中,一个老者刚刚服下今日的第一例丹药,正背靠着龙榻一脸肃穆。
老者身长八尺龙颜甚伟,但因为常年服食丹药,双目已近昏花。
寝殿内云顶金丝楠作梁,天晶玉壁为灯,玛瑙玉髓为帘幕,香炉中燃着上等龙涎香,青烟袅袅香气缭绕。
六尺宽的沉香龙榻悬着鲛绡罗帐,帐上遍绣云龙吐珠暗纹,风起绡动,如临云山幻海龙渊阁。
龙榻之下正俯首跪着一个官员,那人颤巍巍回话:“禀陛下,紫薇为北斗,乃是星宿之主,代表至高无上的真命天子,时隔十八年于昨夜再次现于西南,恐,恐怕…”
老者龙须微微颤动,缓缓睁开了密布血丝的双目:“西南。。。又是魏家!”。
45。待嫁之身()
驰骋疆场戎马半生的圣武帝; 这几年隐隐觉得自己阳寿将尽。
人越是衰弱接近死亡,便会愈加笃信鬼神。
近些年他醉心丹药一心求仙; 明面看着精神似乎比从前好,内里身子更是大不如前。
武帝一向刚愎自用暴戾多疑; 韩阳明太傅告老还乡后; 他接连处死了不少敢于直言劝谏的忠臣。
如今留在身边的只剩溜须拍马阿谀奉承之辈,再无人敢言“陛下老矣,顺应天命”。
此刻紫宸帝宫寝殿内; 圣武帝屏退了伺候的宫女太监; 唯独召了太史令进殿。
寝殿内跪着的,便是大鸢国的太史令高若望; 此人专掌天时、星历、祭祀、国运占卜; 这些年颇得圣武帝的宠信。
圣武帝昨夜有梦; 见西南夜空紫气萦绕; 醒来后深感不安; 便一早召见了他; 没承想高若望竟带来了紫微星再次现世的消息。
高若望虽是个宠臣; 但深知伴君如伴虎,他一直谨言慎行,生怕一个不小心脑袋不保。
此刻他低着头; 身子止不住有些发颤,恭敬回话:“陛下; 九天帝星陨迹多年; 紫薇星却屡次现于西南; 乃是不祥…不详之兆啊!”。
九天帝星已消失了百来年,十八年前紫微星却横空出现在西南上空,高若望曾依此星象,断言西南将出祸乱九州的异姓帝王。
众所周知,西南境为大鸢西梁郡王魏氏的领地。
这些年来,圣武帝对魏诚屡次打压处处提防,怕的就是有一天魏家会伐朱窃国,取而代之。
没想到八月大鸢南境大军大败,临危之际武帝不得不再次重用了魏诚,更没想到魏诚竟然带着滇城军大败冕越联军,声势愈发浩荡。
近几个月民间一直有流言,说梁王魏诚乃是九天真武转世。
虽然太子和睿王这些年公然划分阵营,拉帮结派笼络朝廷重臣,但兄弟二人将来不论谁胜谁负,大鸢始终还是朱姓天下,圣武帝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任着他们明争暗斗。
但昨夜紫薇星再次现于西南,似乎昭示朱姓江山的劫数即将来临。
圣武帝闭目深思了片刻,问道:“他回来了吗?”。
高若望恭敬回道:“鬼面先生今早便在殿外候命了”。
武帝正言:“你退下,宣他进殿!”。
“是!”高若望抬手拭了额间的细汗,立即起身退出了紫宸宫寝殿。
须臾后,一个身着道袍的男子徐徐步入。
此人半边脸带着布满红色图腾的玄色面具,乍一看仿佛生就半张罗刹鬼面,露出的另外半张脸却是端正俊巧的好相貌。
鬼面男子行至龙榻前却没有下跪行礼,而是曲指行了个道礼。
圣武帝打量了他几眼:“事情办得如何?”。
鬼面男子面无表情回道:“遇到了一些意外,失手了…”。
“意外?”
圣武帝眉头紧锁:“一个能呼风唤雨缩地千里的半仙,这世间有什么意外能让你失手?”。
见他神色有些焦虑,鬼面男子反问:“陛下今日为何如此惶恐,发生了何事?”。
圣武帝干笑了几声,故作镇定:“惶恐?区区一颗紫薇星何足畏惧,朕,才是九州的真命天子!”。
闻言,鬼面男子不加掩饰冷笑了一声:“如果陛下不怕,何必如此心急要他的命?”。
圣武帝眼中闪过一丝杀意:“你这么说,就不怕朕先要了你的性命吗?!”。
鬼面男子面不改色,抚了抚掌中的短笛冷声回道:“陛下还要留着我帮你参悟求仙之道,达到目的之前是舍不得杀了我的。。。”
这些年已没有人敢在武帝面前说真话,他虽然对这个屡次犯上的鬼面男子起过杀心,但碍于他仍有大用处,始终舍不得将他处死。
圣武帝望着眼前那半张数十年如一日的年轻脸庞,心中对飞升成仙的渴望愈加强烈。
他突然咳嗽了几声气息有些急促,良久后长舒了一口气:“朕阳寿耗尽前若不能如愿飞升,一定让你为我陪葬”。
“悉听尊便”
鬼面男子似乎早已看破了生死,眼中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只是陛下最好别忘了,你曾许诺过什么”。
圣武帝费力地撑着床沿,仰起身朝他唤道:“你替朕杀了那个人,朕便让你做大鸢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国师!”。
眼前这张渐渐衰老的脸一年比一年面目可憎,鬼面男子对他从未有过君臣之心,始终只有满心的厌恶。
他没有将自己屡次失手的缘由如实禀告,只说道:“此人有神明庇佑,急不得…”。
“是有神明庇佑,还是你有所隐瞒?”
武帝再次猛咳了几声额间的青筋尽数爆起,大口喘着气厉声说道:“朕已没有多少耐心了!你若做不到,朕自有其他法子处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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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龙山间已是日头高照,冬狩营地的帐篷里,昏睡了多时的魏怀泽终于缓缓睁开了眼。
帐篷里的御医和营地随行郎中见梁王世子终于苏醒,都松了口气。
魏怀泽侧着头朝身周看了看,哑着嗓子问道:“我睡了多久?什么时辰了?”。
韩奉先快步走到床榻前,将他搀扶坐起,尔后将一杯清热的药茶递给他:“已是辰时了!”。
魏怀泽饮下冒着热气的药茶,捂着胸口神色有些恍惚:“啊照。。。回来了吗?!”。
柳溪照和睿王至今生死不明,派出去搜寻的人马也还未返回营地,韩奉先也是忧心忡忡,不知该如何答他。
忽然有王府侍从入内通禀:“世子爷,韩公子,柳侍卫他!他回来啦!!”。
魏怀泽和韩奉先异口同声道:“当真?!”。
侍从也是一脸喜色,俯身回道:“睿王殿下也一块回来了,这会儿大队人马刚刚返回营地…”。
魏怀泽撑着乏力的身躯立即从床榻上爬起,侍从见他衣衫单薄,恐他大病初愈再惹上风寒,立即取过裘袍披在了他身上。
朱凌文和柳溪照抵达营地后先后下了马,正站在草地上不知说着什么。
柳溪照突然一脸惊喜,朝远处挥了挥手臂,高声唤道:“世子爷!”
言毕,她快步向魏怀泽奔去。
昨夜那般生死别离,魏怀泽原以为此生再也见不到她了,此刻见她安然无恙,心底说不出的欣喜感慨。
二人面对着面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看着对方傻乐。
柳溪照乐呵呵笑了一阵,忽然伸出手像是讨要什么。
魏怀泽一脸茫然:“作甚?”
“少装蒜啊!”
柳溪照一把揽住他的肩膀,在他耳畔低声说道“把我的八。。。把我的铜镜还给我!”
魏怀泽摇了摇头,明知故问:“你到底在说什么?。。。”
柳溪照由喜转怒,攥紧了拳头在他眼前晃了晃:“别以为你中了蛇毒我就不敢打你!把我昨夜放在你那的东西交出来!”
魏怀泽双臂交叉于胸前,一副赖定了她的样子:“你一个男子身上带着个铜镜作甚?娘里娘气的真是不害臊,这物件充公了,今后我来替你保管!”
见他不知没有知恩图报,还想赖下自己的神器,柳溪照霎时气的吹眉瞪眼,顾不上尊卑有别当众追打魏世子。
杨哲武听说睿王殿下已安然返回营地,顾不上病躯奔出了自己的帐篷相迎。
远远地瞧见柳溪照又在当众撒泼,他见怪不怪穿过众人,快步行至朱凌文身前,俯身道:“属下无能,让睿王殿下受惊了!”
朱凌文充耳不闻,专注望着正追逐打闹的柳溪照和魏怀泽,脸上的神情很是复杂。
半晌后才回过神,恢复了平时那副冷冰冰的模样,对杨哲武冷声说道:“虚惊一场罢了,杨指挥使无需自责”
语罢,他头也不回返回了自己的帐篷。
世子爷身上的蛇毒虽然解了七七八八,但身子尚且虚弱,经不起一通追逐扭打便高举双手求饶了。
柳溪照亲自动手从他胸前掏出了铜镜,塞回了自己的袖袋中。
魏怀泽见她如此宝贝这个物件刚要再说几句挖苦她,却见金瑾瑜正快步朝此处走来。
柳溪照神色一变,快声道:“世子爷这般病蔫蔫的,瞧着丧气的很,外头风大你还是回帐篷歇着去吧!”
语罢,她抛下魏怀泽快步朝金瑾瑜跑去,一把拽住了他,低声说道:“好啊你个金少爷,你可瞒了我不少事啊!”
“祭…”金瑾瑜无力反抗只能任由她拖着自己,嘴里嘟嘟喃喃狡辩着:“柳公子,我,我…我没有。。。”
柳溪照将他一路拖到了僻静的林间,沉声问道:“老实交代,你到底是何人?!”
金瑾瑜觉得她似乎已经知道了什么,试探问道:“你都知道了?”
柳溪照目光紧逼,伸手指了指自己:“祭酒大人是不是?”
金瑾瑜有些惶恐,立即点了点头。
柳溪照又指了指他,问道:“那你是谁?你爹又是谁?”
“我爹是慕仙教俗修派的总门主”
金瑾瑜像做错事等着领罚的孩童,低着眼回道:“我只是我爹的儿子,除此之外谁也不是了”
柳溪照见他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倒生了几分怜惜
拍了拍他的肩膀,反过来宽慰道:“罢了罢了,你虽是有预谋的接近我,但本意却是好的,看在你昨日传递消息差人营救我的份上,今后咱两还是好兄弟,有福同享,有银子一起花。。。”
“当真?”金瑾瑜有些忐忑“祭酒大人真的不生我的气?”
柳溪照大方地摆了摆手,转了这茬问道:“对了,杨显祖那个王八犊子,昨夜有没有什么异常举动?”
金瑾瑜想了想答道:“听说杨小侯爷昨夜宴请了好些个权贵同窗,众人在帐篷里通宵达旦庆祝了一夜,像是有什么天大的开心事一般,估计这会儿还未起身吧…”
“呦呵,我就知道这小王八没安什么好心”,
柳溪照眉毛轻挑一脸笑意:“不过他也高兴得太早了,迟些起身若是知道朱凌文和魏怀泽没死成,估计该摔酒坛子撒气了哈哈哈,畅快畅快!”
金瑾瑜也跟着笑了笑,附和道:“那倒也是”。
柳溪照又故意东拉西扯了一番,最后才漫不经心问道:“元。。。元昭那头,有没有什么动静?”
金瑾瑜:“元公子?估计寒症还未消退吧,这荒郊野外的,得了病也好得比平时慢些…”
柳溪照疲惫地伸了个懒腰,转过身说道:“折腾了一夜身上酸痛得很,我得回去补个觉,估计你昨夜也没睡好,回去歇着吧。。。”
“祭酒大人对我可真好!”
金瑾瑜望着柳溪照潇洒离去的背影,感动得差一丝流下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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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昭的帐篷设在营地与树林的东边交界,十分僻静。
帐篷外的侍从发现柳溪照鬼鬼祟祟在帐篷附近踱步,主动上前询问:“柳公子,可是来探望我家七公子的?”
柳溪照赶紧摆了摆手,连声否认:“没有!不是!我就是闲来无事四处散散步,出来凉快凉快的…”
帐篷内突然传出一声熟悉的呼唤:“啊照,进来”
侍从立即恭敬地对柳溪照做了个“请”的手势。
一听到里头那人的声音,柳溪照左胸口莫名有些收紧。
晨间和煦的日光透过